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持續兩月的航行,只靠營養液補給,岑阆和陳平都清減不少,薄唇緊抿,顯得下颌線更加鋒利。

戰艦進入一處氣雲迷障,主駕駛和副駕駛沒敢交班,打起精神共同研判路線。

他們已經進入信號船給出的搜尋範圍五天了,除了信號船時斷時續的信號,沒有任何收獲。

飛出迷障之後,外面行星漂泊,恒星林立,岑阆看了一眼遠遠的織女星:“按照華夏歷,今天是七夕?”

牽牛星和織女星間隔十六光年,他和江俜也相聚天涯,這個情人的節日,居然也很适合他們異地單過。

牽牛星的光經過十六年才能抵達織女星,他注視一眼地球的方向,目光也要很遠很遠才能穿透銀河。

七夕,又叫乞巧節,古代姑娘會在這一天穿針乞巧,希望自己有一雙巧手。

江俜要是期刊看累了,會不會應景給崽子織個毛衣?

這種跟小江醫生八竿子打不着的想象,讓岑阆樂出了聲。

陳平煞風景道:“也可能不是今天,時間裝置失靈很久了。”

岑阆斂了笑意,道:“再三天,找不到就返航。”

他們短暫經歷了時間變速,他們現在的一分一秒,跟地球上的時間是對不上的。

或許,三個月後回去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最好的情況,岑阆預計只要兩個月就能回去,現在看來不可能了,來時走了一些彎路超出預計時間。

最壞的情況,跟他父母一樣,一轉眼孩子都結婚了。

嗯……他倒是還沒有求婚。

岑阆自我感覺的日子計數裏,江俜差不多要到預産期了,這讓他心裏難免焦慮。

星際醫學技術可以無痛生産,無痛并不意味着完全無痛,只是大大減輕了痛苦,心理上的不安仍然存在。

岑阆希望盡快回去,別趕不上孩子出生,況且,他的坐标只設置了四個月。

坐标一斷,江俜必然憂心不已。

三天後,岑阆遍尋無果,正要宣布返航。

“嗡、嗡……”

一剎那,白焰發出了感應到母艦的铮鳴!

——是岑阆自白焰戰艦建好後,從不曾聽過的信號音,是那麽特殊,不會跟任何一種聲音混淆。

宛若失散野外的幼崽的呦鳴,一聲一聲呼喚母親,只有母親能聽懂并回應。

岑阆腎腺素都加快分泌了,人類的視野不足以看清母艦位置,他極力維持眼眶的清潤,死死盯着儀表盤。

他駕駛戰艦靠近,忽地,一個白點如幽靈般出現。

愈來愈大,愈來愈清晰。

不要是殘骸、不要是殘骸……

陳平驚呼道:“是休眠倉!”

白焰戰艦轟然發出掃描射線,“檢測到有機體。”

陳平精确判斷:“不要靠近,休眠倉不像是在太空裏磨損二十多年的樣子。”

或許真的存在黑洞吞噬了飛船,又運行到某個時刻,放出了飛船,循環往複,如果貿然靠近,白焰也會被吞噬。

岑阆屏住心神,盯着休眠倉的運動規律,在它的飛行弧線距離自己最近點時,白焰戰艦悍然加速,猶如飛鷹掠過湍急的暗流,叼住一只魚兒,戰艦發動功率開到最大全力逃逸。

白焰戰艦張開羽翼,完美接駁的那一刻,岑阆口腔裏因為太空威壓,隐隐有了血腥味。

“陳叔,你怎麽樣?”

陳平面色隐忍:“還好,快走。”

白焰戰艦漂亮擺尾,朝着地球的方向前進。

地球的位置是确定的,不像信號船随時在飄動,返航不用走彎路,用時會更少。

飛行穩定後,岑阆再次掃描休眠倉,屏住了呼吸等待結果。

報告出來,他馬上提取到關鍵詞。

雙人、休眠、冷凍。

即使時間流速不同,于他們而言可能才過了四五年。光是休眠沒有補給,四五年也無法支撐。

岑父岑母目前是冷凍狀态。

醫學上冷凍技術并不成熟,近年才有嘗試,解凍成功率不高。

岑父岑母臨危不亂,兵行險着,在條件簡陋的操作下,進行人體休眠加冷凍,跟地球上後期發展的技術不一樣,解凍更難。

不論如何,他總算把人帶回去了。

岑阆此時此刻放縱了對江俜的思念,歸心似箭穿越銀河。

銀漢迢迢,江家不知什麽時候發展出了夜間乘涼的習慣,有時候還加上岑威。

一把搖椅,一把蒲扇,露天乘涼,舍棄空調玻璃房,毫無阻攔地仰望星空。

星子在晴天晚上更亮。

那片閃閃爍爍的星子中間,會不會有人疾馳趕路?

江俜覺得自己的幻想就像古代人覺得月球上有玉兔搗藥。

他分析了岑阆傳來的坐标,理想情況下,用時四個月,等孩子出生一個月後才能抵達。

他拿去問了專家,得到的回答與他推測的一致。

知道時間後,江俜反而淡然了,行路萬裏,平安比什麽都重要。

“砰砰砰。”

江俜看向院子裏,陸爸爸正在忙活建狗屋,四個平方的面積,一人高。

本來狗屋可以直接買預制房,陸京說閑着也是閑着,買了磚瓦木材,親自打一個。

他們房子一樓也騰出來一個專門的屋子給狗當房間,但狗狗或許想要一個獨棟房子。

江挽瀾抱臂在一旁監工,見陸京還要把四平米的地兒分成兩室,皺眉道:“這怎麽睡?”

陸京解釋道:“前廳開門大,下雨天雨水會濺進去,這時候就住後室,我墊高一個臺階。”

江挽瀾喃喃:“下雨天還要讓人住狗屋嗎?”

雖然那天大家都聽到了,岑阆不準時回來就住狗窩,倒也不必這麽認真吧?

陸京跟岑阆有仇?

陸京不解:“人?”

江挽瀾面色一變,恍惚地問江俜:“你要養的是真的狗嗎?”

陸京:“我已經打好招呼,有一只訓練受傷的軍犬要來。”

江俜一瞬間也不确定了:“軍犬不能叫狗是嗎?”

現在網上的确很多愛犬人士,拒絕人們簡單地把軍犬稱呼為狗,覺得不夠尊重。

江挽瀾:“啊,我以為……”

父子倆齊齊沉默一瞬,訝異地看着江挽瀾。

江挽瀾:“喝檸檬水嗎?我去端。”

江俜站起來,繞着狗屋走一圈,“挺大的。”

看起來放一張床也不是不行。

陸京道:“軍犬正在養傷,前腿骨折,得寵物醫生照顧一段時間,估計一個月後送來。”

“一個月?”江俜被江挽瀾打開了某扇大門,疑神疑鬼地看着陸京,“爸爸,這只受傷的軍犬,不是岑阆吧?”

他害怕陸京在軍部聽見了什麽消息,不告訴自己。

岑阆這個人,止咬器都願意戴,估計把自己比喻成狗也毫無負擔。

陸京被老婆孩子連連質疑,也有點懷疑人生。

“是真的狗,有照片的。”

江俜緩緩呼出一口氣:“是我想多了,我去喝檸檬水。”

江俜進屋,聽見星際新聞頻道,說最近星盜活躍猖獗,經常在第三邊界線集結。

江俜一愣,岑阆沒有帶重火力武器,要是靠近時撞上星盜怎麽辦?

潛藏的擔憂翻了上來,如果他撞上隕石雨又怎麽辦?

岑阆沒辦法像之前那樣,把避不開的隕石轟成碎片。

“寶寶!”江挽瀾端着檸檬水一轉身,看見江俜捂着肚子臉色蒼白,連忙扶住他,“肚子痛嗎?”

江俜點點頭:“有點。”

江挽瀾:“我們去醫院,不要害怕,爸爸陪着你。”

“陸京!快開飛行器。”

陸京連忙扔下錘子,啓動了飛行器後跑進去:“能走嗎?要不要用擔架?”

江俜:“不用,我能走。”

江俜入了院,大晚上的驚動了岑威,連忙趕去醫院。

一通雞飛狗跳的檢查過後,産科醫生宣布:“還不到時間,胎像穩定,可以回家再觀察,或者直接住院。”

江挽瀾:“寶寶,我們住院好不好?”

一般來說,因為孕育不易,多數孕夫在九月整個預産期都會住在醫院,反正待産住院不要錢。

江俜不喜歡醫院的環境,而且家裏人多,随時能照看送醫,便一直住在家裏了。

江俜想了想,道:“好。”

這時候沒人想得起岑阆了,沒有人指望他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

連岑威也不提岑阆,每天就是樂呵呵來醫院看江俜,給他帶點稀奇玩意兒。

江俜覺得自己不是成年人,是一個孩子在住院,爸爸和爺爺都試圖送他解悶的玩具。

三天後,江俜肚子又微微痛了一次,醫生說還不是時候,只是崽子白折騰,如果不想等可以打催産針。

除了孕早期挑事,整個孕期都很安靜配合的崽子,在這個關頭能屈能伸了起來。

看來岑阆取的名字是真的很難聽,小崽子每每想出生都很猶豫,決定再給爸爸一點時間。

江俜道:“順其自然吧。”

在他住院的時候,護衛艦收到消息,在第三邊界線集結,驅除星盜,終于在一天早上,白焰戰艦沖進第三邊界線。

護衛艦日盼夜盼,終于等到老大,熱淚盈眶,紛紛打招呼,但白焰絲毫不減速,徑直往地球飛行。

白焰不知在邊界線外遭遇了什麽,戰艦外殼受了一點傷,回家的身姿有些狼狽。

岑阆馬不停蹄,在中轉點的時候,安排陳平去轉移休眠倉,自己無縫銜接一艘返回地球的飛船。

不到半小時,飛船刺破大氣層,着陸中央區,岑阆轉戰飛行器,直奔醫院。

希望來得及!

踏上地球時,因為匆忙和着急,第一次沒法馬上适應地球的重力,起步的時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沒有真正跑到江俜面前的時候,岑阆不敢通知任何一個人,哪怕只剩九十九步,也不敢提前給人希望。

直到他真正踏進醫院,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站在走廊盡頭,看見岑威手裏抱着一個襁褓,低頭哄着。

岑阆:!!!

還是趕不及了嗎?!

正想着,江俜擰開房門,出來例行散步。

一瞬間,四目相對。

岑阆看看江俜比離開時更圓潤的肚子,看看岑威手裏的襁褓,傻掉一般,問:“生了嗎?”

江俜直直地盯着他瘦削的臉龐,半晌,道:“不是一個月後才回嗎?你給我發假坐标?”

岑阆:“不是,你聽我解釋——你別動氣!”

江俜一聽他果然在撒謊,這一刻,感覺肚子真正痛了起來。

太狗了,擱誰誰生氣。

岑總想象的老婆:織毛衣。

實際上的老婆:自學天體物理。

爺爺:道具練習罷了。

七夕快樂哦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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