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跟程乾不再做搭檔的第二天晚上,心情莫名其妙更加不爽的宋塔司洗漱完畢了,準備看會書就睡覺,隔壁宿舍的吉米這時走進沒有上鎖的宿舍,徑直走到程乾的櫃子那,打開櫃子,自來熟的從裏面拿出一個罐頭。

不經意看到這一幕的宋塔司愣住。

宋塔司當然還記得那個罐頭。那是他當初和程乾進行獎勵交換時,本來是屬于他自己的鲱魚罐頭。

——怎麽,那個假惺惺的正義感爆棚腦子常進水的家夥,搬宿舍時腦子沒帶,所以才把罐頭忘記帶走了嗎?

呵,不過還是很厲害嘛。這才剛有了新搭檔,就能讓新搭檔跑過來幫忙搬東西,真有一套。

另一邊,作為發現“可能會變成傳染病人”的功臣吉米,被丹妮阿姨特許他可以拿程乾櫃子裏的東西當做獎勵,本來過來時候興奮的心情,在看到櫃子裏只剩下一個鲱魚罐頭後,立刻變成了滿腹抱怨。

“就這種難吃的玩意兒嗎?死胖子怪不得會讓随便挑獎勵,肯定是她已經看過櫃子裏的東西才這麽大方吧。媽的!”

吉米不滿的念叨着,嫌棄的看着手中的鲱魚罐頭。

“算了,還是拿去換土豆吧。”

“你站住!”

宋塔司從床上跳下來,走到轉身想要離開的吉米面前。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是來把東西拿給那個笨蛋的嗎?”宋塔司問吉米。

“給誰?”

疑惑的吉米看着宋塔司,忽然反應過來。

“你是說給程乾嗎?不用啊!他都被扔到4號垃圾場裏了,用不着這東西了。至于這個罐頭,你不要搞錯了,這是丹妮阿姨說讓我在程乾櫃子裏随便選個東西當作獎勵的。所以,現在這個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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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笑嘻嘻的晃了晃手中的鲱魚罐頭,答道。

宋塔司聽見了一個關鍵詞,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你說程乾現在在哪兒?!”

“4號垃圾場啊!就是那個專門扔死屍和快死的人的特殊垃圾場嘛。你不是好幾次去那裏撿過東西嗎?怎麽——”

4號垃圾場!

“為什麽會把他放在那裏?不對!告訴我他還活着,對嗎?!”

宋塔司緊緊按住吉米的肩膀,眼睛不敢眨動一下,急促問道。

吉米被宋塔司那無比可怕的眼神吓到,顫抖着身體結結巴巴回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

聽到這話的宋塔司眼神像是要殺人,吉米的聲音都在不住發抖。

“他……他不是生病了嗎?辛巴頓醫生看過之後,就确認救不了了……然後今天下午,就院長,就命令把他扔到垃圾場那裏——呃……不過我保證,他扔過去的時候還活着的,不過我猜現在應該——”

宋塔司已經完全聽不清楚吉米後面的話了,在吉米的驚疑聲中,他飛快沖出宿舍,朝着傳說中屍體集中地的4號垃圾場飛奔而去。

……

……

深夜,“4號”垃圾場裏。

程乾恍惚意識到,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因為他知道,“4號”垃圾場是“垃圾街”上,專門丢棄即将死去的病人,和已經死去人的屍首的地方。

而現在,他就在“4號”垃圾場上。

這裏不是全天候開放的場所。開放時間每天只有10個小時。

一般情況下,每天下午18點之後,屍體,或者即将成為屍體的人會被扔過來。到了淩晨4點整,“垃圾街”上,那支據說只會晚上出沒的特殊工作隊伍就會過來,收走“4號”垃圾場裏已徹底死去的“垃圾”們。

至于那些“幸運”的、還剩一口氣的“垃圾”,也大都活不過第二天白晝,在烈日或寒風中會變成死屍,再然後,就在第二天的深夜被帶走。

畢竟,“4號”垃圾場本就不是讓活人長待的地方。

所以,他會被扔到這裏,大概意味着,他就要死了。

那麽,自己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斷斷續續想到這裏,下意識間,程乾睜開眼睛。

雨還在下。

只不過沒有昨晚那麽大了,而是變成了細密的雨霧一樣的東西,一層一層鋪在沒有遮擋的人身上,帶來了能侵入骨髓裏初春的寒冷。

高燒的程乾卻還是覺得很熱。

此刻,他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頭、每一絲血肉,都在叫着“好熱、好熱”的話,熱得他好難受。喉嚨好像在冒煙,好痛,眼睛前面像被蒙上了一層熱霧,什麽都看不清楚,耳朵轟鳴着,好像有一架又一架重型列車正不斷從他腦袋裏碾過,聲音轟隆,讓他什麽也聽不見。

有一根火柴就好了。

已經燒到徹底搞不清楚自己狀況的家夥忽然這樣想道。

就像童話裏的那個小女孩,火柴劃過,就能見到願望成真。

亂糟糟的想着,不知過了多久,熱到極致的程乾終于感覺到了累,而又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鼻腔裏已經什麽味道都聞不出來,所有味道都變成一種燥熱的難受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令他想吐;肺好像被淹沒在了深水裏,有一種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錯覺。

難受到極致,程乾還是忍耐住,沒有睜開眼睛。

雖然,閉上眼後,這些感官似乎在放大,但是至少,比睜開眼就會看到躺在自己前方,那位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着自己,胸口再也沒有起伏過的鄰居要好上很多。

——等我死了,是不是也會像這位鄰居現在的樣子,就讓人随便看一眼,就完全不會再有去思考今天晚上該吃什麽的心情?

“……程乾?”

“程乾!”

就在迷迷糊糊的家夥開始要陷入高熱和深切眩暈中時,有人沖過來,大力抱住了他,對着他不斷的喊着。

然後,又有人将他從地上抱起來,朝着某個方向不斷飛快的跑着,跑着。

“別睡了!別睡!我們很快就到了!”

什麽人在對他說着意義不明的話。

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

“還是很冷嗎?這樣呢?這樣你會不會好一點?”

什麽人把某樣東西蓋在他的身上,一層又一層,壓在他的身上,讓他感覺越來越重。

“你喝點水,來,喝點水好不好?”

什麽人把濕漉漉的東西遞到他的嘴邊,像是哄個小娃娃一樣,哄他張開嘴。

“不行!我要去找更多的被子才可以!你等等我!”

那些人都離開了,似乎跑得很快,人的聲音消失了,程乾又什麽都聽不到了。

當然,這也沒有關系。畢竟在這整個過程裏,程乾都迷迷糊糊的,沒有一次清醒過來。

而當他終于再次恢複清靜時,沒過多久,終于,他就徹底陷入了更深的夢境裏。

……

……

當然,程乾當然知道自己在做夢。

因為忽然之間,他的手裏就多出來了一根火柴,和一個空火柴盒。

那個幹燥的火柴盒似乎會說話,用蠱惑人心的聲音跟他說:

“來劃一劃我吧,這樣,你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這種小事對程乾來說當然沒什麽可猶豫的,所以,他就将手裏的火柴對準火柴盒能摩擦的那一側,用力一劃。

一片燦爛火光閃過。

下一瞬,眼前世界變幻。

而當看清楚了出現在視野中的人和事後,程乾才知道,他回家了。

因為,他看見了在自己住過近十年的小公寓裏的門口,鮮活無比的爸爸、媽媽就站在那裏,正沖他微笑着,親切的招手。

于是他毫不猶豫擡腳走過去。

他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走到臺階下,卻再也走不動了。

他扶着膝蓋,拼命的喘着氣,極不情願的停下來,費力的仰起頭,看着以前只在照片裏見過長什麽樣的父母。

“爸爸,媽媽。”

他叫出這兩個稱呼,這兩個自他有記憶起,就沒有對誰叫過的稱呼。

看着門口面目模糊的兩個人,他咬了咬牙,最後終于鼓足勇氣,認真而懇切的問:

“他們都說,我是廢物……那你們,還能喜歡我嗎?”

……

……

作者有話說:

學習奔赴遠方暫時,周一周二先存稿了,周三會晚更一點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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