第8章 八只娃娃
第八只娃娃
第八只娃娃
他們是什麽關系，這還需要問嗎？
蘇語盼同尹諒對視了一眼後，異口同聲地道：“同桌。”
學務主任半信半疑，又聽蘇語盼是年級第一，當下态度大變。
“我說呢，蘇同學名字這麽熟悉，長得又這般眼熟，原來是一班的班長啊！”
開學頭幾日，每班的班長最是經常出入各辦公室，老師們就算不認得，起碼也會覺得這學生似乎在哪兒看過。
加上蘇語盼那又是有名的學霸，這名字自打一年級開始便一直是一班的第一名，每回發布成績頒發獎狀的時候這名字總會出現，學務主任登時換了态度。
成績好的學生自是不用他操心的，就是另一位嘛……
他看向尹諒，前兩天的樹枝事件他還記憶猶深，看了尹諒之後又轉向蘇語盼……眉頭一皺。
這兩人怎麽又湊在了一塊兒？
這學霸和校霸的組合……訓導主任的眯眯眼睜開了那麽一丁點兒，又阖了回去，他相信蘇語盼的眼光。
學務主任對蘇語盼點點頭，完全忽略一旁還站着的尹諒，對她說道：“好好學習，要是被欺負了跟主任說，主任替你讨公道哈！”
蘇語盼一聽便知道學務主任帕是誤會了什麽，忙解釋道：“沒有被欺負，請主任放心，是我哭着被他給撞見了。”
主任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好不容易才自證清白，還得慶幸蘇語盼剛剛哭過，紅腫的眼和淚痕都不似作假，這副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要接受告白或表白的場景，學務主任對成績好的同學也另眼相待，他們這才逃過一劫。
“要保持純潔的同桌關系啊！”
尹諒信誓旦旦地點頭，“主任放心，肯定會的！”
避過了學務主任的誤會後，兩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走回教室的路上，因着有這段插曲，蘇語盼剛剛沒忍住哭過的尴尬感被沖去了不少，她跟尹諒頗為無語地對視了一眼，沒想到竟還能引得學務主任這麽大的誤會。
“快上課了，回教室吧。”蘇語盼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她的手表是跟着學校時間，眼下離上課鐘響起約莫還有三分鐘，再不走就要遲了。
“走吧。”
尹諒同她并肩走着，看着已經冷靜下來的蘇語盼，對她說道：“我一開始覺得你像天鵝，優雅尊貴，一個班級裏，你總是最顯眼的那個，現在我要更正──你根本不是天鵝。”
蘇語盼不知改擺出什麽表情，她看着他，“我當然不是天鵝，我是人類。”
連回答都是那麽沒有情趣，很有蘇語盼一貫的作風。
“這種時候你應該反問我，‘不像天鵝像什麽’才是，你這樣回答多無趣啊！”尹諒開始教她怎麽跟人對談。
“我瞧着你也不是不想跟人交流，只是不曉得要接什麽話，才總是木着一張臉只是聽人說話吧？”
此刻正木着臉的蘇語盼正經八百地點了點頭，尹諒看了險些又要笑。
這回他忍住笑出聲的沖動，輕咳了一聲，告訴她：“這聊天呢要像傳接球比賽一般，你丢給我，我再丢回去給你，如果總是我丢球給你你沒回丢給我，那我這邊的球總有丢完的一天，無球可丢，現在，換你做球給我，試着用剛剛的話題跟我聊下去。”
蘇語盼聽了他這番話覺得相當有道理，沉思了一會兒後，根據他剛才給的提示，不太确定地問：“那我像什麽？”
尹諒點頭，“這回答勉強及格，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丢球的話，那就用問句做結尾，對方若還想跟你聊，一定會再反丢問題給你，而不是單方面地回答後結束話題，懂嗎？”
蘇語盼擰着那雙秀氣的眉，認真地道：“下回我會注意的。”
她感覺這比考試還要難上一些，因為問題根本沒有标準答案。
尹諒接下來沒再說話，蘇語盼想起他方才說過的，主動提出問題給他。
“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尹諒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神情就像看着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終于開始學習走路，成功踏出第一步的樣子。
他備感欣慰地道：“慢慢改進，你一定能跟任何人都順暢地聊天的。”
蘇語盼還是皺着眉看他，表情越發不悅，尹諒也就沒再吊着她的胃口，直接揭開謎底。
“後來跟你熟了那麽一點後，我發現你像刺猬，還是害羞又怕人的那種，為了保護自己，将全身的刺都展露在別人面前，而且敵我不分。”
蘇語盼：“……”
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覺尹諒說的其實再正确不過。
她性格內向，不愛出風頭，承受了越多關注的目光，她為了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就會越發生硬，越無法自然地展現出笑容。
她其實也有注意到這點，可具體要如何改善，她還不清楚。
“……我也想自在一些，可實在沒法。”
尹諒問她：“你覺得你為什麽緊張？怕失誤？怕出糗？”
蘇語盼覺得應該是這樣，困惑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失誤又怎麽了？出糗又怎麽樣？”
蘇語盼停下腳步。
“你害怕的那些事情在你眼裏看來可能都是大事，可在別人眼裏，都只是小事。可能發生的當下會因為有趣恥笑你，但絕大部分的人肯定是看過就忘，畢竟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誰還有那個餘力去關注別人哪一分哪一秒做了什麽蠢事？”
蘇語盼聽了尹諒的話，自己在腦內模拟，若是她見了一個陌生人或是班上同學出糗，她是否會一直記在心裏？
答案是否定的，平時光是記憶上課內容都費力，哪還有那個多餘的工夫去費心記這些瑣事。
現在想來，她的确是太過在意他人的眼光，一舉一動都備受外在的目光影響，行為舉止太過僵化，才導致大衆眼裏的她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久而久之，也就沒人主動上前同她攀談。
“你挺能言善道的。”
蘇語盼擺出相當為難的表情在誇獎尹諒，那樣子看着不情不願，又把尹諒給逗得哈哈大笑。
“可不是每個人沮喪時我都會湊上去鼓勵的啊。”
蘇語盼很懂得如何現學現賣，當下又做了一顆球回去給他。她問：“那請問一下，你又為了什麽來鼓勵我？其實我們連朋友都稱不上吧。”
尹諒捧心，“啊，你這話可真傷人啊……不過你說的沒錯。”
蘇語盼才發現尹諒竟還是個演技派，前一秒還能如西子捧心，一臉哀戚，下一秒又馬上端正了神色，整個人瘋瘋癫癫的，感覺離學校傳說中的那個尹諒形象又更遠了些。
“我們的确還不是朋友，但以後會是的。畢竟我們還有一學期的時間能好好相處，你說是吧，同桌？”
蘇語盼保留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回答。
雖然尹諒說了很多話激勵她，可她感覺總跟他合不來。
她也不曉得該如何形容，就像是有一個人知道你全部的弱點，然而你對他一知半解一般，雙方得到的信息并不對等，這樣不平等的關系，談何發展成友誼？
不過起碼，她對尹諒的确是稍微改觀了些，也沒那麽不待見他。
第二節社課，第一堂課時原先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氣氛瞬間緩和了下來，原先老師還在考慮需不需要将二人分開，以免影響其他人上課，如今看來倒是不必。
期間蘇語盼又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這回依舊是緊繃着神情，尹諒在一旁看了暗嘆一聲。
蘇語盼答完問題坐下後，以手掩面。
雖然問題是答對了，可因為緊張她又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老師望着她時都愣了一下，她明知問題在哪，卻苦無方法改進，實在令她高興不起來。
尹諒再度靠過來，拿起她的筆，在她的筆記旁寫道：“慢慢來，欲速則不達。”
蘇語盼看着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字跡躍然于紙上，對他點了點頭，接受他的安慰。
那一行字是用自動鉛筆書寫的，尹諒下筆沒有很大力，字跡顏色很淡，只要用橡皮擦輕輕擦拭就能不留痕跡，可蘇語盼最後還是沒将那行字拭去，留着它在她端正秀氣的筆記中，突兀地留下歪斜又極淡的一筆。
社課結束後還有最後兩堂課程，這兩堂課總是學生心情最浮躁的時候，畢竟剛結束社團活動，心都還沒收回來，老師講課也就得辛苦些，努力說些跟課文有關系的小故事，來引回學生的注意。
放學鐘聲響起，說太多小故事的後果便是今天的課文還沒講到進度，語文老師在下課鐘響後還依依不舍地講了三分鐘的課，才終于對他們喊出“下課”二字。
蘇語盼走下樓梯，放學時間，學生們基本都往樓下而去，她不愛人擠人，寧可多繞點路，選擇人煙較少的樓梯下樓。
然而她才剛走了沒幾步，卻有個學生走上樓，她不以為意，正要與他擦身而過，那人卻停下腳步，堵在她面前。
“學妹，可讓我好找。”
蘇語盼擡頭，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将踩向下一臺階的腳縮回，尋思着該從哪兒逃走。
──來人是數學社那時，問她名字的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