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見過廖宇涵讓沐沐有種大病了一場的感覺，她有些不想帶隊出海，可是卻說不出口這麽臨時找人代班。于是還是打起精神，勉強自己笑容滿面的接待來的客人。好在這波客人是意大利人，頗為活潑，潛水也有多年的經驗了，出海一切順利。回到島上已是傍晚了。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意大利姑娘Lara一路都在和她聊天。一下船她看了一眼表，就急着放設備，脫潛水服，“今天有海龜放生，我們一起去吧。”她招呼沐沐道。

沐沐這才想起中午時Awang告訴她的事兒。這個時節海龜産卵的旺季其實開沒有開始，放生小海龜這種事也是很難得的，對于正好趕上的游客們來說絕對是大事了，她立刻想到宇涵他們一定會去，就借口還要整理設備，想拒絕。可是誰知這群客人無比熱情，開始積極的幫着她收拾東西，果然人多就是快，不過十分鐘就搞定了。Lara又跑來幫她脫潛水服，搞得她也不便拒絕，就這樣被半推半拉的帶去了海灘。

Awang是海龜保育中心的，此時他正拿着一盆小海龜讓客人們照相。在人群中，沐沐沒有看到宇涵，不由的舒了口氣。而Awang卻老遠就看到了她。就如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她的頭發半濕的，半搭在胸前。不知為什麽，她這個樣子那樣吸引他，他忍不住盯着她看，不由自主的就往她那邊走了過去。海灘上的游客很多，看到海龜到了自己這邊，那群意大利潛水客們也興奮的照起相來。

“我還以為你晚了呢。想着怎麽拖時間等你。”Awang湊上前和沐沐說道。

“今天客人來晚了，出去晚，回來就也有些晚了。”沐沐淺笑着說，一邊低頭看着盆裏奮力往外爬的海龜。

“你和我一起放？”Awang笑着問她，第一次見她就是在放海龜的時候，他忍不住扭頭看她。從小到大，他其實也談過所謂的女朋友，但是這樣迷戀一個人，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不用了。我有的是機會，讓那邊的孩子放吧。”說着她上前招呼站在人群中的幾個孩子。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幾個孩子把海龜倒在海灘上，一群小小的海龜開始奮力爬往大海。不知為什麽這一刻沐沐感到那樣的傷感，夕陽下的大海平靜而美麗，上面飛翔着海鷗，仿佛一切靜好，可是這群小小的生命，卻未必有一只能夠活到長大。生命仿佛就是那麽脆弱。而美好也時常就是那麽短暫。

在興奮的拍着視頻的人群中，她看到了意萱，穿着玫紅色的沙灘裙，一手拎着裙邊，站在海水裏，另一只手舉着手機興奮地錄着視頻。而宇涵站在一步之外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眼神那樣的熟悉，卻在此時深深的刺痛了沐沐的心。她忍不住轉身準備離開。

Awang正站在水裏，帶着孩子們追海龜。遠遠的他看到沐沐一個人往宿舍走去。就趕緊追了上去。

“你怎麽那麽快就走了？”他追上去問道。

“哦，沒什麽。我回去洗個澡。今天晚上Jessica不在，我得帶着孩子們跳舞。”

“哦，那我也去。我和你一起領舞。”自從知道沐沐在兒童俱樂部兼職，Awang就軟磨硬泡的也要求去那裏工作。自從上次潛水船出事之後，他也算是立了功，在管理層也露了臉，再次提出來要去兒童俱樂部的申請就很快被批了下來。

宇涵也看到了沐沐，從來到海邊他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她在和那個馬來男孩微笑着在說話。很難得的，她穿着比基尼，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膚色也深了一些。但是或許是因為從事運動的工作，現在的她似乎比當年健美了幾分，手臂有了肌肉的線條，腹部似乎都有了馬甲線。他以前從來也沒有見過她穿比基尼的樣子，他們曾經說好一起去海島度假，可是他忙着公司的事，就沒有能夠出行，她是和好朋友一起去的。

吃完晚飯，宇涵和意萱就來到露天酒吧坐坐。海島的夜晚，海風徐徐，漫天星鬥，一切惬意而美好。酒吧裏幾乎已經坐滿了，臺上巴克爾正在彈着吉他演唱。意萱看到遠處靠露臺的位置還有一個沙發邊有兩個空位，就拉着宇涵走了過去。正巧那裏已經坐了一對情侶，随意聊起竟然也是來度蜜月。意萱邊興奮的和他們聊了起來。

“你們怎麽認識的？”情侶中的女生在說完自己的愛情故事之後也問意萱。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青梅竹馬啊？好浪漫！”女生興奮的說。“那你們是彼此的初戀喽？”

意萱遲疑了片刻尴尬的笑了笑。

這時一曲終了，巴克爾放下吉他，對着話筒說，“下面是小朋友的時間了。”接着他便起身，去後面的調音臺放起了歡樂的兒童歌曲。“請小朋友們和我們兒童中心的叔叔阿姨們一起到露臺上面跳舞啦。今天帶大家跳舞的是沐沐和Awang！”

聽到沐沐的名字，宇涵依然不由自主的擡起頭。他看到露臺中間，沐沐換上了兒童中心的工作服紅色有着卡通圖案的T恤，紮着馬尾辮，這樣的她看上去就像個大學生，就像他記憶中最熟悉的那個樣子。和她一起的又是那個馬來男孩，紅色的T恤穿在他身上讓他的皮膚顯得更黑的。舞蹈似乎是沐沐在帶的，那個男孩也一直看着她跟着她做動作，臉上一直帶着燦爛的笑容。看着沐沐跳舞，宇涵想起她一直就很喜歡孩子，實習輪換科室的時候，她就經常帶着孩子在病房跳舞。可是當他問沐沐以後是不是留在兒科時，她卻堅決的搖了搖頭。

“為什麽？你那麽喜歡小孩。”

“就是因為喜歡，才受不了看他們生病受苦。太難受了。”她低着頭低沉的說。

看到她情緒低落，他湊上去笑着說，“那沒關系，你喜歡孩子，咱倆多生幾個。”引得她一下子紅了臉。

意萱還在愉快的聊着天，并沒有過多的關注跳舞的孩子們。然而她忽然意識到宇涵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便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露臺。露臺上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跟着工作人員在跳舞。于是她笑着靠在宇涵肩上說，“孩子們很可愛啊。”

宇涵扭頭沖她笑了笑。

“我們也快點要孩子好不好。”她撒嬌的說。

宇涵遲疑了片刻，微笑着說，“你做完手術還是多等幾年吧。沒那麽着急。”

意萱的面色有片刻的陰沉，接着就笑着點點頭。而這時，正好臺上的工作人員開始招呼臺下的爸爸媽媽和客人們一起上臺，給孩子們搭起山洞做一個火車鑽山洞的游戲。音樂裏是火車的氣鳴聲，臺下很多孩子的家長都上去了。意萱注意到宇涵依然盯着那些孩子看，就笑着站起來，不由分說地拉着他也去搭山洞。

沐沐站在最前面，讓孩子們在身後排好隊，然後跟着音樂，她揮着手笑着招呼孩子們走向大人門搭起的山洞。可是轉過身的一瞬間她愣住了。站在最前面的是宇涵和意萱，他們手拉在一起，舉過頭頂，和別的家長一樣，搭出一個可以讓孩子們鑽過去的三角。宇涵扭頭看着她，臉上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而意萱本來正随着音樂扭動，目光落到她面上時本來很随意，但是忽然她就看住了，緊緊的盯着她的臉。這時音樂裏火車的汽笛聲提醒了沐沐，她開始帶着孩子低頭穿進山洞。

越過孩子的頭頂，意萱滿臉震驚的看着宇涵，他此時沒有看她，眼睛仿佛聚焦在什麽別的地方。意萱的心砰砰的跳。齊沐夏，那個女人，她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她了。可是她卻出現在這裏，在她和宇涵的蜜月。

随着火車游戲的結束，兒童俱樂部的舞蹈時間也結束了。有些孩子還在露臺上跑來跑去的玩兒。回到位置上坐定，意萱忍不住的去看宇涵，他探身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幾口。

“宇涵，剛才那個，那個是。。”她猶豫的開口。她不确定宇涵有沒有看到沐沐，但是想到剛才孩子們跳舞的時候他一直盯着那邊看的表情，她确定他是看到沐沐了的，而想起他剛才的專注，讓她不由的惱火，她還以為宇涵是喜歡孩子呢。結果看的卻是別人。

“你紅酒要加嗎？我去幫你拿？”宇涵微笑着問她。

意萱腦子亂的很，并沒有多想，只是習慣性的點點頭。

宇涵拿起她的杯子，往吧臺走去。而這時意萱注意到沐沐正和幾個孩子告別，也往吧臺走去。她趕緊站了起來，快步跟上宇涵。“我不想喝紅酒了，還是雞尾酒吧。我和你一起去點。”

靠近吧臺沐沐就看到了宇涵和意萱，她馬上想轉身離開，卻被吧臺的Mike叫住了，“沐沐，你的蘇打水。”他大聲的說，“今天還是不喝酒嗎？”看着他舉着的水，沐沐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接了過來。

“我還在工作。而且明天要晨潛。”她簡單的回答，正要走，Mike又開口了，“請你喝一杯好難啊。”

站在一邊的宇涵看着Mike一邊調着意萱的雞尾酒，一邊和沐沐說話，情不自禁的低頭冷笑了一聲。

意萱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忽然轉身打招呼，“沐沐啊！你怎麽在這兒。”

已經轉身的沐沐無奈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努力面色如常的微笑着說，“是意萱啊，好難得。”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想不到你來這裏工作了。”

沐沐牽着嘴角微笑了一下，并沒有說什麽。

“你在這裏帶小朋友跳舞？”意萱問道。

“晚上的兼職。我在潛水中心。”沐沐簡單的回答道。

看着她波瀾不驚的表情，意萱隐隐覺得她和宇涵應該已經見過，想到他們單獨見面，她就忍不住的惱火，于是她轉身親密的抱住宇涵的胳膊，“我和宇涵來度蜜月。”

“是嗎？那恭喜你們了。”沐沐微笑着說。

“宇涵，你也很久沒見過沐沐了吧。上次還是她來醫院看你。”

沐沐垂下的眼簾，沒有接話。

“是啊。好久了。”宇涵也轉過身，冷冷的說。“想不到你到這麽悠閑美麗的海島來了。這份工作滿意嗎？”

“是啊，陽光大海，椰樹海灘，還有帥哥環繞。”意萱補充道，順便掃了一眼吧臺的Mike。“我們花了好多錢來感受你這工作環境。”

沐沐擡眼看看他們，淡淡的說，“挺好的。海裏安靜。”這個回答不知為何觸動了宇涵，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是比當醫生輕松自在吧。”意萱笑着說，看着她，沐沐沉默不語，“你這樣挺好的。我也好羨慕。城市的生活壓力太大。能夠趁着年輕出來感受一下生活，接觸一下不同的人，體驗不一樣的職業。總比圈在一處朝九晚五，面對每日的繁瑣和無盡的煩惱好。更不用說如果生活中還有特別的壓力，更加得學會取舍吧。”意萱認真的說道。“你這個決定下的不錯。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沐沐低頭抿着嘴，似乎是微微的笑了笑，她擡頭看了一眼宇涵，輕聲說道，“是啊。要放棄不少東西。”看着宇涵冷漠的眼神，沐沐淺笑道，“你們好好玩兒吧。我還得回潛水中心。玩兒的開心。”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意萱不由的感到不安，她扭頭問宇涵，“你見過她了？”

“沒有。”宇涵幹脆的回答，一邊拿起吧臺上的酒，走回座位上。

回到房間，意萱去了衛生間洗澡。宇涵來到露臺上。海島的夜晚依然很溫暖，海風都是溫熱的，帶着一絲潮氣。他猶豫了一下，就來到泳池邊露天的淋浴脫去衣服開始洗澡。在星光下，水流嘩嘩的沖着他的頭頂。讓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場雨。那天他剛剛從英國回來，本來他已經畢業了，正在準備父母來參加畢業典禮。卻忽然收到家裏的電話。父親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只是兩個小時，他就丢下他走了。他還沒有教會他如何經營公司，如何做一個好的建築設計師，如何當好一個大人，他就走了。宇涵崩潰極了。自從親生母親去世後，父親是他的導師，他的偶像，他唯一的親人。而他的離去讓宇涵覺得世界都塌了，他甚至都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從醫院出來，外面是傾盆大雨。他迷茫的站在醫院門口，不知所措。這時候，他看到穿過雨簾，一個打着傘的身影向他跑來。走到近前，在被雨霧朦胧了的路燈下，是沐沐滿是雨水的臉。“對不起宇涵，我剛剛跟手術，才看到你的消息。”她上前一把抱住他，雨很大，盡管打着傘，她的身上都濕了。頭發也依然在滴水。可是她緊緊的抱着他，她的身體那樣溫暖，讓宇涵覺得終于找到了一絲安慰。“沐沐，我沒有爸爸了。”他委屈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知道沒有什麽能夠安慰你的。不過我在這裏，我陪着你。”沐沐輕聲說道。

那天晚上，沐沐帶他回到了自己新租的小公寓。讓他在床上躺了下來，而她坐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臉，“宇涵，你別擔心，我在這裏，如果你願意，從此我就是你的親人。我會永遠永遠都陪着你的。”看着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宇涵坐了起來，他探身吻上她的嘴唇。在臺燈柔和的光暈中他們醉心的親吻。宇涵的手把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窗外是瓢潑的雨聲，而在這小小的公寓裏，一切卻溫暖的如同家一般。

洗完澡，回到房間，一進屋宇涵就看到意萱半躺在床上，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蕾絲睡衣。她目光迷離的看着他，帶着溫柔而挑逗的微笑。她一直以來都很注重容貌和保養，所以身材纖細勻稱，穿着這樣的睡衣的确很美很有誘惑性，可是宇涵看着她，卻沒有太多的興趣。但是他知道今天是蜜月的第一夜。于是他微笑着上前。

親吻間，意萱的手慢慢的放到他的腹部，手指輕輕拂過那道長長的疤痕，“宇涵，我愛你。我那麽愛你。所以我才願意成為你的一部分，真正的一部分。”宇涵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中不由的升起了幾分內疚，為他今天和剛才的失神。自己有那麽美麗的妻子，為自己做了那麽多，為什麽還要想着那些過往，那不在乎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