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叫花鳥

叫花鳥

那只鳥兒沒死。

于是白柚将芽葉添加進了自己晚上的菜譜,順便給晚餐加了一道叫花鳥。

然後她就鬧肚子了。

少女生無可戀地蹲在坑裏,懷疑是那只被烤的外酥裏嫩滋味鮮滑的鳥臨終的怨念。

等她重新回到室內,在走廊一頭看到某人蹲在地上,低頭對着什麽。巨大的一坨堵在那裏,占據了大半的空間。

她快走了兩步,發現對方的心跳,似乎比平時快了那麽一點點。

瘋子的手裏正捏着那個布娃娃,以一種對比之下不太協調的姿勢,把它的“眼睛”扯了下來。随着一陣不算悅耳的噼啪聲,整個娃娃瞬間散成了幾塊不算均勻的布。

只有兩顆黑色的圓球落在他手心,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們捏成碎片。

這個瘋子擡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少女,然後一言不發的伸過手,将兩粒硬物放進她手裏。白柚眨了一下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東西看了一會兒,又征詢地看向難得不是仰視角度的男人:

“這是什麽?”

怪物依然半蹲在地上,同化了鞏膜映出少女的影子,仿佛某種不透光的金屬:“這是被異能具現出來的……焦土碎片。”

焦土碎片。

關于“焦土碎片”的存在,白柚聽這個瘋子提了很多次。不過直到今天之前,她也僅止于聽說的程度。

依照對方的說法,末日起源于某項關乎時空的秘密。由于某些不可說的原因,現實的“時空”與其他世界發生交錯,之後陷入徹底的紊亂。

然後,是摩擦。

現世的屏障與其他世界摩擦,世界出現裂痕。空間裂解,生物受到影響開始異變。

在出現過空間裂解的地方,偶爾會出現某種“非物質形态”的存在。比較大衆的解釋是,它是在末世最初的那段時間,無數裂解後消失的空間的遺留痕跡。

它可能會出現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是一種非定型的不規則能量體。裂解後的碎片處于極其不穩定的狀态,随時可能徹底消解。

在一般情況下,這種東西也很難被轉移。

但是,在如今的這個世界上,人們對它的追逐,如同過去追逐貴金屬與玉器。

簡單地說,一片成形的“焦土碎片”,在它徹底消散之前,溢散出的能量可以增強一定範圍內的異能生物。

比如現在所謂的異能者,或者其他出現了異變的動物。

雖然事實證明,異變與進化是一把雙刃劍。每一個異能者在受傷、異能晉級、遭遇過強能量侵蝕的時候,都有可能出現失智瘋癫、被異化成怪物的結果。

近距離的接觸并使用“焦土碎片”,同樣屬于這種行為。

沒人看不懂這樣的道理,卻很少有人真的會在意。在這種有今朝沒明日的時候,或許下一秒就要身首異處,又有幾個人做出理智的權衡?

白柚看着自己手心裏的兩粒珠子,就像焦土降臨之前随便哪家批發商場裏,那種幾塊錢一包的塑料串制品。從它上面感覺不到任何奇異的力量,或者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

“這個娃娃的制造者,也是少數能将‘焦土碎片’具現化的人。”那個瘋子說,“之前你也看到了,這個娃娃本身,就是一種類似于替身的異能力。擁有這個異能的家夥,被稱作‘人偶師’。”

人偶師?

白柚抿了抿唇,對此不置可否。

“這個能力目前只是初級,娃娃本身除了充作耳目,并沒有多少實際的用途。”怪物從她手裏拿走了一粒,微微眯起了眼睛,“繼續發展下去的話……”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麽:“制作‘人偶’的材料,可不是随處都能撿到的垃圾。能在這個時間得到材料,這個人必然依附着一定規模的組織。排除地域範圍和極端結果,就近的聚集地是個位數。”

那個瘋子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立在少女前面,影子将她整個人都遮蓋起來:“加上你認出的那個‘飼養員’,線索已經足夠了。”

“……”白柚沒說話。

她在地下基地被關了兩年,回到這個面目全非的現實世界,滿打滿算不過三個月。雖然被某人灌了一腦袋理論知識,大多都是死記硬背的。

比如這個世界新生的異能、裂解消失的時空、在這片廢土上存活下來的生物。這個瘋子從未掩飾過自己身上的異常,但白柚也沒有問過一句。

就像此時說着“只有個位數”這種過于精準的信息,對方臉上的表情,就和之前教她怎麽生火時一模一樣。

她當然有所揣測,卻又并不怎麽在乎。過去的幾年磨掉了她本就不多的好奇心,與追根究底的質詢相比,她只要把結果牢牢握緊。

雖然少女并沒有開口,但以兩人如今形成的默契,男人也并不需要她提出意見。在習以為常的沉默之中,他看了一眼走廊另一頭的卧室,又重新轉向她:

“夜間趕路不太方便。不過剛剛下完雨,這會兒去聚集地的話,看起來會比可信。”

“那就走吧,現在。”白柚說。

對方甚至還沒有提出問題,就像少女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很短的幾秒,最後那個瘋子點點頭:“那就收拾東西吧。”

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轉移地點了,準确地說,這棟用以栖身的建築,他們僅僅住了不到半個月。

白柚沒有繼續廢話,把自己手上的東西遞過去,考慮着應該帶走什麽。那個瘋子看着她的手心,短暫出神了片刻,伸手接了過來。

下一秒,空氣中傳來輕微的一聲“咔嚓”。

兩顆黑亮的珠子化作齑粉,在怪物過于寬大的掌心停滞了一秒。然後仿佛某種暈開的水紋,開始不定性的波動了起來……

在波動變化為實際的扭曲的瞬間,那個瘋子合攏了手掌,就像握住一把飄散的灰。當他的掌心再次張開的時候,除了上面粗糙而模糊的紋路,已是徹底的空無一物。

白柚沉默地看着他。

碎片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只能是被眼前的家夥吸收掉了。至于一片碎片蘊含多少能量,這個怪物此時的狀态,會不會受到這兩塊碎片的影響……

她微微呼了口氣:“你早就計劃好了?”

瘋子沉默了一會兒:“……這個人偶是意外。”

這種送上門來的誘餌,在清楚魚鈎那頭是什麽東西之後,他也并不想吐出來。

白柚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在這屬于異類的皮囊之下,偶爾也會透露出接近于人類的情緒。她不知道是因為他們之間越來越熟悉,或者只是她自以為是的臆想。

最終少女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其實意外與否也不太重要,就像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很難進行定義。

只是無法剝離。

無論面對怎樣的境況,淪落到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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