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尋接風宴
西尋接風宴
宮中的接風宴定在明天,陳南尋因為是世子妃,需要陪同林宴清所以明日也不用去書院了。
客棧的老板雖然不認識這兩個人,但是一眼就看出來他們二人氣度不凡,尤其是林宴清身上渾然天成的清貴氣質,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掌櫃的連忙迎上來,“二位客官是住店嗎?”
林宴清也沒有廢話,從懷裏掏出一塊銀子扔過去說:“麻煩店家,一間上房。”
老板連忙上前帶路,“客官這邊來。”
屋裏很幹淨,這家客棧從外面的裝潢來看就不是太差,裏面的被褥都是新換的。屋內一塵不染,布局也合理,陳南尋很是滿意。
林宴清把人給送進來以後吩咐小二燒些熱水,然後就出了門。陳南尋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但是看起來急匆匆的,她也沒好意思問。
皇上蕭景逸最近生病了,但是這一次西尋來訪,皇上不得不強撐病體出席明日的宴會。林宴清就是被叫過去商量明日接風宴的,畢竟西尋這一次不懷好意,不得不重視。
林宴清走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能猜到皇上是想幹什麽了,如今兩國之間劍拔弩張,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可是西尋公主很早就對外宣稱要嫁給他,這一次林宴清不僅要面對皇上,恐怕還要面對口口聲聲說為了大慶的滿朝文武。朝中那些人一定會選擇這個對雙方看似都有利的解決辦法。
蕭景逸身體欠佳,是在寝宮裏見的林宴清。圍得密密匝匝的黃色的厚重簾子,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十分壓抑。今天本來就是陰天,屋內又沒有多餘的照明,室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帳子裏傳出來。
林宴清踏進房間的時候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頭。他感覺到屋內氣息渾濁,有點透不過氣來。尤其是屋內的熏香味道混合着藥味,聞起來頗為奇怪。按道理來說皇上正值壯年,這到底是什麽病需要這樣卧床不起。他心裏疑雲叢生,垂首站在帳外等候吩咐。
“子蘇。”
青年男子帶着疲憊的聲音從帳子裏傳出來。林宴清連忙應聲,“在。”
“你不如就娶了那公主吧。”
即使是林宴清心中早有準備,也還是被蕭景逸吓到了。他沒想到皇上會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連鋪墊都沒有,看來這一次沒有這麽好躲開。
“皇上就不怕我不願意嗎?”
林宴清的臉在隐陰影中寒霜一片,但是語氣卻沒有變,那副嗓音如清風拂面,令人浮想聯翩。他心中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得不忍耐。
蕭景逸一把掀開本來掩得嚴嚴實實的帳子,原本強健有力的臂膀這時死死拽着簾子的邊緣,看起來頗為吃力。
蕭景逸好像用了很多的力氣,說:“你可知,可知他們西尋狼子野心!”
順着簾子的縫隙,林宴清看到昔日意氣風發的青年皇帝,一臉的灰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個皇帝就變得畏畏縮縮,優柔寡斷。
林宴清垂首,雖然姿态放得低,可是說的話卻一點都不客氣:皇上既然知道他們狼子野心為什麽還要如他們的意,這不就是相當于我們大慶低頭了?我們好好招待西尋即可,何必為了那不怎麽牢靠的盟友關系犧牲兩個人的幸福。”
他說的這個話一點沒有錯,蕭景逸心裏也明白,可是他自從生病了以後就越發珍惜這個皇帝的位子。他不想死,也不想下去,他想要一直做大慶的皇帝,萬人敬仰的皇帝。所以他不允許出現任何的差錯,不過是聯姻而已,他覺得根本就無傷大雅,能用聯姻換來一時的安穩又有何不可呢?
林宴清皺眉,他感覺皇帝的心思越來越猜不透,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的繼承人到底有沒有錯。
皇上似乎是用盡了力氣,猛然躺倒回床上,胸口的起伏似乎比平時要大一些。蕭景逸感覺恢複了一些力氣以後,對着帳子外的林宴清揮手。不管他同不同意,蕭景逸都想促成這個聯姻。
林宴清平靜地退下,但是出去以後他站在廊下看着遠處暗沉沉的天,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他和皇上誰都不能說服對方,已經暗暗較勁許久了。天上一排燕子飛過,林宴清才突然回過神來。輕輕地嘆了口氣,他還有許多東西要操心,不能在這裏再耽誤下去了。
林宴清從皇宮中又徑直去了禮部,與禮部的人商議了一下明日的細節。一直到天黑才神色疲憊地從禮部大門走出來。坐在馬車上的林宴清晃了晃霧沉沉的腦袋,吩咐未書回客棧。
陳南尋一個人在客棧裏無聊,一直在溫書。連她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好學精神。從前的她能偷懶則偷懶,所以常常在書院中成績墊底,沒有一科成績能看的。可以說爛得很均衡。
林宴清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陳南尋手裏拿着一本書,時不時的還在紙上寫寫畫畫。
“在做什麽?”
林宴清跨進房門的時候問道。
他突然發出來的聲音讓陳南尋措手不及,本來寫滿了密密麻麻算式的紙瞬間花了一片。陳南尋剛才分析算數太過于忘我,都沒有發現林宴清回來了。
就在林宴清快要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陳南尋迅速把那張寫滿字跡的團起來捏成一團,她十分心虛地開口說:“沒什麽,就是練字呢。寫得太醜了有礙觀瞻。”然後就是一連串尴尬的笑聲,林宴清不僅聽出了尴尬,還覺得她傻的可愛。
其實那張紙上寫滿了演算的方程式,解題過程,阿拉伯數字和簡體字。那些在古人眼裏奇奇怪怪的算式她實在沒有辦法解釋。只好慌張地藏起來。不過她越是這樣,林宴清越是懷疑。以林宴清缜密的心思,陳南尋知道她自己說的話滿是漏洞,就是不知道林宴清會不會跟她計較了。
“這樣啊,我抽空教你寫字吧。”
林宴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筆,看起來好像真的相信了一樣。陳南尋也不确定林宴清有沒有看清楚那張紙上的東西,她在手裏握着那個紙團微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問:“真的?”
她這一手爛字從前也有先生看不下去想教她,只不過扔給她幾本拓貼就沒有下文了。她自己練完以後得不到反饋,到了後來索性丢在一邊,更加做實了自己草包的名聲。她情願當一個不被人理解的草包,也不想費那些功夫練字和學功課。
其實陳南尋的小楷寫的還行,她小時候去少年宮練過幾年,後來學業繁重就沒接着寫。小的時候她還經常在班裏辦手抄報呢。不過那都僅限于用硬筆,一旦拿了毛筆,她寫的還不如剛啓蒙的孩童。
書院裏的先生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她那一□□爬的字,不過後來也懶得管了。因為她爛的不只這一樣。後來再被人拿出來嘲笑,她也就是笑一笑。
林宴清其實看到了那張紙上的字跡,雖然陳南尋收起來得很快,但他還是看見了。學了那麽多年的簡體字和算式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沒有戳破陳南尋的謊言,反而存了心地想逗弄一下。
“當然是真的了,你把手裏那張練字的紙給我看一下,好讓我心裏有個譜,也能知道你适合什麽。”
陳南尋的心瞬間涼了一半,她怎麽覺得這人根本就是看見了紙上的內容,在這裏跟她裝不知情呢。
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太醜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林宴清的字可是被當代大儒都誇獎過的,那位大儒幾年前就已經歸隐,歸隐前曾經對林宴清的字大為贊賞。說他的字清隽但不失風骨,內裏仿佛藏着千軍萬馬,極具力量。這個評價可以說是相當的高了。
林宴清的眸子中是化不開的笑意,但是陳南尋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中的廢紙團,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他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起來不慌不忙。只有陳南尋一個人在擔心自己的這個紙團要怎麽處理。她想銷毀但又不能直接當着林宴清的面。情急之下只能往袖子裏塞。
林宴清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并沒說什麽。
一直到睡覺的時候林宴清都沒再提起,陳南尋這才偷偷的松了口氣,差點就解釋不清楚了。
第二日為西尋使臣辦的接風宴,基本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西尋國力雖然弱了些,卻也不能随意怠慢,當以國禮待之。
陳南尋還是第一次這麽隆重地打扮,一大早就被丫鬟薅起來弄了滿頭珠翠。林宴清早早就起床了,坐在一旁等她梳妝。屋內雖然沒人說話,但是氣氛寧靜,一切都井井有條。陳南尋恍惚間感覺兩個人好像已經這樣過了好多年。
陳南尋跟在林宴清的後面步行進殿,她害怕出錯,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話,禮數也都按照林宴清說的照做。林宴清看出來她有點緊張,很少主動的陳南尋今日竟然躲在他身後握住他的袖口,那一截衣袖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很平整,這會兒已經皺皺巴巴了。
林宴清尋着衣袖上的力道反握回去,熟悉的溫度瞬間讓陳南尋鎮靜了不少,緊張感也消失的無形無蹤。
“別怕,今日跟着我就好。今日可以男女同席,我時時刻刻都在。”
他總是這樣,在關鍵時刻給足了安全感。有人在意的感覺真好,陳南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