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王的妥協(1)
第五章 帝王的妥協(1)
山林層染,秋色宜人,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姑娘,您看,那邊有泉水。」雙喜驚喜地指着不遠處的水窪說。陶靜姝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跟着雙喜身後慢慢走過去。
山泉噴湧而出形成一汪水窪,有人挖出了一個缺口,泉水便順着那出口奔騰向了遠方。
雙喜從腰間解下皮囊,朝她揚了揚,說:「正好咱們的水喝得差不多了,婢子灌些泉水進去。」
「好。」
幾名護衛分散在兩人四周,既給了她們足夠的隐私,又确保了她們的安全。
國公府的嫡出姑娘要到深山老林的栖翠庵祈福,身邊自然不會缺少随行的護衛,且在皇家獵場事件後,護衛人數更是明顯增加了。
雙喜一邊往水囊裏灌水,一邊說道:「這栖翠庵也是奇怪,怎麽會修在這麽個深山老林裏啊,這樣哪裏會有什麽香火,庵裏的人不會餓死嗎?」
陶靜姝聽她說話不由得笑了出來,在水源下游的地方弄濕了帕子,擦了擦臉,又重新清理搏幹,起身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迎着陽光欣賞了下帕子上的繡花,漫不經心地道:「就是深山老林才好啊,清靜。」
雙喜悄悄攥了下拳頭,揚着笑臉面對姑娘,附和道:「嗯,清靜好。」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姑娘跟皇上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姑娘之所以要到栖翠庵也不過是為了圖個清靜。
做皇後很好嗎?
當今皇上命太硬,克妻克得死死的,她才不願意姑娘去當那個注定短命的皇後呢,姑娘在家不是挺好的?
更好的是,讨厭的五姑娘在皇家獵家被晴天一個響雷給劈得頭發都炸了,現在再看,哪裏還有之前那傾國佳麗的影子啊。
這事最近在京城也很惹人熱議,各種說法印證了百姓們的想像力十分強大,各色妖魔鬼怪都被大家杜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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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灌好了水,稍事休息,他們便繼續趕路。
一路之上,或賞花,或摘葉,或舉目遠眺,走得悠閑随興,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栖翠庵。
栖翠庵蓋在一處避風的山坳中,山水相依,景色宜人,适合隐居。
庵主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女尼,氣質随和待人親切。
「吃食都是庵中自己所種,還望施主不要嫌棄。」
「師太客氣了,山中所出自帶山林靈氣,食之自可延年益壽,何來嫌棄之說。」
「阿彌陀佛。」
晚餐雖全是素食,但庵中掌勺之人明顯是個高手,齋菜口味極佳,絲毫不遜于那些酒樓大廚,陶靜姝吃得很是滿足。
飯後,主仆兩個照例是要散一散步的。
雙喜陪着自家姑娘走到庵外一處平坦巨石之上席地而坐,仰頭賞月。
「山裏夜裏風涼,姑娘也太不講究了。」雙喜一邊抱怨着,一邊把陶靜姝身上的披風帶子系緊了些。
陶靜姝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在巨石上盤腿而坐,抓着一把堅果,一顆一顆地嗑着。
今晚月光很亮,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寧靜得唯有蟲鳴聲,哦,還伴随着陶靜姝嗑堅果的聲響。
陶靜姝悶不吭聲嗑了半天堅果,突然開口說:「雙喜,其實你不必這麽小心翼翼的,我沒事。」
雙喜咬了咬唇,幾不可聞地道:「可是姑娘不能嫁人了。」
「嫁人有什麽好的?」陶靜姝反問。
「這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姑娘……」雙喜語氣有些遲疑。
「嗯?想說什麽?」陶靜姝嘴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半歪着頭看丫鬟。
雙喜見狀只覺她家姑娘可愛極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您說五姑娘真的是妖精嗎?」
陶靜姝歪頭想了想,然後說:「她身上必然是有些古怪的,妖精嘛倒不一定。」
「有古怪還不是妖精啊?」
「對呀。」
「姑娘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陶靜姝沉默了片刻,才做了回答,「算是吧。」
「可是姑娘一直都與人無争,五姑娘為什麽一定要針對姑娘呢?」
這一次,陶靜姝沉默的時間更長,良久之後才說:「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嫉妒?」
「嗯。」
「可她嫉妒就有用嗎?她又不能變成姑娘。」雙喜疑惑。
陶靜姝為之失笑,「原本可能是不行,但是在她擁有了奇怪的力量後,發現原本不可能實現的事可以輕易的達成,她的貪欲便越來越大,最終不擇手段,不分善惡。」
「這麽可怕啊?」雙喜的聲音帶着畏怯。
「這世上再沒有比人心更可怕的東西了,有時候你都不知道那張人皮下面的到底藏着的是人是鬼。」陶靜姝感慨良多。
雙喜點點頭。
片刻後,雙喜提醒道:「姑娘,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再坐一會兒。」
雙喜猶豫了一下才說:「行吧。」
「別這麽不情願,你家姑娘我還是挺平易近人的,不會讓你難做的。」
「可是山裏夜涼。」
「雙喜。」她突然輕聲喚了丫鬟一聲。
「姑娘?」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別傻得跟着去啊。」
雙喜眼眶瞬間便紅了,眼淚緊跟着便滾了下來,「姑娘您胡說什麽呢?」
陶靜姝并沒有去安撫丫鬟,而是仰頭看着頭頂那輪近乎滿月的月亮,語氣缥紗地道:「這世間有太多的意外了,誰又能說得清呢。」
最後,在雙喜的強硬堅持下,陶靜姝還是沒能在巨石上待太久。
在她們的身影消失不久,有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巨石上。
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巾,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你把消息給主子送回去吧。」
「是。」
兩個人一個飛身離開,另一個則如煙一般朝着陶靜姝主仆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初雪籠罩京城的時候,一輛黑漆大馬車從城外緩緩駛入城門。
人們都是善忘的,幾個月的時間過去,許多之前熱議的事漸漸在人們口中淡去,他們又開始關注新的東西。
比如魯國公府嫡次女看上了一個寄居于寺院的貧寒士子,尋死覓活非卿不嫁,結果人家早有婚約,不肯背信棄義。
大家閨秀與貧酸士子的愛情故事最為人所津津樂道,諸多話本小曲也應運而生,但現實中的故事似乎更令人們熱捧追議,即便是位高權重的魯國公府也沒辦法一力壓下流言蜚語。陶靜誅便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京城的。
馬車裏點着暖爐,并不寒冷,陶靜姝整個人埋在一領白毛滾邊的貂裘中,雪白貂毛襯得她面如敷粉,頰生雙暈。
一個劇烈的颠簸伴随着馬匹嘶鳴聲驚醒了半托香腮昏昏欲睡的陶靜姝,雙喜第一時間去扶她。
陶靜姝晃了下腦袋,清醒了些,「我沒事,外面出什麽事了嗎?」
不待車中人發問,外面便傳來車夫的聲音,「有人沖撞了咱們的馬車,姑娘安心。」
馬車上有定國公府的标志,憑這個就可以避免絕大部分的麻煩,但世上的事總是很巧合
「姑娘,是魯國公府的二姑娘。」随行護衛在車旁回禀。
陶靜姝頓時有些頭疼,伸指按了下太陽穴。
雙喜見狀道:「婢子先下車看看。」
陶靜姝點了點頭。
很快,雙喜又回到了車內,表情并不是太好看。
陶靜姝問道:「有什麽麻煩嗎?」
雙喜低聲将事情回禀了一遍。
原來,江芷珊追着一個年輕士子不放,那士子慌不擇路便撞到了陶靜姝的車駕前,侍衛們是押住了士子,江芷珊卻堵在車前,要他們把人交出去。
權貴武勳家的姑娘們大多豪放了些,但像這種當街掠人的行徑,已經不能用豪放來解釋,壓根說不過去,也沒有道理。
「扶我下車。」
陶靜姝心中嘆氣,她其實并不想見江芷珊,不過還是必須下車。
裹着貂裘戴着兜帽的少女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下了馬車,在細雪紛飛中,讓人恍若看到了九天仙人。
不僅僅圍觀的百姓們看呆了,看到這樣姿容端麗的陶靜姝,江芷珊莫名有種胸悶的感覺,感覺自己被人比下去了。
「這冰天雪地的,江二姑娘不在家中,怎麽跑到這大街上頂風冒雪的,可要當心別受了涼。」
江芷珊冷哼一聲,粉面罩霜,反唇相譏道:「我哪裏比得上陶家姊姊,往深山老林裏一鑽就是數月。」
陶靜姝不以為忤,淡然微笑,「二姑娘這樣的性子确實耐不住深山寂寞。」
江芷珊無意與她多費口舌,開門見山道:「你要管這事?」
陶靜姝手揣在暖手筒中,随意而立卻散發迫人氣勢,「談不上管,也輪不到我管。」
江芷珊還來不及歡喜,卻又聽到對方話鋒一轉——
「只這人沖撞了我的馬車,我得找他要個公道啊。」
「你……」
陶靜姝輕描淡寫地對一旁的護衛道:「先把人帶回去吧,打上一頓再送京兆府去。」
被護衛押着的士子聞言身子一顫,這些勳貴之女真的是太可怕了,每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容下都有着一副漠視人命的蛇殲心腸。
「喂,陶靜姝,你敢跟我搶人?」江芷珊忍不住了。
「江二姑娘這話便不對了,」陶靜姝轉回了本欲離開的步子,面容嚴肅地看着對方,
「何來搶人一說,他是你的誰?我又搶他何用?暖床嗎?」
最後三個字可謂石破天驚,江芷珊瞬間感到被扒下了臉皮扔到地上踩。
「你……」她張口結舌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因她心虛。
「行了,」最後陶靜姝擺了下手,轉身往回走,「你要真不甘心,只管去京兆府外等,多大點兒事。」
事情其實挺大的,畢竟京中近來被傳得滿城風雨的香豔旖旎故事的主人公正是眼前這兩個人,只可惜久不在京中的陶靜姝并不知曉。
更不知當她那「暖床嗎」三個字被人一字不漏上禀時,年輕帝王當時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尋味。
一無所知的陶靜姝半路便讓護衛送走了那一表人才的年輕士子。
若無獵場之事,她或許還可能有風花雪月的念頭,如今卻早絕了情愛之念。
畢竟有誰敢跟帝王搶人呢?
時近年關,祖父近期留居府中,陶靜姝便也安心回府。
并沒有驚動他人,她靜悄悄地從角門上了暖轎直入內院,一路之上沒見任何人。
攬芳院仍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院中留守的人倒也盡忠職守,裏外都打掃得幹幹淨淨,屋中的擺設一如當初,就連當時那翻了幾頁的書都原樣倒扣在軟榻的小案上。
唯有她的心境早非當日。
雙喜幫她解下貂裘,遞給小丫鬟收起,又服侍她淨面洗手,最後捧了姜茶給她祛寒。
慢慢喝完畫茶,身上變得暖洋洋的,陶靜姝便有了些困意。
雙喜見狀幫她鋪好床褥,又伺候她換了寝衣,蓬松軟綿的被子蓋在身上,她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夢境中卻重複了當日禦帳中承歡過程,在被人送上高潮時,陶靜姝倏然驚醒,身體內清晰地存在着異樣的東西,她驚惶張口欲喊,卻被人趁隙吻得更深。
一下又一下,她被撞擊得骨酥腰軟,聽着男人喘息聲漸重,最後一個深挺将種子灌滿了花房,不容她拒絕一滴。
她的手抓在他的肩上,卻無力推拒他。
龍牧歸低頭吻她,貼着她的唇含糊調笑,「朕來幫你暖床怎麽樣,滿意嗎?」
陶靜姝說不出來話來,一則無話可說,二則男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細細密密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嬌軟的身軀被一雙大手肆意地撫弄摩挲,她又羞又惱又無奈。
這是她的閨房啊,這昏君就這樣毫無忌憚地不請自來,在她的床上臨幸她,今日之後,她還如何在這間屋子裏生活?
她沉睡至被人吃幹抹淨都沒能及時醒轉,不問也能猜到是某人動了手腳。
一國之君,不把心思用到治理國家上,卻暗算她一個小女子,無恥之尤!
龍牧歸耗盡自己所有的精力才倒在她身上,滿足地微合眼眸,品味歡愛後的餘韻。
陶靜姝亦閉目喘息不言,她不知如何面對他,也不想面對他。
她能質問帝王為何出爾反爾嗎?既然答應放過她,卻又來糾纏不清。
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龍牧歸突然開口道:「有些事朕可以通融,有些則不行,懂嗎?」
陶靜姝瞬間便懂了。他允許她不入宮闡,可他想臨幸她的時候,她不能拒絕,否則問題就大了——這就是仗着天子的身分不講道理了,可誰能跟帝王講理,天下所有的道理全在他那裏。
「在山裏修身養性這麽久,倒是越來越讓人着迷了。」
數月不見,她竟更美了些,體态更為豐盈,他知她尚未到花開全盛時,但如此嬌态已足夠勾人魂魄,讓人只想将她仔細藏起,不叫外人偷觑半分。
「這裏也大了些……」他邊說邊用手示意。
陶靜姝因他的動作羞得別開了臉。
「朕大約也有些功勞在,據說經了人事的女子才更有風韻。」
他在她耳邊輕輕調笑,享受她羞惱的嬌态。
她肯定不知道承歡之後的自己變得有多麽迷人,如同牡丹盛放,情态撩人。
陶靜姝躲避不能只能受着。
耳鬓厮磨,只恨夜短。
*
梆響四更,枕畔餘溫猶未散,帝王卻已不在。
陶靜姝雙眼無神地盯着帳頂,只覺身心俱疲。
昏君臨走前又将她從熟睡中折騰醒,狠狠折騰了她一回才穿衣離開,還說他今日早朝若遲了都是她的錯。
她就呵呵了。
閉了閉眼,穩了穩心神,陶靜姝冷靜地開口喚人,「雙喜。」
「雙喜姊姊還未醒來,姑娘有話但請吩咐。」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隔着帳帷陶靜姝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影影綽綽看出是個丫鬟的模樣,她于是猜到了什麽。
「燒點熱水,我洗洗。」略頓了下,她又道:「麻煩再幫我煮碗藥來。」
她相信對方會懂的。
她既無意入宮,肚子自然不能出什麽問題,這應該算是她跟昏君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事。
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等洗澡水提進來,陶靜姝掙紮着起身,将自己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某人留在她身上的那些歡愛痕跡她選擇了盡量忽視。
有些事情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那就只能承受。
将身上那人的氣息盡數洗去,又喝了丫鬟端來的藥,陶靜姝選在了外間靠窗的矮榻上就寝。
那張床上沾染了太多那男人的氣息,留下了太多兩人纏綿的回憶,她有些不敢面對,只能選擇回避。
躺在新拿出來的被子裏,陶靜姝一時沒了睡意,全身的酸疼一再提醒着她之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
不要想,拜托,不要想了……
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她才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