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皇浩浩湯湯隊一路自官道行駛了八日，在不少人都略帶出疲倦态的時候，終于到達了位于皇城北部的林苑圍場。

秦知若透過車窗望着外面碧洗的天空，風清雲透，四野開闊，盡顯北地草原之遼闊。看到這樣的景色，連着幾日憋在馬車上的沉悶心情終于暢快不少。

“哇！我是第一次到北地來。”馬車上同她一起看車外景色的秦知瑤驚嘆，雙眼放光恨不得現在就去大草原上滾一圈，草木茂盛滿眼秋色，天邊還有不斷飛旋的飛鳥，這地方真的太适合打獵了！

“此地還不算北地，真正的北地比這裏更遼闊也更蕭瑟，林苑圍場常年有精兵和農人養護，才叫你看得這等風光。”何氏在一旁輕聲道。

如今他們已經到達圍場範圍，正随着馬車去附近的休憩行宮落腳，在古代交通就這點不好，去哪裏都要坐馬車，但是時間長啊，好人也給坐蔫兒了。何氏的面色不太好，說完這句話之後，一旁的貼身丫鬟掀開瓷罐從裏面夾出一枚色澤的蜜餞侍候她服下，眉宇才輕松了些。

這蜜餞酸甜可口，又不膩人，何氏年歲大了這幾日做馬車折騰的食欲不振，這幾日都靠着它壓解疲憊。

秦知若看到蜜餞就想到了送它來的主人蕭成煜，當日收下蜜餞後她心怕引起麻煩，就叫月鹿回告往後幾日不必再麻煩了。也不知他聽了什麽反應，總之今後幾日确實沒有再派人來送東西，也沒見過人。

起初何氏還有些擔心燕王會不會覺得秦知若不識趣因此導致産生不滿，秦知若潇灑地告訴她一切放心，不用管蕭成煜。

她自那晚想開之後，生活中什麽事兒都想得開了，反正她也不怕蕭成煜再生氣，一次是氣，二次三次也是氣，再多幾次指不定就養成習慣了呢。

再說蕭成煜鬧脾氣也不是第一次了，又不是她無理取鬧。

時辰到未時，搖晃的馬車終于停下。

“夫人小姐還有小公子，咱們到落腳行宮了。”

“終于到了！”外面侍從話音一落秦知瑤就第一個跳下馬車，就地舒展手腳長舒胸氣。秦知若以及何氏還有小弟相繼從馬車上下來，緩了緩手腳，開始打量起宮人為他們安排的落腳處。

從外面看就如普通的院落府邸一樣，裏面是三進三出。院中一看就是提前清理過，沒有碎石雜草，連臺階都是透亮的，房子裏也沒有黴氣，四處開闊，采光通風，清水早已有仆人先準備好，廊下樹蔭還放着新鮮洗幹淨的瓜果呢，總之秦家一行人看到後都頗為滿意。

“好了，若兒，你去外面知會仆人一聲，把行箱都搬進來吧。”何氏擡眼望了望天邊太陽的位置，現在大約是剛過未時一刻，時間尚且充裕，待打點好行囊後還能歇上一會兒再準備晚膳。

“瑤兒，讓兒，你們兩個去院中陰涼下安生等着，切莫亂跑去給你們爹爹惹麻煩。”

“棉秀，去把我的賬冊拿來。再去叫棉月拿兩張軟墊去到樹下給小姐公子。”

“是夫人。”

眼看不得多耽擱，何氏頓時來了精神勁兒，秦知若身為唯一沒有被“特別關照”的子女，小跑外面幫忙協助母親，指揮家仆裝卸行箱安頓馬車，接下來一段時日他們都要在這別院中居住，早些收拾完也能早些休息。

秦家帶來的東西看着雖多，但是收拾起來非常快，早在家何時就已經把所有東西都規整好了，如今只要卸下來，挨個屋中排放好即可，剩下的丫鬟們就在何氏的指揮下，用不少多會兒就把原先還空蕩蕩的院落置辦的燃起了生氣兒。

忙忙碌碌一下午，趕在酉時之前秦家這兒徹底收拾妥當，秦知若用新打來的井水淨手擦擦額頭浮汗，決定緩步走到院門口去吹吹風，順便再好好看看這周圍。

秦知若昂頭看着浩瀚無垠的天空，午時是清透如薄紗的的湛藍，現在則是多了一層深的寶藍，同樣的幹淨，同樣的廣闊，光是這天藍水綠的景色，就知曉這裏一定是富足的地方，獵物定然膘肥體壯。

她暢快呼吸草原地帶的新鮮空氣，深深覺得林苑之所以被圈為皇家獵場，确實是有原因的。

遠處還有未曾歇下腳的車廂，畢竟這一次人多浩大，為免忙亂确實是要花些時間，為了照應女眷，這一片的行宮都鄰比鄰居挨在一起，中間間隔着五米寬兩堵牆的距離。

就在她的隔壁，還能聽到一趟趟有條不紊地忙碌聲、秦知若好奇地探頭去瞧院門外，好幾輛裝裱華麗的馬車停在門口，宮人們來回進出不斷把各種物件從馬車上搬下來，那陣仗看起來像是把整個家都搬到這兒來了。

秦知若咋舌，也不知隔壁住的是誰誰，她家這邊安頓好都已經休息一輪開始準備操辦晚飯了，那邊還在卸行李，家大業大的，也不知是哪位皇親國戚。

結果就看了這麽一會兒，猛然間讓她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秦知若一怔，随後扶額掩面。

“哎，怎麽是她啊......”

她簡直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的，安排她和周南情一家做鄰居！

不遠處，隔壁行宮內，晴然公主坐在廊下透氣，她精美的臉上還帶着些倦容，身旁侍女在細細地用棉巾為主子擦拭濕發，待差不多後，她面帶疲怠地揮退侍女，安靜倚在軟塌上休息。雖貴為公主處處有奴仆鞍前馬後，但這幾日的馬車可沒人替她來坐，沐浴過後更是渾身乏累。

如今終于到了獵場，林苑的風清爽宜人，風景不錯，幾乎要睡過去了。

“娘親。”周南情披着濕法進來便看見她母親晴然公主昏昏欲睡的模樣，坐到她身邊不悅地小聲埋怨：“我們為何要挨着秦家一起，女兒看見他們就讨厭。”

周南情臉色不耐，剛沐浴完的她臉上不施粉黛，眉細唇薄，鬓角的頭發水汽未幹顯得格外烏黑，襯着一張臉倒是有些寡淡了。

晴然公主眯着眼，聲音清淡：“情兒，你得讓人敬着你，怕着你，而不是浪費心思去讨厭誰。”

“放到眼下才好，正好讓本宮瞧瞧。”

休整一日，第二日清早，秦知若一家在何氏的監督下穿好體面的衣裳，跟着主母身後前往圍獵場內。

這一次她們坐的是林苑圍場專門準備、為了游覽圍場風光的帶遮車辇，大越王朝自來倡導文武兼修，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貧民百姓，男兒皆可拉弓射箭，騎馬馳騁。

當然這只是一種籠統的說法，全民皆兵确實誇張了些，貧民百姓更不會人人都能擁有馬匹，但是在京都的世家子弟們，騎馬射箭這确實是一項必備技能，就連十歲的秦知讓目前也已經可以熟練的上馬拉弓了。

今日小兒郎秦知讓就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馬服，頭上紮着發髻，整個人昂首挺胸，神采奕奕，頗有英武小少年的雛形。

秦知瑤也穿了一身類似馬服的衣裳，較比平常女兒家的衣裙來比飒爽英姿，她今日也是打算去騎馬的！

一想到可以在真正的草原獵場騎馬奔馳，秦知瑤就興奮地雙手無處安放，恨不得長了小翅膀立即飛到馬背上。

相比之下，便只有秦知若一人安心随着何氏的心願，穿着打扮成正統女兒家輕裳羅裙的漂亮模樣。

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粉紅外襖上繡着的細嫩毛邊兒，腳下白白淨淨的鞋子......

哎，其實她也挺想騎馬的。

路上陸陸續續看到不少一同趕往獵場的大臣家眷，同時也看見了其他類似秦知瑤一樣也穿着輕便馬服的女子，大越對女子的禁制并不是變态的那種嚴苛，除了不能科舉、參軍入朝為官這些，其他都沒有嚴明禁令。

秋獵圍場的活動流程說起來很簡單，今日主要就兩件事，聽聖上發令，入林狩獵，今日誰射得獵物最多标，褒以嘉獎！

她們女眷就......自由活動。

“知若，林苑南圍有一片百果林，我們結伴去摘果子吧。”戶部侍郎千金，也就是她的好姐妹王紫婷挎住秦知若的手臂，手中提着精致的竹籃滿臉向往地同她說。身旁還有三五個結伴的漂亮千金，組成一團“采蘑菇的小姑娘”。

哎......所以知道為什麽她也想去騎馬了吧？

就算射不到小松鼠小兔子小麻雀，在馬背上溜達溜達看看風景也好，好歹不用無聊地去采果子。

所為林苑南圍的百果園，是獵場維護官員專門養護出來的一片瓜果花香林地，內裏有數十種宜植果蔬，某種程度上确實是百果園。

秦知若同一群女伴相攜而去，遠遠聽到獵場草原中傳來的陣陣馬蹄奔騰，以及年輕公子哥兒們意氣風發的高談闊笑，有不少閨秀小姐擁簇着走到圍欄邊上觀望，正打駿馬過來還會羞着臉側過身去。

“哇——”

秦知若聽到身後一聲利箭破空伴随着陣陣驚豔的驚呼，撲棱棱一陣墜落聲，約數十米外的樹上砸下一只帶箭的雁鳥。

秦知若順着聲音望去，蕭成煜騎在汗血寶馬上，寬肩挺背，身姿俊偉，身後侍衛立即飛身上前提起獵物，一箭穿心直接逼命，準頭和力度都無可挑剔，就是這令人驚豔的一箭引來陣陣驚呼。

“燕王殿下好箭法。”

“我說殿下怎麽往這頭跑呢，原來是獵豔/雁心切啊~”

“哈哈哈，讓君堯兄先奪得一标。”

“走走，繼續！”

蕭成煜面不改色，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反手背上鍍金長弓，雙腳蹬夾馬腹，領着這這一隊人呼嘯而過。

秦知若淡淡轉過身，依舊朝着百果園走去。

臨走之前，二人進行了一個短暫的目光交彙。

她在心底默默咋舌，啧啧，這男人有點過于裝逼了。

那極其短暫的一瞥就好似一個不經意的轉眸，鮮少有人能注意到，然而并不意味着沒有。

“南情，百果園就是些果蔬，沒甚麽意思，我等去西圍看草原幼狐吧。”

那群靠近圍欄的閨秀中，一黃裙少女目送駿馬遠走之後，側頭對身側的白裙女伴說。

周南情頂着一張淡然出塵的臉，心底則在彌漫黑氣，回想方才那賤人膽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與三哥哥眉眼傳情，當真令人作嘔。

她望着秦知若遠去的背影，嘴角噙起一分冷笑。

“不，我們去百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