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自從參加了潛水長的培訓，Awang在度假村的地位也是有了巨大的提高，再加上他的英語在和沐沐長期的交流中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他被調去了前臺，再也不用做打掃之類的工作了。短時間這樣的進步在員工裏很難得，于是他更加成了這幫小孩們崇拜的對象。
這天回到宿舍，Ahmad一看到他就急急的跑來，“Awang哥，我媽說想請沐沐豐收節的時候到我們家吃飯。她特別想見她。從上回我做完手術她就開始念叨了。你幫我去叫她吧。”
Awang脫掉上衣，換上襯衫，一邊随意的問道，“你怎麽不自己去問她。”
“我怕她推脫。你幫我去和她說吧。你說她應該會答應。”
聽他這樣說，Awang心裏不由自主的高興，臉上的笑便藏不住了。Ahmad看着他笑也禁不住湊上去八卦，“你和沐沐怎麽樣啊？我看你天天去找她。你不會做成了島上那麽多人都沒做成的事兒吧。”
“你個臭小子別瞎猜了。我怎麽也得等我能配的上她的時候吧。”
“不是吧。當年你不是說一般女生你都可以輕松搞定的嘛。”
“那是我還在上初中時候說的嘛。再說了，她不是一般的女生。”Awang一邊扣上扣子，一邊低頭淺笑。
Ahmad看着他也賊賊的笑起來，“你只要提起沐沐就忍不住的笑。你真是完蛋了。她就那麽好嗎？她比你大那麽多呢。”
Awang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個小屁孩懂什麽。跟你媽說我也去。”說着他便開門出去了。
想着這件事，Awang從前臺值完班就急忙跑去了潛水中心。想碰碰運氣看沐沐在不在那裏。可是到的時候潛水中心的燈已經關了。于是Awang有些失望，想着她或許去睡覺了。就也往宿舍走去。這時候遠遠的，他看到沙灘上有一個穿着沙灘裙的女生，獨自一人。最初他倒是沒有太多的在意，不過就是一個游客吧。然而他一邊沿着海灘邊的小路走着一邊還是盯着她看。這裏的工作人員都有這樣的警覺，萬一有什麽想不開的客人在這裏做什麽傻事，多少也是度假村的麻煩。更不用說，一個女生獨自一人在沙灘上，總是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
就這樣盯着她看了許久，Awang覺得還是該去問問。于是既是好奇也是關心他從小路往沙灘走了下去。
他看到那個女生似乎在用樹枝在沙灘上寫着些什麽，他不由的想，這也太像和男朋友吵架或者失戀了的女生了，的确應該下來确認一下，“你好，沒什麽事兒吧？”走近一些他朗聲問道。
那個女生似乎被吓了一跳，轉過臉來，卻是沐沐。
Awang驚訝極了，“你怎麽在這裏啊？”他問道。一邊不由自主的看向沙灘，上面是兩個中文，比劃很複雜，似乎是個人名。
“我就來坐坐。”沐沐微笑着說，一邊擡手似乎是不經意的擦了下眼睛。
“你怎麽了嗎？”Awang湊上前去看她的臉，她的臉上似乎還有些淚痕，這讓他很是意外。他從來也沒有見過沐沐掉眼淚。
“沒怎麽。”
“那你哭？”Awang指着她的臉問道。
沐沐似乎沒有想到會被看出來，她又擡手擦了擦臉，她不以為然的說，“沒什麽，有點兒想家。”
這時Awang才注意到她身上難得的穿着沙灘裙，和海島常見的鮮豔大花的圖案不同，她的沙灘裙是藍色的底色，上面有着紅色和粉色的碎花，顯得很是清新。她的頭發也挽了一個頗為優雅的發髻，上面還妝點了雞蛋花的發簪。
他有些看住了，愣愣的問，“你今天幹什麽去了？那麽好看。”
沐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謝謝。就是今天有一個客人的婚禮。我昨天幫着她拍了水下婚紗照，聊的挺好的，她就請我去參加婚禮。”
Awang依然站在那兒，發呆般的盯着她看，穿成這個樣子的沐沐似乎只有在三年前她來度假的時候見過，他情不自禁的說，“沐沐，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生。”
他的眼神早就讓沐沐感到不安了，而這話更加讓氣氛往她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于是她扔掉了手中的樹枝，往小路走去，“走吧。我也回宿舍了。”轉身時，她還是留戀的看了一眼沙灘上自己寫了快半個小時的名字，宇涵。等到一會兒漲潮的時候，這個名字也會被沖掉吧，可是在自己的腦海裏，什麽時候想起來可以不那麽疼了。
看她往回走，Awang終于回過神來，他快步跟了上去，“Ahmad讓我來邀請你，下周我們這裏的豐收節他休假回家，他媽媽早就想請你吃飯了。一起去吧。正好你也沒有去過我們村子。晚上還有活動呢。”這麽說着Awang不覺的有些興奮。沐沐頗有些意外，還沒來得及猶豫，Awang卻又開口了，“你不去Ahmad該難過了。他就是怕你拒絕才找我來叫你的。讓我一定勸你去。不然他要難過，他媽媽也要難過的。我也去，給你當翻譯。”
自從來到馬來西亞，沐沐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潛水，除了吉隆坡的幾個朋友，的确沒有去過任何當地人家。這樣說來她也的确有些好奇。便沒有再猶豫，笑着答應了。
這讓Awang不由的開心，果然自己來叫她她就答應了。他開心的想着。
回到宿舍，沐沐在床邊坐下。伸手打開了書桌上的臺燈。她開始慢慢的摘下身上和發上的飾品，這些東西都好久沒有帶了。她拉開抽屜，把它們放了進去。抽屜裏還有一個鐵盒子。她看了半響，還是取了出來，認真的打開，裏面是幾乎毫無關聯的幾樣物件。角落裏是一枚戒指。伸向那戒指的手有些顫抖，終于她還是把戒指攥進手裏，緊緊握住。
“沐沐，我還有一樣東西想給你。但是我不知道對你來說會不會太早，如果你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留着以後再說。”宇涵認真又帶着一絲忐忑的聲音還在耳邊。那一年他本科畢業要去英國留學，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三年。
“什麽呀？扭扭捏捏的。”沐沐眨着眼睛好奇地問。
看着她的眼睛，宇涵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戒指盒，裏面是一對情侶對戒。沐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宇涵開口道，“自從那次你提到我不習慣在人前和你很親熱我就想過了。我想告訴你我對你是認真的。哪怕是我們馬上要分開好幾年，依然是不會變的。”
沐沐歪着頭看着他這樣說着，眼睛竟然有些濕潤，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小的時候，母親把她抱在腿上，給她梳頭發，一下一下，然後輕輕的把辮子紮起來，順勢親吻她的頭頂，沖着她溫柔的笑。那樣專屬的愛，如同此時宇涵真摯的眼神，讓她覺得仿佛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看着宇涵的清亮的眼睛。沐沐伸手拿出女生的那枚戒指，套在手上，接着她環住宇涵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邊。輕聲呢喃，“宇涵，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好很好的事，才會在這輩子摔了那麽恰好的一跤，遇見了你。”聽着她的告白，卻帶着喜感，宇涵忍不住抿嘴笑了。“所以我開門不看車的冒失竟然有了這樣的回報，真是不錯。”他笑着說。
“你以後開車門可得好好看後面。不然再撞到一個美女你不要我了怎麽辦。”沐沐看着他，嘟着嘴撒嬌道。
“那我才不要呢。以後下車我都左顧右盼才開門。有你一個就夠我受的了。”宇涵開玩笑道。但是緊接着他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微微側頭親吻她的臉頰，低下頭拿出自己的那枚戒指，望着咫尺之外沐沐閃着晶瑩的雙眼，他也鄭重其事的帶上戒指。“等我回來，等你畢業，我們再換戒指。”他認真的說。
這樣回想着，眼睛早就模糊了。或許是今天參加婚禮才又想起那些往事了吧。不由自主的，沐沐把戒指慢慢的套在手上。其實那些年，這枚戒指早就在她右手的中指上留下了一圈凹陷的印記，只屬于這枚戒指的印記。而摘掉這枚戒指不過就是在一個多月以前，見到宇涵的時候。在潛水中心再一次見到他，第一瞬間她便本能的抓住了右手上這枚戒指。她不知道是那一刻的感應，還是她下意識的掩飾。但是她當天晚上就摘掉了戒指，她知道那只是不必要的麻煩。更不用說在那一天她知道他結婚了。盡管從她離開的時候就知道這樣的結果，但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說自己來度蜜月還是如同一記悶棍，讓她明了一切的塵埃落定。也告訴她實在是該放棄自己的癡念，摘掉這枚沒有配對了的對戒了。然而摘掉的那天晚上，她抱着戒指掉了一個晚上的眼淚。她想起那時候的宇涵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輕輕摩挲這枚戒指。“我一直還想着什麽時候該把這戒指換成鑽戒了呢。”他輕聲說。
“好啊。你什麽時候給我換。”趴在他床邊沐沐笑着說。
宇涵沒有說話，随意的笑了笑。
“你要什麽時候給我？”沐沐有些急切的說，她忍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和這沉默後面滿滿的無奈。
“你不要儀式感的求婚了？”宇涵笑着問。
“從來就不要啊。”
沉默了片刻，宇涵忽然看着她認真的說，“也許我們是該結婚的。這樣你就可以繼承遺産了。”
一時間，沐沐愣住了，她張了張嘴，沉默了片刻，又努力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應該早點想到的。”宇涵喃喃的說着，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什麽，“就是怕這樣反而耽誤了你。結過婚的女生再找別人就難了。”
“我不要。”聽他這樣說着，沐沐終于開口了，“這樣我才不要嫁給你呢。”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和我在一起的。”宇涵耐心的說。“但是。。。”
“沒有什麽但是。這個戒指我帶着。等你好了再跟我求個有儀式感的婚。此前我都不答應你。此前我就帶着這枚戒指。”沐沐頗有些賭氣的說道。
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沐沐，你是醫生，知道生病這事，最後是天注定。”
“宇涵，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沐沐，這不是你可以保證的。”宇涵嚴肅的說，“如果一切走到最壞的結果。我想還能一直照顧你。”他的聲音慢慢柔軟下來。
沐沐看着他，眼角慢慢的濕潤起來，她拉住宇涵的手，輕聲道，“我不需要你照顧。從來都不需要。我需要你，需要我們在一起，風雨與共。所以你不要想很多。你現在遠沒有到要和我說這些的時候。”
望着她晶瑩的雙眸，宇涵忍不住輕聲說，“可是，沐沐，如果。。”他沒有說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該說下去，然而沐沐卻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前，用前所未有的堅定的語氣說道，“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如你我共同所願，我嫁給你。”
沐沐默默的轉着手上的戒指，最終那枚鑽戒她沒有等到。它帶到了另一個女人手上。她承認她不是聖母，她好想恨一個人，好讓自己的痛苦有些分解。那一天清晨意萱來找她，看着她勝利者的表情，和無名指上那閃耀的戒指。她承認自己恨透了。當意萱站在那裏指責她的時候，有一個瞬間她真的想像意萱猜測的那樣去做。去告訴宇涵自己走的原因，去賭他對自己的感情會不會選擇自己。可是她知道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她不能把宇涵置于那樣的糾結掙紮之中。那時候無聊看到的網上的心理測試，她和宇涵都不約而同的在魚死網破和天涯海角各自安好間選擇了後者。這就說明，宇涵也是這樣期待的吧。她慢慢褪下了戒指，放回盒子裏。只是，她不知道，這輩子，她還有沒有心力帶上另一枚戒指了。
陳莉莉來家裏喝下午茶，又提起了那天在莫家的争執，看着眼前抱怨的閨蜜加親家，許穎抱着茶杯低頭沉吟。
“莉莉啊，要我說，這事兒，”聽着陳莉莉絮絮叨叨的說的差不多了，許穎擡眼看着保姆周阿姨去了花園忙碌，她才猶豫着開了口，“最近這些日子，你讓老莫還是少許收斂一些。宇涵這還在過渡的時候，別逼的太緊。還是讓他覺得你們是站在他這邊，體諒支持他的為好。特別是意萱那裏，你也勸勸她，別太和宇涵鬧脾氣了。”陳莉莉有些意外，許穎擡眼看着她，不自主的壓低了些聲音道，“意萱有沒有跟你說，他們在海島度蜜月的時候，碰見那個齊沐夏了。”
一時間，陳莉莉也驚住了，“沒說啊。這孩子。”
“按照意萱的說法，宇涵對她挺冷淡的。可是你知道，意萱畢竟不清楚。”許穎目光閃爍的看向好友。
“我知道。”陳莉莉了然的點點頭。“那你覺得，宇涵是察覺到什麽了嗎？”
“我倒是不覺得。不過這下子宇涵知道她在哪兒了，終究是個隐患。先觀察一下吧。所以我說，你們暫時別太和宇涵争執。關于老莫工作的事兒，最終不過就是争口氣嘛。工資待遇現在也是比同級別的好不少了。別逼得太緊了。”
陳莉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半響，她嘆了口氣道，“哎，說真的，雖說倆孩子結婚了，但是我總是覺得和宇涵不親。他也不是個多話的孩子，總覺得禮數都全，挑不出錯，可就是有距離。”
“哎，別說你了。我都帶了他那麽多年了。我都這麽覺得。”許穎感同身受的說，“他心重，性子也有些內向，主意倒是很大，說實話，和意萱結婚這件事的确是我逼的緊，他又真的覺得欠了意萱的情才答應的。所以我才擔心那個齊沐夏嘛。”
“哎，我知道，不過那個齊沐夏也是去海島度假的？”陳莉莉奇怪的問道。
“聽意萱說是在那裏當什麽潛水什麽的，就是帶人潛水的。不當醫生了。”
陳莉莉驚訝的看着好友，“哎呦呦，她還真是個狠角色啊。做起事情來也是真果斷的。”
“可不是，我當年就是忌憚她這個。別看她看上去人畜無害，文文弱弱的，只憑她那樣的條件能讓宇涵對她死心塌地就是本事了。後來宇涵生病，她又是考試，又是看診，還整天整夜的照顧宇涵，那個切換自如啊。在宇涵面前那是滴水不漏，門口擦完眼淚就能進去笑顏如花，這種本事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可不是。這心理素質哪兒像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啊。”陳莉莉颔首道。
“那是。她那樣的家庭和經歷，自然不是意萱這種單純的孩子可比的。”許穎也點頭道。
“可是你看宇涵對她還有意思嗎？”陳莉莉有些擔心的說。
許穎沉思了片刻，輕聲道，“這我不知道啊。宇涵那個性子，怎麽會和我說這個。總之他是再也沒提過她了。”
就這樣，兩人抿着茶，相對無言，終于陳莉莉輕聲說，“看樣子，還是得要個孩子。宇涵那個性子，有了孩子，估計什麽也動不了意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