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吩咐長影去廚房幫襯東冥,夜流□□自躺在床榻上,沒過多久,只覺本就混混沉沉的眼前一黑,陷入夢裏。
夢境裏,她再一次從外面的官道上走進紅葉鎮。
只是這次是她一個人,或者說,她好像不是她了。
身子變得瘦小無力氣,身上是粗布麻衣,甚至還有着沒有來得及消掉的油污。
她是誰?
夜流西特意找了口淺井,透過水面,倒影出一張青澀的小女孩的臉。
她想從周圍人身上尋找答案,舉目四望,才注意到哀鴻遍野的慘淡場景。
鎮子上似乎發生了饑荒,死了好多人,街頭屍體橫七豎八的淌着,一眼望不到頭。偶有沒咽氣的人,已有氣無力地躺在家門口等死。目光充滿不甘和悲涼。
路邊的紅葉依舊紅得耀眼,卻像是殘血浸染着這座籠罩死意的鎮子一般。
夜流西繼續往前走,下意識想去瞧瞧那座鎮子中央的鬼宅是什麽光景。走了沒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早已饑腸辘辘,與路邊那些人別無二致。
但她還是咬牙堅持走到鬼宅門口。感覺冥冥之中,這個夢仿佛是一絲指引。
鬼宅
或者說應叫白府。
不同于夜流西初見時的蕭瑟,大門緊閉,夢中的白府繁華猶在,門庭若市,門前排着長長的隊伍,等待白府家丁施粥救濟。
夜流西想趁亂走進去瞧瞧,卻被災民攔住:“誰家的小孩,到後面排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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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邊說還邊推搡了她一把,本就餓得頭重腳輕地毫無反抗之力,直接摔倒在地上。
倒春寒的正月,青石板路冰冷刺骨。
然而等待施粥的災民隊伍依舊在不斷走動,并沒有誰願意停下來,将自己分到的粥喂給她。
在絕望的漫長中,她眼前的湛藍天空漸漸變為灰色……
再度睜眼,發現自己深處在一張火炕上。
火炕上鋪着四個鋪蓋卷,她是最靠南的那床。
身側有個半大的小姑娘發現她醒了,笑眯眯端來水和米粥喂給她,“是少奶奶救了你。”
原來是白府的少奶奶上香祈福回來,注意到門口的小可憐,本着為腹中孩兒祈福的考量,命人将她帶入府中。
白家少奶奶長相随和,是菩薩心腸,待小女孩身子恢複後,見她模樣齊整,适合入府當差,便做主讓她留下來。
雖然是為奴為婢,這于外面饑荒遍野的人來說,是相當不錯的結果。
小女孩很感激,一心一意侍奉在少東家和少奶奶的院子裏。待小少爺出生後,又一心一意照顧小少爺,很得主子的信賴。
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年。
小姑娘長成大姑娘,在府中當差越發如魚得水。本以為日子會這麽無憂無慮過下去,忽然京裏傳來消息,說少東家中了探花,留京任職,要接少奶奶等人去京裏生活。
阖府上下喜悅沸騰。
唯獨小姑娘眉眼低垂,神情恹恹。
因為少奶奶告訴她,這裏是白家祖宅,需要有人留下來看守,“你是我最信賴的人,把你留下我是最放心的。”
在惋惜與不舍中,小姑娘送走白府一應人等,望着車馬漸行漸遠,不斷消失在視野盡頭,小姑娘淚潸潸兩行。
少奶奶臨走前又說,“等京城穩定了,老宅沒了後顧之憂,我再派人接你過去,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這話讓小姑娘有了盼頭,每日除了打掃庭院,與留下來的門房老丁一起用膳,小姑娘剩餘的時間就愛坐在門口,盼着有一日驿館信差會拿着少奶奶的信來,接她去京裏繼續伺候。
然而冬去春來,紅葉鎮的紅葉一年更比一年紅,可信卻遲遲未等到。
直到在某個大雨滂沱的午後,她偶遇了一個小道士。
那時他面相還很青蔥,但正是夜流西三個在陳家布莊遇見的那個。
趕路的小道士沒有盤纏,道袍破敗,饑腸辘辘地倒在了白府的大門口,想讨要一碗粥。而後便昏死過去,原來是淋雨得了傷寒,渾身發熱。
小姑娘想到原來少奶奶對她的恩情,也好心搭救,将小道士擡進白府醫治。
在小姑娘的細心照料下,小道士身體逐漸好轉,兩人并暗生情愫。
得知小姑娘一直在等待京裏派人來接,也不癡纏,只說臨時住上一陣,等京裏來人,他便主動離開。
可哪知,又是春秋幾載,門房老丁都去世了,也不見京城來人。
小道士怕小姑娘傷心,主動離家出門去打聽,帶回來的卻是噩耗——白家一行人在去京的途中遇到土匪,無人生還。
這消息,對于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很快便一蹶不振。
可小道士深愛着她,不想她早早離開,于是啓用了師父生前留給他的禁術——還魂術。
“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就在夜流西想進一步探尋小道士的還魂術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輕快爽利的聲音。
夜流西下意識轉過身,驚覺小姑娘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仍是夢裏習慣性的鵝黃衣裙,頭發收拾的一絲不茍,多年遵循着白家少奶奶在世時的要求,娃娃臉上眼睛時刻笑眯眯的。
可她剛才不是一直在扮演小姑娘的角色麽?
就在她尚且疑惑之際,周遭畫面鬥轉,沒了紅葉鎮車水馬龍的繁華,取而代之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她不确定地試探道:“你……是在我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