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師父一定有很多故事,但他如果不想說出來,我便不會追着問。
我看着師父黯然神傷的臉,輕聲感嘆道:“誰又不是生活的囚徒呢?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囚徒罷了,雖然我有行走在日月底下的自由,但是我卻很久沒有享受過真正的自由。衆生皆苦啊,師父。”
“是,衆生皆苦。”師父若有所思。
我忽然想起上午虹姐告訴我,我下午兩點得去九號房間“上鐘”……
我慌忙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了。
“我睡過頭了師父,我沒去‘上鐘’。虹姐沒有來找過我嗎?”我懵然看了看14號房間的門,轉而望着師父低聲問道。
“阿虹來過了,被我打發走了。我見你睡得沉,沒忍心叫醒你。”師父溫聲回道。
“你幹嘛不叫醒我呢?你這不是耽誤了我‘上鐘’掙錢嗎?”我詫異地望着師父嘆道,說完我就趕緊下榻穿鞋。
“阿虹剛才來都告訴我了,說你在外面揚言自己是14號房間鬼財神的姘頭,此話屬實啊?”師父抓住我的胳膊,盯着我問道。
我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師父的臉,吞吞吐吐回道:“那,那不是為了吓唬那幫女工嗎?他們都看不起我,都知道我最近被顧客打罵,一個個當着我的面,就說我的壞話。我是被逼急了,才說那樣的話。師父千萬別當真啊。”
師父坐在榻邊,一本正經地回道:“沒有,師父怎麽會當真呢。要不然,剛才你睡着了,我怎麽沒有鑽你被窩裏?”
我穿了鞋,站在榻邊,看着師父回道:“我得出去看看了,在你這兒睡了一下午,虹姐指定不樂意了,她千方百計請我來,是想讓我‘上鐘’掙錢的。”
“嗯,那你去吧。”師父端坐在榻上,對我擺了擺手。
我剛走進長廊裏,就聽見了前臺傳來女孩哭哭啼啼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盡管我凝神細聽,也還是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哪位熟人的聲音。
我來到了前臺,才發現正是下午對我耀武揚威的小楊在哭泣。
她就站在前臺邊,對着坐在前臺裏面的虹姐,哭着說:“我不是故意把那位顧客弄受傷的,老板,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虹姐面色冷峻,對着小楊冷聲回道:“顧客已經被送去醫院了,後續還有一大筆醫藥費需要我去醫院賠付。你給我惹這麽大的禍事,你還想要我原諒你?你家裏人的聯系方式呢?這筆醫藥費需要你來承擔。你身上沒錢,就讓你父母替你承擔責任。”
小楊哭着對虹姐說道:“老板,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離婚了,爸爸在工地幹活兒出意外死掉了,媽媽改嫁了,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山裏,我是奶奶養大的。奶奶得了白內障,現在一雙眼睛都瞎了……”
虹姐很是厭煩地打斷了小楊的話,對她冷聲回道:“夠了,夠了,你別編了,這裏的每一個女工身上都有一段悲慘的過往,他們找到我哭的時候,都比你哭得慘,很多都是編的瞎話,企圖騙取我的同情心。可是你看清楚了,我這裏是足浴店,不是菩薩廟,我請你們來,是給我掙錢的,不是來給我惹禍的。”
我站在走廊的邊沿,沒有探出身子,只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竟忽然又有些心疼這個小楊了,但是理智告訴我,眼下我必須心狠一次。
“老板,我身上總共只有五百塊錢,我真的賠不起啊,要不你把我留在店裏打工,以後每個月從我的工錢裏扣掉我欠下的醫藥費,行不行?”小楊哭着央求道。
虹姐不耐煩地罵道:“別在我這裏哭喪似的!煩死人了!這筆賬,我記着。總有一天,我要你還給我。現在,你趕緊給我滾蛋吧,你留在這裏,那位顧客的家人肯定會來店裏鬧事。你去別的地方打工吧,我這裏真的不适合你。”
這個時候,中午看熱鬧的那幾個女工也聞聲來到了前臺,他們站在牆根,冷眼旁觀,繼續看着熱鬧。
“我不走,我沒有地方可以去,老板,我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小楊哭着再次央求道。
“趕緊給我滾,給,這是你這兩天的工錢,都給你,這下你離開我這裏,還有錢出去住賓館,不要再在我面前裝可憐了,我如虹,這些年在這個店裏面,見過太多可憐人了,早就麻木了。”虹姐邊說着,邊從前臺的抽屜裏抽出幾張百元鈔票,甩給了小楊。
小楊拿着自己的工錢,繼續哭着對虹姐說:“你就留下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闖禍了。”
“王姐!王姐!!”虹姐忍無可忍扯着嗓門在前臺喊着領班的王姐。
身形健碩的王姐聞聲從走廊裏咚咚一路小跑到前臺。
“什麽事,老板?”王姐畢恭畢敬地看着前臺裏面的虹姐問道。
“給我把小楊扔出去,煩死了都!”虹姐怒火中燒地吼道。
“趕緊給我滾蛋!”王姐用她粗壯的胳膊推搡着小楊,一路将她推出了大門。
此時,我才慢悠悠從角落裏走出來。
王姐轉身看見了我,竟刻意站住了腳,低頭彎腰給我讓路。
而其他在圍觀的幾位女工也低着頭悄悄走開了。
此刻,我便明白,以後在這家店,除了虹姐,沒人再敢欺負我。
虹姐見我走了出來,遂招手示意我過去。
“你今天晚上有‘點鐘’,顧客是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你能去‘上鐘’嗎?”虹姐摘下墨鏡,用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着我,輕聲詢問道。
“點鐘”的顧客都是“回頭客”,一老一少,我很快就猜到了是誰。
“是那位外科醫生帶他師爺來了吧?”我看着虹姐問道。
“好像是那位醫生吧,有點兒眼熟。我這裏一天到晚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我都沒心思去記住他們。”虹姐一手捏着墨鏡的眼鏡腿,一手扶額,疲憊地輕聲嘆道。
看着虹姐眼中的紅血絲,想着她在店裏戴了一天的墨鏡,想必昨夜她把南橋領回家以後,在家裏又和南橋大吵了一架,沒少流淚,沒少發怒火。
我看着她的臉,輕聲問道:“應該就是他們了,他們預約的什麽時間呢?在幾號房間?”
虹姐打起了精神,将墨鏡戴上,對我回道:“晚上九點,在17號房間。現在還早呢,我請你出去吃火鍋吧,這附近有家火鍋店,味道特別好,南方人很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