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油膩難擋

油膩難擋

我很反感。但我只能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

大叔時不時會問一些我多大年紀,是否成家,家中有誰,這類關乎個人隐私的問題。

可我根本不想和他有溝通,關于他的問題,我皆胡編瞎說,敷衍了事。

人和人之間的尊重和真誠都是相互的,他不尊重我,我何必對他坦誠相待。

“家裏還有80歲的老娘癱瘓在床,真是可憐啊,擡頭給叔看看你的小模樣,叔給你拿點錢去給你老娘買些營養品。”大叔說着,便伸手來掏我的下巴。

我偏過腦袋,躲開了大叔汗津津的手,繼續埋頭給他按腳。

“小模樣真招人稀罕。一雙小手按腳按得真得勁兒,給,大叔賞你的小費。”油膩大叔翻開随身的手提包,拿出一沓百元大鈔,直往我胸前的衣領裏塞。

他是在拿錢哄我呢,哄我擡頭給他一個笑臉。但是塞錢的動作,多少有些拿錢侮辱人的意味。

我擡了擡頭,不是為了給他笑臉,可是擔心插在胸前的那一沓錢掉進洗腳水裏。

“給叔笑一個好不好?”他咧嘴看着我笑着問道。

我怎麽也笑不出來,我直想哭。

“怎麽了這是?怎麽眼淚汪汪的?”油膩大叔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樣,急急關心道,“快告訴叔,你這是怎麽了?”

我借着眼底的幾滴淚,撒謊道:“我沒事,只是想起家裏的老母親,擔心她,想早點回家看看她。”

油膩大叔收住了猥瑣的笑臉,他應該是看出了我的詭計,知道我這是想拿錢走人。

“你是不是很讨厭叔,所以着急想走?”油膩大叔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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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這一會兒摸手一會兒又摸臉的,還喜歡問東問西的,我能不讨厭他嗎?

“不是的,我看見叔,就想到了我爸爸,他和您一樣笑得很和藹,對我很好。”我裝着無辜,試圖通過這樣的角色類比,喚醒大叔心底的父愛,好促使他打消邪念。

油膩大叔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他塞給我的那沓錢。

“這錢我不能收,我給你洗腳,老板是會給工錢的。”我把錢拿出來伸手遞給了大叔。

想着,這樣你總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大叔見我連錢都不要了,臉色忽然變得格外嚴肅。

他坐直了身子,不在勾着腰對我毛手毛腳,但他并沒有伸手來接過我遞還給他的錢。

“叔給出去的小費,哪裏有再收回來的道理,這說出去,不得讓老少爺們兒們笑死。你好好再給我按按腳,到點兒我就走了。”大叔淡淡地說道。

我不再看他的臉,只低頭認真按着他的腳,并低聲說了句:“謝謝叔。”

成年人之間的暗語,在眼神裏,也在舉止裏。

不管心底的欲望是什麽,至少大部分人還是想做個“體面人”。

這位大叔盡管油膩猥瑣,但他想做個體面人,因此這也讓我平安無事過了一關。

“下鐘”以後,緊接着又來了一個顧客,這也是虹姐事先給我安排好的。

能掙錢的日子,對于我來說就是好日子。受點罪吃點苦,那都不算什麽。有的人生來就是要吃苦的。

這次來的顧客是個戴着眼鏡且身形清瘦的年輕男人,這裏姑且就稱為“眼鏡男”吧。

眼鏡男應該也是常來這種場合消費的,剛見到我時就問我是不是新來的,說以前都沒見過我。

我發現暴雪天還不忘出來洗腳按摩的人,那都是帶着不單純的目的。

眼鏡男看着腳下擺好的浴盆和盆中的熱水,卻遲遲不擡腳。

我蹲在盆邊,試圖拿起他的一只腳,卻被他躲開了。

我納悶着,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心裏直犯嘀咕,難道又是一個來找茬的?

“給我來次‘大寶劍’需要多少錢?”這個男人開門見山問道。

我如果說我聽不懂“大寶劍”是什麽意思,那不是裝清純裝過頭了嗎?

我心裏埋怨着“雪休”天的錢,真不好掙。我不敢擡頭看“眼鏡男”的臉,只蹲在洗腳盆旁邊,看着盆裏清澈的熱水,低聲說:

“你應該找錯人了,我不會做‘大寶劍’,我只會足底按摩。”

“眼鏡男”霎時間就激動了,提高了嗓門問:“你收費這麽高,竟然不做‘大寶劍’?!就給人洗個腳,按按摩,你一次收好幾大百,你是搶錢嗎?”

我站起身來,看着坐在靠椅上的“眼鏡男”,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低聲說:“沒有人搶你的錢,現在你既沒脫鞋,腳也尚未下水,你可以去前臺要求換個便宜的女工給你服務,或者也可以提出退錢。”

“眼鏡男”看着站起身的我,眼睛盯着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把語氣放溫和了一些,輕聲問:“你直說吧,要多少錢才肯做……”

“不做。”我冷眼看着他,直截了當拒絕道。

“眼鏡男”鄙夷地看着我諷刺道:“我來這種地方沒有上百次也有好幾十次了,你開個價吧。”

我想告訴他,我沒有價。可我覺得說出來的感覺一定會讓人覺得惡俗。

此時我明白,我左右是躲不過一頓罵了。

我掃了一眼“眼鏡男”的衣着,注意到腳上的皮鞋已經磨得有些輕微掉皮了。

我倦怠地閉了閉眼,冷聲對“眼鏡男”說:“你如果真有那份閑錢,我建議你給自己買雙新皮鞋。我到時間下班了。你去前臺退錢吧。”

“眼鏡男”順着我的目光低頭看了看他自己的鞋,突然面露尴尬,瞬間又滿目怒火,對着我怒罵:“老子頭一次遇見你這樣給臉不要臉的賤東西,我CNM……”

他一路忙忙碌碌口吐着芬芳離開了。

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前臺大吵大鬧起來。

我站在走廊裏,看見虹姐走出休息室,她招手示意我過去。

“你去陪陪孩子,我去前臺看看是哪個沒長眼睛的玩意兒敢在我這裏撒野。”虹姐氣沖沖穿過走廊去往前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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