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

二十一

“去哪?”

坐進那輛拉風的寶馬,徐唯一竟然出人意料地征詢她的意見。

李斯洛不禁回頭看着他。

可惜的是,他的臉藏在那副至少已經戴了三年的老舊哈雷太陽墨鏡後面,看不清表情。

“想去哪?”徐唯一皺起眉,不耐煩地又問了一聲。

李斯洛這才回過神來。

“随便。”

難得他會咨詢她的意見,可偏偏今天——至少這一次——她卻不想做主。

她擡手沖站在不遠處觀察着他們的江岸秋揮揮手。

徐唯一一邊發動車子,一邊不悅地瞅了江岸秋一眼。他讨厭那個個性張揚的女人,就跟她讨厭他的程度一樣。

不久,跑車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停在一家名字竟然真的叫“随便”的咖啡館門前。

“這裏?”徐唯一問。

李斯洛再次驚訝地看看他,然後點點頭,卸掉身上的安全帶。

和以往一樣,徐唯一昂首闊步地在前方領路,自顧自地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又自顧自地坐進視野最佳的那個位置,掏出香煙自顧自地點上。

李斯洛拉開他對面的座椅,沖着桌上那明顯的禁煙标志揚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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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唯一看看那牌子,又看看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很別扭地問了聲:“可以嗎?”

這一回,李斯洛真是受驚非淺。她擡手摸摸他的額。

“你怎麽了?”

“沒什麽。”

徐唯一躲開她的手。可那藏在墨鏡和煙霧背後的臉,卻全然不是“沒什麽”的模樣。

雖然痛恨他給自己制造的麻煩,李斯洛卻沒辦法對他置之不理,便追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告訴你沒什麽了,你們女人真是煩。”

徐唯一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枚又臭又硬的釘子。

李斯洛眨眨眼。這才是正常的徐唯一嘛,粗魯、霸道,沒禮貌,突然變得像剛才那樣彬彬有禮,倒害得她替他擔心起來。

這時,那位一直想引起他們注意的服務生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過來。

“呃,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這裏……不讓吸煙……”

服務生怯生生地指指桌子上的禁煙标志。

徐唯一看看那牌子,又看看那位看上去像是未成年的小侍應生,微微一扯嘴角,按滅香煙,很沒有誠意地說了聲:“抱歉。”

竟然會道歉?李斯洛幹脆托起下巴,好奇地望着他。這樣的徐唯一可是她從來沒見識過的。

“我發現,在很多地方這東西都只是個擺設。” 徐唯一被李斯洛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得聳聳肩,用手指彈了一下那塊塑料牌,“所以我老是忍不住想要試一下,看看別人會不會認真執行。”

李斯洛揚了揚眉,未置可否。

“說我是個懷疑論者好了。”徐唯一收起煙盒,停頓了一下,又擡頭問道:“我的個性真的很糟?”

“想聽真話?”

“當然!”他瞪了她一眼。

李斯洛坐直身體,一一掰着手指說道:“你粗魯、霸道、野蠻、無禮,還任性、狂妄……”

“好了好了,”他揮手打斷她,“我知道了,總之,我是天下第一大渾球。”

“差不多。”李斯洛笑道,“不過你也有好的地方。比如你心地很軟,雖然老是表現得兇巴巴的;你喜歡照顧人,雖然老是把自己把意願強加給別人;你還很講義氣,雖然……”

“得得得,還不如聽你批評我呢。”徐唯一再次揮手。

李斯洛悶笑道:“你這些毛病從三歲起就有人說了吧,怎麽今天才在意起來?”

他看看她,眼神裏閃過一絲熟悉的神情。每當他想起“某人”時才會出現的神情。

“又是她?”李斯洛挑起眉。

徐唯一的眼底慢慢浮起一層複雜的情感。

李斯洛望着他良久,嘆道:“何苦來哉?你們倆打仗關我什麽事?幹嘛非把我扯進來?”

徐唯一皺起眉,“你還真以為我是為了她的那句話才想跟你結婚?”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徐唯一一拍桌子,吓得那個小侍應生轉頭跑到吧臺那邊去了。

他看看四周,強壓下惱火,低聲道:“你也知道的,從小她就嫉妒你。她那麽說只不過是一時嫉妒心作祟,想搗亂而已。你怎麽能跟她一般見識?她還只是個孩子……”

一個已經二十一歲,殺了人照樣會判死刑的孩子。李斯洛冷笑。

幾乎從第一次見面,她跟海蓮娜兩個人就互不欣賞。而這種互不欣賞在海蓮娜聽到徐家爺爺跟李家爺爺說要結個兒女親家之後,則又上升到了敵視的高度。每每在吃了海蓮娜的暗虧後,那個平日裏很維護她的徐唯一總是以一句“她還是個孩子”來替海蓮娜開脫,害得李斯洛只好看到她就繞道而行。

“……我爺爺狠狠地罵了她一頓了,她也知道錯了,還讓我替她向你道歉呢。”

她挑挑眉。這種道歉已經不知道有過多少回了,她很是懷疑這裏面到底有多少誠意。

“她現在怎麽樣?”知道徐家規矩的李斯洛問。

徐唯一沉默了一下,“還在地下室,明天就能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煙,但看看那牌子,只得又收回手。

李斯洛算了一下,驚訝地道:“爺爺關了她有一個月了?”

“可不是,”徐唯一苦笑,“這下那丫頭苦頭吃大了。”

她看看他,“難道你就沒覺得她的話有點道理?或許是你把感覺弄擰了,你對她才是那種男女之情,對我只不過是兄妹之情?”

“別又來了!”徐唯一瞪起眼,“她都已經承認是在搗亂了,你就別再添亂了好不好?!”

添亂?明明添亂的人是他,倒叫她別添亂!李斯洛不由氣不打一處來。

“你真覺得我跟你之間是那種感情?”

“當然……”

李斯洛揮手打斷他,“可你想過我的感覺沒有?你覺得你對我是那種感覺,可我呢?我對你的感覺呢?”

徐唯一詫異地眨眨眼,顯然,他沒有想過。

“我一直把你當我哥,讓我嫁給你,這不感覺跟亂倫一樣嘛。”

“可我并不真是你哥。”

李斯洛不禁沖天花板翻起眼。

“如果你真是我哥,那就犯法了!唯一,你聽我說,兩個人結婚是要有感覺的,你明白嗎?”

“難道你認為我們之間沒有感情?虧我從小就那麽照顧你。”

“不是……”李斯洛有些無奈了,她從來就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好吧,這麽說吧,兩個人結婚,必須相互合适……”

“你覺得我們不合适嗎?”

“我們合适嗎?”

“當然合适。我們肯定不會像你爸你媽那樣吵個不停。”

李斯洛不由一窒。是的,如果他們結婚肯定不會像她的父母那樣。但在這段婚姻裏,可以肯定是只會有徐唯一一個人的聲音,而完全聽不到她的聲音。

她又嘆了口氣,決定下一劑猛藥。

“那我換種說法。你能想像得出,我跟你在床上打滾會是什麽樣子嗎?”

“什麽?”

看樣子,徐唯一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

李斯洛看看四周,小聲道:“還記得中學那會兒,我們想試來着?”

徐唯一那遮在墨鏡下的臉有些泛紅。他局促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那時候的事……”

“可後來沒成功。”李斯洛直起腰,繼續說道:“你說是感覺不對。事實上,那感覺是不對……”

“你怎麽知道?我們又沒真做,你還是個……”

徐唯一看了她一眼,只見李斯洛的眼神忽然奇怪地飄移開來。

他猛地坐直身體,“你……”

李斯洛避開他的視線,道:“不管怎麽說,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嫁你了。”

“他是誰?”

“有關系嗎?”李斯洛皺起眉,“總之,我不會嫁給你。”

“就算你不嫁給我,我還是要知道他是誰。單憑我們兩家的關系,我也得關心一下。”徐唯一固執地道。

李斯洛有些火了,“與其有這股勁追着我不放,你還不如去搞清楚你跟她之間的問題呢!”

顯然,她這話正刺中要害。徐唯一畏縮了一下,又想去掏煙。

他看看自己的手,沉默半晌,低聲道:“有時候……”

李斯洛靜靜地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

徐唯一搖搖頭,到底忍不住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邊,只是沒點燃。

“說實話,在她說那話之前,我是沒把我們的婚事當真。不過,最近我一直在想,其實老人們的意見在很多時候都是對的,我們真的很合适。”

見李斯洛想反駁,他擡手阻止她,“我已經取消了下個月的婚禮。”

李斯洛意外地眨眨眼。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我沒給你足夠的時間來考慮這事。如果你想通了就會知道,嫁給我肯定要比嫁給別人幸福,因為我們彼此了解。你們老說我霸道,那這次我不逼你,給你時間去考慮,這樣總行了吧。”

李斯洛那剛剛松動的臉色不由一僵。

就是說,死刑改判死緩。原則上還是那麽回事!

徐唯一送她回去時,李斯洛一點都不意外江岸秋正守在她家等消息。

“我跟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竟然還不放棄。”李斯洛氣餒地說。

江岸秋托着腮想了一會兒,問:“他跟那個叫什麽來着……那個女孩,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斯洛驚訝地擡起頭,“都這時候了,你竟然還只想着八卦?”

“好奇嘛,”江岸秋聳聳肩,“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什麽好奇心的。而且,死緩總比死刑強啊,過個兩年如果你表現良好,或者他記性不佳——雖然可能性不是那麽大——死緩也很有可能會轉為無期徒刑,無期還可以再轉為有期嘛。”她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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