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遠離大陸的一座小島上,宋岩面對着巨大的落地窗俯視山崖之下的層層海浪。

“宋爺,”保镖進門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自從男人的那只小雀兒失蹤後,便變得愈發危險起來,“徐少爺發來簡訊,要求我們把江嶼橋交給他。”

“簡訊?”宋岩把煙蒂摁滅在玻璃窗上,神情狠戾,“他算個什麽東西,竟敢和我談條件。”

保镖心裏一驚,卻也不敢擅自揣測男人的心思,只得老實彙報。

“徐嘉興要求把江嶼橋交給他,并且将江氏的市值做空一半,這樣才願意放孟少爺回來。”

宋岩幾乎要被氣笑了,“什麽狗東西!”

他摁住自己不斷跳動的額角,“查到那狗崽子的藏身之處了?”

“查到了,在朱西縣的一個小村子裏。”

“好,好,好得很。”這麽些天,宋岩終于露出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而保镖卻不寒而栗,每當爺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要見血。

*

此時,江家大宅已經亂作一團,霍沉沒有進去。

在江嶼橋失憶的情況下,他對于江家來說是個地地道道的陌生人,這種場合顯然是他一個外人沒法融入的。他低頭給江嶼禮發了一條短信,約他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而自從靠近這片地界的時候,江嶼橋就按捺不住自己,幾次三番地想要從霍沉的懷中出來,只是還沒探出一個頭,就被壓了回去。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也在半空中被霍沉大手一把撈住。

“別鬧,”霍沉的嗓音沙啞,透出疲倦,他把外套扣上兩顆扣子,讓貓貓頭被扣子卡得嚴嚴實實,這才勉強固定住了江嶼橋,“最近……太亂了。”

濃濃的倦意幾乎要從胸腔裏面化作實質沖出,江嶼橋感覺到後背沉重的心跳聲,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掙紮。

許是因為變成貓的緣故,在被動物習性驅使的情況下他的自制力也差了許多,但也正由于變成貓的原因,他對周圍人情緒的感知要變得超乎尋常的靈敏。

霍沉很累。

江嶼橋從未如此清楚且深刻地感知到……由于自己的緣故,他的親人,愛人,朋友,都被折騰得如此疲倦。

‘你開心了嗎?’江嶼橋冷眼看着意識深處哪個只剩下一點點光暈的降智光環,如同老舊的雪花電視機一樣閃爍,仿佛在宣告着能源不足。

而他清楚地意識到,降智光環僅剩下的能源全部都用來了困住自己,把自己困在這副早已經死去的,冰冷的貓屍上。

它命不久矣,所以,它打算和江嶼橋同歸于盡。

江嶼禮半夜溜出了大宅,坐在霍沉對面大眼瞪小眼,“小橋被宋岩的人綁走了。”

霍沉手臂上的青筋猛地暴起,“他這是什麽意思,江嶼橋已經失憶了。”

江嶼禮搖頭,“最近宋岩不在國內,行蹤成謎,目前我們只能報警,順便讓人看着宋氏的動靜。”

“沒辦法主動出擊嗎?”霍沉眉目間浮現幾分戾氣,他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是接受了小男朋友藝術家的熏陶後穿上西裝看起來也像個正經人了,但他的出身決定了他絕對不是平和的性子。

江嶼禮擰眉,“江氏目前和宋氏并無較大的業務沖突,而且宋氏的勢力盤根錯節,如果貿然出手……”

“我知道,”霍沉斂下眉,沉聲:“只是當時候希望大舅哥攔着些。”

江嶼禮此時還不明白霍沉想幹什麽。

直到他看見了未來一星期的風雲變幻。

宋氏發家的地基是房地産,當初無數高樓大廈從這片地界升起,頭頂上都得挂着一個“宋”字,直到後來炒房的泡沫危機,正逢計算機行業興起,宋家及時轉行,才不至于像無數房地産商一樣被淘汰,但身為地産界的龍頭老大,饒是現在旗下涉及行業無數,提起宋氏的第一印象始終是——地産。

江嶼橋看見那個信封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一陣陣暈眩感籠罩住江嶼橋,他無比震驚地看着本該在六年後才出現的——那份證據。

霍沉已經認定了它裏面住着江嶼橋的芯子,也不避諱着它,直接把裝滿複印件的信封大大咧咧地放在桌面上,任由小貓咪艱難地用指甲勾出來。

在重生的前一刻,江嶼橋就是拿着宋岩犯罪的證據打算去報警,因為擔憂宋岩的勢力,他決定親自把東西交到一位恰逢響應國家號召、在隔壁省進行掃黑除惡的特殊調查員手裏,在死前最後一刻,他知道賭對了,否則宋岩也不會失态得親自上陣将他攔截。

其中有三分之二的證據他曾經見過,其中最為震撼的一件就是奧貝綜合購物廣場埋屍案,誰能想到,全國最高級,連鎖最廣,入駐品牌皆是頂級奢飾品的購物廣場的發源地——由宋氏親手打造出來的神話的地基下,竟然是十五條人命!

奧貝購物廣場的前身曾是一片老舊居民樓,由于國家修路計劃一躍成了未來的商業中心,宋氏在收購的時候很不順利,有四家住戶遲遲不肯搬走,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三家住戶家中有年邁的老人和孩子,樓層比較低矮,方便老人,又是學區房,她們要求補償相等條件的戶型加上十萬安家費才肯搬走,畢竟到時候父母需要通勤的交通費也是一比損失。

她們想得很單純,宋氏是房地産大亨,底下房産無數,肯定有符合她們要求的,她們最低标準是一套有電梯的學區房,至于安家費和具體房屋面積其實是可以商量的,畢竟她們也知道要人家補償108平方的房子不太可能。

但說到底,她們還是覺得自己虧了,她們可是知道現在房子都有什麽公攤面積,她們的老房子可是實打實的居住面積108平方,但房價上漲是個趨勢,其實以舊房換新房沒什麽不好的。

宋氏卻認為這些人太貪得無厭了,本來就是快到樓齡馬上就要被确認為危房強制拆除頂多賠個4、50萬的房子,竟然敢獅子大開口要一套學區房外加安家費,就這些窮酸也配!

幾次下來,4戶人家不肯松口,宋岩剛開始接任宋氏,正逢宋氏變革完全轉型互聯網,房地産反而成了第二産業,正适合給有實權的太子爺練手,那時候他正鋒芒畢露,又被旁支諷刺幾句說是牙齒還沒長齊全的奶狗,一時之間發了狠,竟然強行動工,給那四個賬戶各轉了50萬後竟然打算強買強賣,強制拆除。

幾家住戶從睡夢中驚醒,還來不及換下睡衣就跑到樓下,看見的就是宋岩以及身後無數黑衣保镖,森黑色的面包車沒有打燈,只有宋岩的嘴角那根煙的火星子明明滅滅。

頭頂上老舊的路燈被飛蛾籠罩,光芒微不可聞。

幾個住戶沒有認出宋岩的身份,但來者不善的架勢讓他們下意識地想往樓道裏跑,卻都被保镖攔住了去路。

“我給你們的賬戶裏都彙了一筆款,不多不少,50萬。”宋岩把煙頭踩在腳底,“拿了這筆錢簽字,或者……”

宋岩故意停頓了片刻。

“或、或者什麽?”有人壯着膽子問。

“呵……”宋岩冷笑一聲,下一刻保镖就制服住了問話的人,從他的身上掏出了亮着屏幕的手機。

宋岩接過手機,居高臨下地看着被壓着跪倒在地的那人,輕佻地用手機拍着他的臉,“想套話,還嫩着。”

宋岩手一松,手機“啪噠”一下掉在地上,被踩了個稀碎,“解決幹淨。”

身後是沉默的悶哼聲,帶着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而江嶼橋當時找到的,正是一份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監控。

那是小區附近小賣部老板的監控,本來人已經搬走了,監控也拆了丢在路邊,沒想到其中的備用電池如此頑強,在不知道機緣巧合連上誰家網絡的那一刻把實時監控備份到了小賣部老板的雲端上。

當夜,小賣部老板連夜帶着妻兒從南方逃到了北方定居。

是十幾條活生生的人命,最可笑的是他甚至沒有看見任何新聞報道過那無端失蹤的十幾人,至此,他完全熄了報警的念頭,他還有家庭,他……不能去送死。

其實當年那四家住戶也不是完全無人生還,其中一戶人家就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有一個在國外讀博的女兒,不肯搬遷的原因很簡單——這套房子就已經是他們最後的財産了,那……他們女兒回來沒有家怎麽辦,他們找到合适的新房大概率是要重新供房貸的,那他們女兒的學費怎麽辦?聽說讀醫的話要養孩子很多年、很多年。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的女兒發現父母失蹤之後,毅然放棄學業,放棄臨床實踐的機會,在當地的小診所當起了普通坐診專家,再也沒有上過手術臺,為的就是有更多的時間查明父母失蹤的真相。

五年,十年……她找到了那份被埋藏的監控,等到了機會——那個特殊通訊員!

然後,她還等到了江嶼橋。

滄桑的中年婦女眼神依舊堅韌和清澈,警惕地看着面前金枝玉葉仿佛人世間任何黑暗都不曾沾染的小少爺。

“你父母希望你好好活在。”

“所以這種事情,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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