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珠子的事兒,江善聽周明渡提過幾嘴。
她和周明渡的想法一樣,不知道那東西是好是壞,他們不敢留着。
既然被趙嘉諾要了去,正好順帶讓他檢測一下,如果沒有問題,雙方都能安心。
現在聽趙嘉諾的意思,那珠子還真有麻煩。
趙嘉諾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到了別墅。
他從口袋中摸出閃閃發光的金珠子,放在桌子上。
“這個玩意兒,我給它起了個名字,造夢珠。”
江善瞥了眼金珠子,自帶金光,比金元寶還亮,無形中誘人産生貪念,占為己有。
“你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它能讓人做夢嗎?”
趙嘉諾點頭,“是的,它能讓人在睡着的時候陷入夢境中,不過,那些夢都是噩夢!”
噩夢?
周明渡眼睫微顫。
趙嘉諾見他們面色凝重,嘆了一口氣。
“我拿到造夢珠後,就随手放衣兜裏回了實驗室,忙起來也忘了管它。”
“當晚我和團隊熬了個通宵,結果有幾個同學實在頂不住困意胡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沒多久就察覺他們在抽搐,大喊大叫,一身冷汗,拍叫了好久才迷迷糊糊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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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無一例外,都做了噩夢。”
江善:“你能确定是造夢珠的緣故?”
雖然江善也懷疑珠子有問題,但單憑幾個噩夢就輕易下結論,是不是太武斷了?
趙嘉諾笑了笑,“當然不,我當時沒有想麽多,只覺得是巧合而已,後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觸到口袋裏溫熱的珠子,才把它們聯系起來。”
珠子觸手溫熱,然而周明渡交給他的時候,手感微涼。
溫度變高,沒什麽好奇怪的,何況沒多久溫度就下去了。
“奇怪的是,當天晚上睡覺前,我把珠子放在了書桌上,上床睡覺,沒多久,我被噩夢驚醒。”
江善訝異,“你也做了噩夢?”
趙嘉諾苦笑,“對。”
他七八歲的時候,意外跌入一個黑漆漆的深井裏,冰涼的井水洶湧竄進鼻子嘴巴裏,憋嗆得喘不過氣,有種瀕死的窒息感。
後來被搶救出來,肺部進水,高燒,住院一個多月才恢複。
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恐懼的經歷,每每憶起就心慌難耐。
他已經好久沒做過類似的夢了。
然而有了珠子後,一連兩天都是同樣的夢境,每次都大汗淋漓驚醒,讓他不得不懷疑它。
“我把珠子和小白鼠放在一起,次日一早,小白鼠精神恍惚,站都站不起來。”
趙嘉諾看着周明渡,“你之前不也告訴過我,這東西可能不安全嗎?發生這些事後,我就托朋友檢測了一下,果然,檢測報告不對勁。”
趙嘉諾面色凝重:“他們告訴我說,珠子的元素成分很奇怪,除了金銅外,還有幾種無法判斷出來的元素。”
這才是趙嘉諾最不得其解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珠子,竟然蘊含着無法判斷的元素!
要知道他找的檢測機構,是最權威最專業的機構,設備器材也是最好的,通常情況下,沒有檢測不出來的元素
他懷疑正是那幾種未知元素惹的禍。
“周明渡,這東西誰送給你的,這不是害人嗎?”
周明渡眸光複雜,他能說是貍貍送的嗎?
貍貍口口聲聲說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反過頭就給他一個害人的珠子,這就是它的誠意?
造夢珠,呵,這是故意要讓他和江善睡覺不得安寧,整夜做噩夢嗎?
他倒是沒事,可江善懷着孕,萬一驚着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周明渡複雜地看着趙嘉諾,這次倒要謝謝他了,不然他只會把珠子扔掉,永遠都想不到會是這種害人的手段。
他拍了拍趙嘉諾的肩膀,“珠子哪裏來的你就不必知道了,它交給你處理,無論是熔掉還是實驗用,我都不會插手。”
趙嘉諾:“行,那它交給我了,珠子成分還需要仔細檢測,沒準是一種新元素呢。”
自打上次國外發現了新元素,已經過去好幾年,如果這次珠子裏當真是新元素,肯定又會在化學界掀起波瀾。
送走趙嘉諾,夫妻倆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江善先開口,“一枚珠子竟然能控制人的大腦,好邪門呀。”
周明渡擰眉,“是,按照趙嘉諾所說,很可能是未知元素導致的,但也不排除珠子長期浸泡了一些抑制精神的藥物,導致接觸到的人情緒低落,産生噩夢。”
無論哪一種,都讓他深惡痛絕。
江善:“你說,貍貍知道珠子有問題嗎?”
周明渡回想了下,“它當時交給我的時候,我沒察覺它心有惡意,包括我推拒不要的時候,它也沒有着急什麽的,還說我不要的話就扔掉,全程像做任務一樣不太在意。”
“看樣子像不知情,難道是它那個老大搞的鬼?”
江善眼珠轉了轉,“那個老大是什麽身份?貍貍對她的命令言聽計從。你還記得嗎?有幾次貍貍想要放我們自由,可它詢問過老大後,就猛然翻臉,硬逼我們走劇情。”
江善想起程蕪踢流浪狗那次,貍貍很是吃驚程蕪的惡毒,之後就告訴他們要詢問老大怎麽處理,老大說維持劇情線不變。
“從這點來看,老大非常看重劇本。”
江善:“現在書世界沒有崩塌,老大口口聲聲說不再插手劇本,放過我們,可還特意給我們一個造夢珠,這不明擺着要害我們嗎?種種行為,我懷疑……她攜帶私人恩怨。”
江善吐出私人恩怨幾個字後,先是不敢置信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緊接着,混沌的大腦猛然清明,抓住了一道清晰的線。
周明渡凝神,“私人恩怨?”
江善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和他分析道:“對啊,你肯定要說你不認識老大,何來私人恩怨對不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口中的認識,不是在這個世界認識。”
“貍貍一口咬定說劇本是你寫的,然而這個世界的你壓根沒有理由也沒有時間寫這些,那麽只能是另一個世界的你寫的。”
“另一個世界。”江善下巴緊繃,“答案就出來了,你和老大在另一個世界認識,且有私人恩怨!”
周明渡眉心一跳,“如果當真有另一個世界,當真有私人恩怨,那麽老大這麽做,只是為了報複我?”
他腦子轉來轉去,一一翻遍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從過去種種尋找細枝末節的證據。
無數回憶在他腦海裏呈現,笑的,哭的,痛的,暖的……
倘若真是老大報複他,那麽劇本是最大的武器。
他如果是劇本創作者,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命運寫的這麽慘,除非——劇本被人惡意篡改!
周明渡倒抽一口氣,吐出一句難以置信的話:“難道老大篡改了我的劇本?”
江善:“肯定沒錯,這就是老大一定要我們按照劇本走劇情的原因!”
看着仇人在自己篡改後的悲慘劇本中跳腳,痛苦,多麽大快人心啊!
周明渡呼吸粗重,雙拳緊握。
老大篡改劇本?
如果這就是真相,那他絕對不會輕易饒了老大!
但他還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他咬牙道:“這只是我們的推測,篡改劇本的成立需要三個條件。”
“第一,劇本真的是出自我手。”可以說明書世界之外,存在另一個世界。
“第二,我和老大有私人恩怨。”說明篡改劇本的原因。
“第三,老大有改動劇本的權限。”說明有篡改劇本的能力。
以上三種全部成立,才足以證明他們這些年經受的痛苦,老大百分百逃脫不了幹系。
他們現在還無法證明。
江善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些僅僅只是我們的猜測。”
“可是從現在的情況反過來推導一下,很容易就能證明猜測沒有出錯,劇本被篡改,老大是真兇!”
江善深深看着周明渡,“你看外面頭頂燦爛的天空,世界和原來一樣完好,沒有崩塌,貍貍和你一致認為,是我後來得到了劇本認可,成為了新女主導致的。”
“成為新女主?呵,你當真以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女配白月光,會那麽容易地打敗原女主程蕪,成為新女主?”
“當然不會!如果這麽簡單就能上位,女主早就遍地跑了!”
江善冷笑:“無非是因為我江善本來就是女主,和男主在一起理所當然,世界才沒有崩塌的!”
她指着外面明亮的大地,“其實完好的世界早就告訴我們答案了,不是嗎?我本來就是女主,後來陰差陽錯降為女配,這不就恰恰證明劇本被人篡改過嗎?”
所以啊,周明渡原定劇本的女主不是程蕪,是她江善!
前半部分沒有被老大修改的劇情中,女主是她江善!用那僅剩一半的、微薄的女主之力,撐起了結婚時搖搖欲墜的世界。
至于篡改的人,除了一直摁頭讓走劇情的老大,還能是誰?
周明渡瞳孔一縮,嘴唇抿得死緊。
他心髒咚咚加速,頭暈耳鳴,天旋地轉。
腿腳發軟站不住,他及時扶住了桌子,才沒有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地板上的大理石圖案,鼻腔呼哧呼哧卷着熱氣。
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所以,我原定的劇本中,你一直都是女主,只是後半部分被老大篡改,成為了程蕪。”
“只有前半部分的你,作為女主保持不變。”
“結婚時,大地顫抖瀕臨失控,只有一半女主之力的你,撐起了世界。”免去分崩離析的慘狀。
一部劇本,兩個女主。
他美好的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血淚斑斑。
江善抹去眼眶中溢出的淚水,“沒錯,恰巧這一半的力量,在我被拐賣準備一死了之時,喚醒了我的神智,我才沒有按照劇情慘死。”
不然,無法解釋她為什麽會覺醒。
周明渡伸手捂住心口,他和江善差點陰陽相隔,不再相見!
江善是女主,他心愛的女孩是女主,只是被惡人硬逼成了女配。
還有他的家人,一定也不該是這樣消失的,他們應該是團圓美滿的。
所以,還有什麽好猶豫的,老大是罪魁禍首,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兇手!
他生平第一次這麽怨恨一個人,恨不得敲碎她的骨頭,把肉喂狗。
他渾身發抖,手一個勁哆嗦,差點翻白眼。
江善見狀不妙,趕緊扶住他,“快大口呼吸,呼吸。”
另一只手急忙拍打後背。
周明渡握住她的胳膊,“我沒事,別擔心。”
他還沒等到老大得到報應,他不會出事的。
江善嘆氣:“你想開一些,雖然我們都很憤怒,但我們都清楚,我們只是老大眼中的一只螞蟻,一手就能捏死我們。”
“不是有句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如果今生我們無法報仇,等我們死後,你去另一個世界世界,找她報仇也來得及。”
手被重重捏了下。
什麽叫他去另一個世界,她就不去了?
周明渡紅着眼看她,“我當然會報仇,不管多晚,我都會報!只是不是我一個人,你會和我一起!”
江善愣了片刻,而後慘淡笑笑,“另一個世界有你,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我呢,只是你随手寫的劇本裏的女主角,紙片人,不一定存在另一個世界。”
她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用安慰我,連我都能懂的道理,你肯定也懂。”
她倒也沒有太傷心,有周明渡陪伴走完這一生,是她的幸運,已經很劃算了,不敢奢望還有另一世。
她話剛落,就被男人狠狠咬上嘴唇,“我不信!”
“我這麽喜歡你,喜歡到要把你寫進劇本裏,我不信你只是紙片人,我們在那個世界,肯定也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他不信哪哪都合他心意的女人,只是創造出來的紙片人。
一定還有另一個她,和他在一起。
她嘴唇一痛,擰眉推開他,卻被惶恐無助、怒火沖天的他吻的更狠。
到最後,懲罰的吻變了味,輕若羽毛在唇上劃過,令她心尖癢癢。
“以後,不許胡言亂語。”
江善沉浸在他溫柔的動作中,胡亂嗯嗯一聲。
周小崽出生在四月。
他出世那天,親朋好友占據了一整個vip樓層,鬧鬧哄哄。
最後還是江望山厲眼一瞪,才把所有人都轟走。
江望山重回病房,女婿正在給女兒喂粥。
女兒這次是順産,前後加起來不到一個小時,沒多受罪。
生的崽崽也很漂亮,眼睛很大,鼻子很挺,一看就是個小帥哥。
江望山滿意點頭,“以後就是一家三口,完整的一家人了。”
有孩子才像家。
周明渡眉眼溫柔要滴出水來,“是的,完整了。”
是病床的女人,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
江辭瞥了一眼周明渡柔柔的面孔,抓緊移開視線。
簡直沒眼看,一點都不像個大男人。
實際上江辭很羨慕周明渡,他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人,還娶回了家。
他到現在還沒有心悅的女孩,也不知道将來會和誰結婚。
盛子銘似乎猜到江辭的想法,搭上他的肩膀,“結婚有什麽好,被老婆管得煩死了。”
“你看周明渡,結婚後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家裏,喊他去喝口酒都沒時間去。”
“就算去出差,他還要給老婆報備,吃個飯還要拍照片發出去,還問她有沒有吃飯。”
“這還不算,最奇葩的是,有天晚上,我竟然聽到周明渡在對着電話念故事書,含情脈脈的,那可是故事書啊,虧他一個大男人念得出來。”
江辭打開他的胳膊,“你記得挺清楚,怎麽,羨慕啊?”
盛子銘挺胸,“我才不羨慕,好吧,是有點羨慕,什麽時候我才能找到一個滿心都是我的女孩子啊。”
可惜啊,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看中他的錢。
江辭哼笑,“簡單啊,首先你少幾個紅顏知己就行了。”
紅顏知己那麽多,那個女孩子有勇氣喜歡他?
盛子銘一噎,紅顏知己多怪他嗎。
他只是不喜歡看到女孩子傷心難過。
貍貍好似真的停止插手,也不再關注他們。
一年, 兩年……周小崽都十八歲了,貍貍還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周明渡和江善起初還有過報複老大的念頭,可十多年過去,他們連貍貍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是老大了。
他們漸漸不再執着,全身心投入自家小日子中。
這十幾年裏,周明渡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在三年前就超過了江氏。
當周明渡三個字排在江望山前面時,江望山對他又愛又恨,狠狠灌了他半瓶白酒。
直到周明渡喝的臉色隐隐發白,才滿意作罷。
江望山對這麽女婿心服口服,顧家,愛妻,尊敬岳父,女兒沒看走眼。
在周小崽二十三歲的時候,江望山退休。
江氏生意全部交給江辭打理,江望山安享晚年。
江辭是很出色的接班人,帶着江氏再一次走向輝煌。
如今的江氏和周氏早就不分你我,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家人。
時間很殘酷,使年輕人變得年老,年老走向衰弱,衰弱走向離世。
最先離開的是趙新芳,她到底是在被拐賣的那些年虧了身子,哪怕後來不斷調養,也最終在七十六歲時撒手離世。
周明渡在玻璃花房靜坐一天一夜。
江善沒有打擾他,給他留出發洩的空間。
次日陽光升起,周明渡尋到澆花的她,從背後擁抱,“媽媽是笑着離開的,她走的時候沒有遺憾,我很欣慰。”
江善放下花灑,握着他的手,“是啊,媽媽走的很安詳。”
杜若和江望山是一起走的,在一個寧靜的午後,他們永遠閉上了雙眼。
周明渡尋到江善的時候,她正看着父母照片默默流淚。
周明渡沉默看了好幾眼,默默關上門。
邁着年老的步伐,親手給江善煮了一碗面。
江善被熟悉的香味驚醒,下樓,就看到男人仰臉向她笑。
“媳婦兒,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牛肉面,快來吃啦。”
看着不再年輕的男人,看着手中冒熱氣的湯面,江善破涕而笑,“好。”
人總要活着向前看,不能讓愛自己的人擔心。
她大口嚼面,熱氣熏濕了雙眼。
一如既往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感情。
周小崽從小就覺得爸媽不同。
他同學的家裏,爸爸媽媽經常十天一小吵,半個月一大吵。
可他的爸媽很少很少吵架,偶爾那麽幾次,也頂多持續十幾分鐘,并且都是以爸爸先低頭結束。
爸爸總是說,媽媽是公主,得寵着,他無法看到公主受委屈。
周小崽年紀小,表示不懂爸媽的感情。
直到他長大,成年,看到爸爸還是那麽寶貝媽媽,方才開始理解他們的感情。
在相愛的人面前,從不在乎誰先低頭。
不出意外的話,書世界到此結束啦~然後修理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