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散場

第19章 散場

對這個結果,雲佩風其實是意外的。

按照他原先的預想,這一趟走下來無非幾種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得到一些線索,順着慢慢往下查;直接找到和周筵的一些往事。

可原主的日記卻分明在說,他根本就不認識什麽大人物……

相對應的,周筵看起來也不知道原主的困境。

但這怎麽可能?

難道他穿過來之前,周筵愛的是空氣嗎?

雲佩風疑惑地盯着周筵,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周筵的表情卻有些僵硬,他目光凝然,微微偏着,像是在看雲佩風身後的牆壁。

自認識周筵以來,對方的注意力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自己身上,如今這樣,雲佩風乍還有點不适應。

不過他并沒有什麽顧慮,直接開口問:“所以我們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這個問題雲佩風之前問過,周筵并沒有正面回答,他也沒有多去追究。現在他卻對此愈發好奇。

“為什麽失憶之前我會覺得自己不認識你?”

周筵終于将眸子移到雲佩風身上,他依舊沉默着,似乎不知該如何措辭。

過了許久,他才沉聲道:“我……”

周筵欲言又止。

鬼知道剛才他腦子裏過了多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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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佩風是現在擁有大乘期實力,所以不能對他出手;但這裏的證據無疑表明二人之前并不相識;他需要一個說法來穩住雲佩風,同時讓一切都顯得合理。

甚至讓自己愛他也顯得合理。

剛當上魔尊的時候周筵腦子都沒有轉得這麽快過,無數個想法蜂擁而至又被他推翻。

看似合理的說辭有很多種,最具有說服力的是之前他和雲佩風相處時隐藏了身份,雲佩風并不知道他是大乘期的魔尊。

其次是他和雲佩風有過罅隙,所以雲佩風寧願死也要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或者可以将這一切解釋為他人的陰謀,白葉谷表面看起來安穩,但內部不乏暗潮與争鬥,周筵甚至可以借助這個機會鏟除異己。

但是,所有這些理由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只能解燃眉之急。

如果雲佩風還想往下查,周筵就必須繼續編造故事圓之前的謊。萬一真被他再查出什麽邏輯不通的東西來……

周筵定下心,沉聲道:“這上面寫的是對的,其實你并不認識我。”

雲佩風:“……?”

他的疑惑完全溢于言表,比起他不認識周筵,他寧願相信是原主的日記出了錯。

在雲佩風開口提問之前,周筵又補了一句:“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此時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雲佩風身上,如同之前無數次那樣難測卻專注。

周筵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塊幻影石,招了招手讓雲佩風過來一些:“你自己看吧。”

雲佩風有些茫然,穿越前後他都還沒有見過幻影石:“這是……”

“幻影石,只要用神識催動,就能看到記錄下的過往場景。”

雲佩風表情變了變,不太自然道:“我的神識不太方便放出來。”

神識這玩意和神魂是一體的,都要到化神期才會有,遠遠超過他身體的修為。如今他靠神魂強行将身體加持到大乘期,卻不知道放出神識、神魂部分離體後會有什麽後果——說不定身體承受不住直接就垮了。

這件事至少要等到化神或者合體期才行。

周筵見狀只微微一笑:“那我幫你把影像顯示出來。”

他就猜雲佩風放不出來神識,否則當初在白葉谷,對方直接就能确定他的大體位置,而不需要綁了長老和俞彥來問。

周筵用自己的神識催動幻影石,旁邊的岩壁上緩緩顯現出了兩個人都非常熟悉的場景。

雲佩風奇道:“授業大典?”

幻影石顯現出的正是他不久前才去過的三層會場,裏面甚至還有不少熟悉的臉孔。

不過這并不是雲佩風參與過的那一場授業大典,應該是更早之前的。

會場中央的位置,一位中年修士正在展示門派新煉制的法寶。周筵依舊坐在首席,因為就是周筵本人視角的關系,影像中并沒有他,而是其他門派的修士和弟子。

周筵明顯并不專心,他只瞟了一眼法寶,目光大多數時候停留在首席的仙盟四派和前面幾個有大乘期的門派長老上。

就連下一個環節到來,試煉大會的前十名選擇門派時他也沒有多看。

雲佩風忍不住吐槽:“你參加授業大典怎麽這麽混……”

難怪上次周筵全程都看他,原來他之前在授業大典上這麽百無聊賴。

周筵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說話,将幻影石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一時間場景轉換,聲音模糊,時間如影片快放一般飛速前進,然後戛然而止。

授業大典結束了。

周筵從座位上站起,準備離開。

雲佩風不解地看向周筵,到現在才停下,意思是前面的都是無意義的場景。

周筵只是專注地盯着影像:“就是這個時候。”

許是授業大典太過無聊,場景中的周筵并沒有直接飛行離開,而是慢悠悠地穿過會場,走向一邊的傳送陣。

周圍修士誰也不敢讓周筵排隊,紛紛避開為他讓路,甚至連仙盟四大派的幾位長老也禮貌地後退了些許。

傳送陣在會場的角落,一時間這裏除了周筵和他的下屬,竟再沒有其他人。

周筵沒有在意,趁着人少視野開闊,随意旁邊掃了幾眼——看到了下面的兩層會場和旁邊的空地。

在最下層會場的外面的空地上,一個人正在樹下,靠着樹幹。

大乘期的目力何其優秀,按道理周筵能看得清更遠更小的東西,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周筵看得清的只有樹下的青年而已。

他很年輕,極其年輕,可能還不到二十歲。傍晚的夕陽從另一頭打過來,給他的完美的側臉鍍上金黃色的光芒。

他身形挺拔,又有一些少年人特有的瘦削,雖然沒有轉過頭來,卻依舊氣質出衆,讓周筵驚豔得移不開眼睛。

“尊主……”

周筵停了好一會兒,下屬忍不住出聲提醒。

周筵收回目光,又忍不住再度看過去,對着遠方的身影揚揚下巴:“會場外的那個人,他是誰?”

白葉谷的魔修辦事速度極快,周筵剛從傳送陣回到白葉谷,便得到了消息。

“雲佩風,試煉大會的前百名,本已加入了第二層的門派,卻因不明矛盾退出,選擇當一個散修。”

……

幻影石變化出的景象慢慢消失,雲佩風問周筵:“所以,你只見過我這一次?”

“對,”周筵轉過頭,目光停留在雲佩風臉上,“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雲佩風:“……”

他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有些磕絆地問道:“所以你這麽跟在我後面,就因為你……你之前見了我這一面?”

他難以置信:“這麽遠的距離,一句話都沒說過,你就愛上我了?”

“沒有,并不是立刻。”周筵低聲回應,這也是我現在最後悔的事。

他眼睛閃爍着,避開雲佩風的目光:“我當時居然認為你是一個低階修士,不值得我……”

“但是從那天之後,我經常會夢到你。”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想要和你相識,哪怕是和你多說一句話也好。”

“我曾派人去你退出的門派調查,卻發現你沒留下什麽信息,應當是做了散修。”

“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知道我該止住心思了,可……”

“我忍了幾年,又去調查,想找到你在哪,卻始終一無所獲……現在想來,那時候你已經在這處遺跡內修煉了。”

周筵看着地面,低低地苦笑了一聲:“難怪直到注冊玄淵派的時候,我才重新有你的消息。”

說完後,周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像放下了心中某個沉重的擔子。

這番話半真半假,說出去後他完全不用擔心後果。

因為關于雲佩風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早就調查過雲佩風,對方的确參加過這一次授業大典,也的确退出了門派。在大乘期遺跡中修煉時,周筵無法找到他,更是合情合理。

假的部分自然是周筵的反應,那次授業大典上他根本不曾注意到有雲佩風這個人。

不過他在前面讓幻影石顯示那麽多無意義的內容,就是為了把後面的東西編得更真實一些。

之前探子曾經傳來過有雲佩風側影的幻影石,剛才的側影就是周筵根據它改的,絕對連雲佩風本人都看不出蹊跷。

只要雲佩風不恢複記憶,無論他再查到什麽東西,都無法推翻周筵今日的話。

而雲佩風猶在震驚。

周筵……真是癡心一片啊,僅僅見過一面,卻能在這麽多年後依舊保持對他的深情。

不過,雲佩風原以為在長久的相處中,原主通過人格魅力或者特殊事件才打動了周筵,讓周筵愛上他。

但如今看來,這兩個人之前一句話都沒說過,周筵愛上他只是因為……臉?

穿越之前也長這個樣子的雲佩風:“……”

看來他不用找什麽過往了,周筵愛上他這件事跟原主關系不大。

但作為魔道的最高位,白葉谷裏說一不二的魔尊,周筵看上一個人只因為臉,是不是……太膚淺了?

周筵之前對他毫無了解,真的只靠臉就能愛得那麽死心塌地?

雲佩風心緒複雜,看向周筵的眼神也變了又變。

許是他的眼神太不對勁,周筵問:“怎麽了?”

“你之前,在我之前……”怕傷到周筵的自尊,雲佩風的語氣盡量委婉,“是不是沒有愛上過別人啊?”

周筵先是一愣,接着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連帶着對雲佩風說話的語氣也不再那麽溫柔。

“你問這個做什麽?”他僵硬道。

雲佩風沒想到周筵會這麽抵觸,也愣了愣:“只是随便問問,畢竟你要是喜歡過別人,就不會看臉就愛上我了——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沒有,在你之前我沒有愛上過別人。”周筵反應過來,斂了神色,回答雲佩風的問題。

他的語氣也已經恢複如前,只是語速依舊快得不自然:“我從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也根本不想嘗試。”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

周筵驟然停下,用力閉起眼睛又睜開:“無論如何,這一世我只會愛你一個人。”

雲佩風沉默了一會兒。

比起周筵之前的情緒外露,這一次他好像更加真心實意一些。

被一個人這麽愛着,說沒有感觸是假的。但……

雲佩風懷疑這只是因為周筵戀愛經驗太少了。

“其實你完全可以踏出這一步,去跟別人試試,”他一直說服不了周筵,此時找到新的方向,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你只是認為自己愛我,或許這不是真正的愛情呢。”

周筵的臉黑成一片。

看樣子雲佩風已經接受了他那番一見鐘情的說辭,但依舊沒有改變想法,還在拒絕他。

從修煉功法的角度,他自然樂見其成,但如果他真的愛雲佩風……

周筵飛快推算起來,如果他真的愛雲佩風,必然不會讓情況這樣持續下去,不會永遠等着被雲佩風拒絕。

一定要做點什麽來改變現狀。

“我知道這可能有點強人所難,”周筵面色不佳,雲佩風也發現自己好像說不動對方。他止住話題,卻猶不死心,又說:“但你也要考慮我的感受啊。”

“讓你愛別人你不肯,我能理解。”他指了指周筵,又指了指自己,“但你天天跟在我後面,我也很為難。”

周筵的臉色越來越差,雲佩風卻并不擔心,仗着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直言道:“愛情是相互尊重的,不是你自己高興就行。”

“你對我再情深再意重,和我又有多大關系呢?”

周筵沒有說話,雲佩風頓時有些氣餒。

第不知道多少次講道理依舊沒有奏效,他不禁想着自己要不要換一種方式和周筵相處。

再這樣下去,他心累。

“你不喜歡我?”

沉默許久後,周筵突然開口。

雲佩風被打斷思緒,驟然一驚。

随後他點了點頭,不明所以道:“是啊。”

他的态度早在之前就展現得很明确了。

周筵沒有看雲佩風,再次許久沒有說話。

“你不喜歡我跟着你嗎?”

他又問,聲音更低了些,透着苦澀。

“當然了。”雲佩風說,“我剛剛不就是這個意思……”

“我懂了。”周筵說。

雲佩風止住要說的話,心中莫名一悸。

他盯着周筵,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跡。但周筵偏過了頭,不願意看他。

“之前的事情很抱歉,”周筵聲音很輕,卻說得艱難,一字一頓,“你說的……很對,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

“我……”他說,“我可能需要回白葉谷多想一想,以後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沒有再看雲佩風,直接轉身向洞府出口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猶豫又像是不舍,但最終他還是離開了。

雲佩風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

他當然不會去攔住周筵,但這個發展……就好像是在做夢。

直到自己也離開遺跡時,雲佩風依舊是滿滿的難以置信,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周筵他就這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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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雲佩風:真不容易,他終于良心發現了。

感覺也許可以在後面直接标一個正文完結(狂喜

然後想了想,那樣的話還要寫二十萬字番外(還是算了吧

不過嗚嗚嗚嗚嗚我終于有書讀了!可以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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