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靈魂叩問

靈魂叩問

“尋死是要很大的勇氣的,而且我聽說自殺的人,死後變成鬼是會被拉去受刑的,我不會想尋短見。我想過,哪天若是孩子真離開了,我就尋一處清淨地,找一份簡單的工作,不買車不買房,清心寡欲,了此殘生。”我黯然回道。

“你年紀輕輕,怎能如此避世呢?寶馬香車,豪宅別墅,世人皆為其狂,你難道就不想要嗎?”師父又問道。

“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值得我耗費半點心力嗎?”我反問道。

我的眼睛始終在盯着手機裏的監控影像。

“那你的孩子就算能活到一百歲,不也是你生時不帶來,死時不能帶走的‘一物’嗎?你仔細想想,你如此執着,又何所圖呢?”師父聲聲追問道。

“若是無情無愛無欲無求,那還是人嗎?就像師父您已經是鬼魂了,卻流連于人世,對着我這個胸無大志的小女子絮絮叨叨,以您的智慧,您為何還不曾得到解脫呢?”我負氣反問道。

師父沉默片刻,淡淡回道:“你猜猜看。”

我一臉不屑,冷聲說道:“我不想猜。”

“阿虹要走了,你知道嗎?”

“知道。她說她的時間到了。可我并不希望她走。我總覺得是我來了,她才說她要走。”

“你想多了,這和你無關。就算你不來,到了時間,她也一樣得走。”

“也許吧,那你有沒有法子讓她不走?”

“怎麽,你很舍不得她嗎?”

“才見過幾面,談不上有多舍不得,但是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我的朋友太少了。”

“你把她當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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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

“那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只要你為她做一件事,她就能延壽,你願意嗎?”

“那得先看看你要我為她做什麽事。”

“呵,你猜猜看。”

“我不猜。”

師父突然現身,坐在我對面,對我溫聲問道:“你跟客人說話倒是客客氣氣的,怎麽跟我說話,你倒變得如此橫沖直撞了?”

“你怎麽知道我跟客人說話是什麽樣子的?你監視我嗎?”我冷眼看了看師父,轉而低頭看着手機監控裏的孩子。

“我留意你,就像你監控你的孩子,本意都是出于關心。”師父輕聲回道。

監視我還把自己說得這麽無辜,我不吃這一套。我擡眼看着師父蒼白的臉,冷聲回道:

“你找我就是想對我說這些嗎?不知道你們鬼魂會不會餓肚子會不會想睡覺。說實話我挺累的,我好想帶孩子回家睡覺。”

“阿虹明年三月初三就會死。你算算,她還剩多少時間?”師父低聲說道,說完,他伸手搭了一下我的手背,他的手和北方冬天屋檐下的冰棱子一樣冰冷。

我哆嗦一下縮起手來,躲閃着不敢看師父的眼睛,對他說:“沒多少天了,你就直說,需要我為她做什麽事吧,如果我能幫她,我一定幫。”

“需要你去一趟江南小城,在她出生的地方給她立一處衣冠冢。”師父在我耳旁輕聲說道。他離我很近,我能感覺到他說話時也像正常人一樣會吸氣呼氣,但是這氣流就和室外的冷空氣一樣,冰冷刺骨。

我沒有做過多思慮,直接問師父:“路上需要幾天時間?除了立衣冠冢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要刻意去做的嗎?”

“需要你一縷頭發和兩滴血,再和她的衣物一起,埋進她的衣冠冢。訂飛機去的話,來回加路上奔波的時間,一共三天。建議你把孩子留給阿虹,別讓她跟着你來回折騰,太遭罪了。”師父溫聲回道。

“孩子剛做完開顱手術康複不久,醫生不建議她坐飛機。把她留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我帶她坐火車吧。”我憂慮地回道。

“坐火車需要轉車,路上要多耽誤好幾天,從北到南,氣候溫差變化極大,這樣孩子也會受不了。立衣冠冢的地點陰氣極重,你最好孤身前往。”師父提議道。

我犯難地深吸一口氣,無奈回道:“你們自己想辦法找別人去吧,我不去了。”

“你不去的話,她就只有等死了。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她只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并不知道別的事,你千萬別告訴她。我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你可以帶孩子回去了。”師父低聲嘆道,不再試圖說服我。

但我心裏已經過不了這一關了,我知道自己撐不了半天的時間,就會答應他們的提議。

我來到虹姐的休息室,發現她已經睡着了,孩子也睡在了她的臂彎裏,睡得很是安穩。

我發現虹姐睡着的樣子,屬實也是溫柔可親至極。眼前的畫面,讓我一下子就徹底心軟了。

我悄悄回到14號房間,進門就看見師父端坐在茶幾旁,他正端着茶盞喝着茶。

他悠悠地看着我回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沒好臉色給他,只漠然瞟了他一眼。

“我有個辦法,能讓你兩天時間內,把這件事辦成。但是你多半是不會願意的。”師父放下手中的茶盞,不慌不忙地說道。

“什麽辦法?”我耐着性子問道。

“你給我浴足,我上你的身,借你的雙腳跑一趟江南小城,給阿虹做衣冠冢。回來後,你會發現自己的頭發少了一縷,至于你身體裏丢了兩滴血的事,你應該無法察覺。”師父望着我的臉,輕聲回道。

“這才是師父真正的計策,你之前說的那些,只不過是在為你現在要說的話做鋪墊。”我面無表情地盯着師父平靜的臉,冷冷地回道。

師父眨了眨眼,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對師父和阿虹仍舊有很重的戒備心,默自思慮了片刻後,我對師父說:“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離明年三月三也還有一段時間,既然師父已有對策,那這件事,明年春暖花開以後再議吧。”

對于沒有把握的事情,如果能拖延下去,我就盡量讓它拖延下去吧。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只剩下四天的時間考慮。四天以後,你再做任何事,也改變不了阿虹的命運。”師父一臉嚴肅地對我回道。

還是師父狠。我最怕的就是別人告訴我“生命倒計時”,兩年前孩子第一次在醫院确診的時候,醫生當時也是給了我一個很短的“生命倒計時”期限。

到此刻我也并未完全相信師父的話,我甚至已經考慮到最嚴重的後果,那就是被騙得丢掉自己的小命。可良知又讓我無法罔顧虹姐的生死安危。

但賭命的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有的人生下來衣食無憂享盡榮華富貴,而有的人生下來就像一株野草,他們生在貧瘠的土地上,無所依靠……

野草有根,貧苦的人,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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