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罰
天罰
青雲山上正在上演一場混戰。
神界、魔界、人界心照不宣的聯手，只為了除掉青雲山，青雲派。
辛瑤如今只剩兩百年法力，只能靠着青羽和青寒庇護與人界修真者交手。
雲翳對弟子的教導一向嚴苛，所以座下弟子各個實力強悍。他有一條規矩，不能殺人。
他與扶秩和辛空交手的空檔，赤貫往半山腰揮了一劍，頓時青雲山上慘叫四起，鮮血四濺。他在他的弟子面前，破了這條規矩。
雲翳從來都沒有慈悲心，這點我太清楚了。當年我被從魔界送到天界，他與辛瑤又從扶秩手裏将我偷走，在那場叛逃之戰之前，他瞞着辛瑤帶着我去跟扶秩談判過。
他要神尊的位置。
可是最後扶秩拒絕了他，兩人還大打出手，引起神界其他神的注意，才有了那場弑神之戰。
他與扶秩，都心存貪念，無非是一個貪得大，一個貪得小。
混戰之中，天罰降下。
其實也不是沖着雲翳去的，是沖着我。天道終于醒了片刻，将矛頭指向了對他威脅最大的存在。
辛瑤撲了進來，替雲翳擋了那關鍵的一擊。她也落得個神魂殘破，即将消散的下場，雲翳帶着我和她奔逃，路途中幫着辛瑤奪舍了一個聖族女嬰。
我們在聖族邊緣生活了十年，直到辛瑤被選為下一任聖女。
上一任聖女傳承之時，企圖奪舍辛瑤，被其反殺。族迎來了靈氣崩塌以來最為年少靈力也最為渾厚的聖女。
雲翳選了人跡罕至的青雲山，将我封在了封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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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陸續收了三個罪惡深重的弟子，又立了一條不能殺人的規矩，因為他對天罰有陰影。
如今三界聯合逼上門來，規矩不如命重要。
雲翳這一出手，辛瑤與三個弟子就殺瘋了。所過之處血流成河，人神魔紛紛隕落，他們幾個也似乎被血浸透了。
三師姐青寒祭出了九尾，以往魅惑人心的伎倆此刻全部變成殺招，一進一退間已經取了無數性命。她平時打我的時候沒開這麽多尾的，真是感謝她沒有下死手。
二師兄紅蓮劍已折，他化成原型，長嘴吐出紅蓮業火，火舌在人神魔之間蔓延，将青雲山化成一小片火海。
紅蓮業火灼燒神魂，神魔不得不避其鋒芒，丢棄了那些修真界的人，轉而去對付大師兄青楓。
在我眼裏，青楓是三個人中最接近師尊的。他內心有極強的貪念及欲望，卻死死的壓在了心裏。
如果當初師尊沒有收服他并收為弟子，這條為禍一方的黑蛟估計會成為一方霸主，甚至敢殺上神界。他身上的煞氣此時能夠徹底的釋放開來，手持青鋒在神魔的圍攻下游刃有餘，依舊保持人身與多方混戰。
辛瑤帶着一身血腥，撲在了一條鎖住我翅膀的鎖鏈上。
她居然想救我。
我扇動翅膀，帶動着鎖鏈大幅度晃動。辛瑤幾乎穩不住身形，卻還在擡掌往鎖鏈上劈。
蠢不蠢吶。用來鎖我的鎖鏈，會是一般的鎖鏈嗎？
“辛瑤！”雲翳與扶秩和辛空纏鬥良久，終于還是招架不住一個神尊一個魔尊，他退避的空檔，辛空一躍而過，朝着鎖鏈上的辛瑤就沖了過來。
多猙獰啊，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才出生有了些靈智的時候，辛空也是這樣帶着些得意又嫌棄的掐着我的脖子左右打量，像是在評判我的價值。
我奮力扇動翅膀，幾乎将鎖住我的鎖鏈掙脫，一翅膀給辛空扇了過去。
铛的一聲響，我抵不住辛空的法力，直直的砸到了地上。辛瑤也被震得砸到了一邊。
“青言！”大師兄怒吼一聲，從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往我這邊來。
三師姐和二師兄也同時轉頭，往我這邊靠近。
“青言？”辛空笑着，一腳踩在鎖了我脖子的鎖鏈上，“咱們的小黑鳳，居然有名字了。”
黑鳳天生邪體，有史以來也沒有幾只能存活。偏偏在辛空與辛瑤争奪魔尊之位的時候，我降生在了魔界。
他立刻就将我弄到了魔宮，并迅速與聞訊而來的扶秩達成了交易。
颠覆天道，這真是神界與魔界聯手打的最大的算盤。而在他們倆眼裏，我這只小黑鳳就是一個容器，比那些妖邪更為低賤，我不配有姓名。
他的劍泛着濃郁的魔氣，帶着凜冽的寒光抵住我的心口，“你居然會救辛瑤，看來是個失敗的作品。如此我只能将你毀了，免得夜長夢多。”
“青言！”我看着師尊硬生生用肩膀挨了扶秩一劍，轉身就想往這邊撲。
我又想起來了。我被雲翳封印了差不多一百年，才化成了人身。
那時我扣着手指，帶着懵懂和惡意，學着青楓他們喚他，師尊。
“與餘成言，九天為證。”他冷着臉點在我的眉心，為我取名，青言。
你說這世間事，又有多少有道理的呢。就在剛才，我還在想，讓他們都去死好了，讓青雲山的人都去死好了，我就不用每天滿懷惡意的想着怎麽才能要他們的命，不用三天兩頭的就被打得半死丢回後山封印裏休養。
他們本也就是一群惡人，罪有應得。
聖族是我趁置辦喜事的東西招來的，神界和魔界的到來也是我安排的，這是我給師尊準備的驚喜。
可是他們來早了。還想要我的命。而我，看着滿目瘡痍的青雲山，前所未有的生氣。
青雲山不幹淨了。我曾經花了重金建的屋舍被波及坍塌，我親手造的牌匾被劈碎，我精心侍弄的花草被血水澆灌，被踐踏在腳下。
他們為什麽要毀了這一切呢？他們憑什麽呢？
辛空的劍插進我心口的瞬間，我仰頭，發出了一聲尖嘯。
蓬勃的混沌之氣從我身體裏迸發，将辛空的劍與我身上的鎖鏈一齊震斷，将辛空震飛了出去。
蘊養了那麽久的天地惡意，終于在最後的時刻發揮了它的一點好處。我掙脫了枷鎖，在空中飛旋了兩圈，慢慢的化成了人身，立在半空中與扶秩對峙。
扶秩一手持劍捅在雲翳的肩膀，一手束縛住了他的手腳。眼睛卻盯着我，一臉的不可置信。
“扶秩神尊，別來無恙。”我攤開了手，放出了一點點混沌之氣，“你親手從天地縫隙引出來的天地惡意，又親手放進了我的身體裏，如今蘊養成熟，你不來驗收一下成果？”
下面的混戰因為我這一句話徹底的停了。神界以及人界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扶秩，他們的神尊，居然如雲翳所說，真的企圖颠覆天道。
“你這邪物，妖言惑衆。”扶秩把劍從雲翳肩頭抽了出來，帶出了一串血珠，他此時已經顧不得雲翳，直接提劍朝我而來。
如果是以前，我見到這個狀況絕對拔腿就跑，誰讓我是青雲山上最弱的，但是現在，我身體裏的混沌之氣已經養成了。我放出更多的混沌之氣，就要與扶秩一戰。
可是這個時候，天道又來插上一腳。
它像是茍延殘喘的将死之人一般，時不時的清醒，如今這剛剛清醒，就又給我送了一個見面禮。
天罰。
九天神雷兜頭砸了下來，它甚至還有餘力将我與在場的所有人隔絕開來。雷電在我身體裏穿梭，比之前扶秩的法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雲翳，你看，天道是站在我這邊的，你還敢說不是你大逆不道？”扶秩就站在我面前，隔着九天神雷看着我扭曲的面孔，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他的愉悅，“兩百年前的天罰你們逃過一劫，而今，你們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殺了他們！”
混戰又開始了。這回天道插這一手，在場耳朵人神魔更有了動力。天道是站在他們這邊的，青雲山的人，都該殺。
是啊，該殺。天生邪體，魔界黑鳳，身體裏又蘊養了兩百年的天地惡意，無論哪一個都不能為天道所容啊。
可是我不甘心啊。
我生來就是黑鳳，有了靈智開始就被人當成了蘊養天地惡意的容器，我被天地惡意所左右，對周圍的人都充滿的惡意，引誘他們心底的惡意。
是青雲山上的四個人将我拘在了青雲山，一點不少的接收了我所有的惡意。可是天地惡意不滿意啊，它想要出去，想要染指世間萬物，想要觸碰天道。我在對青雲山的依戀和對世間破壞的惡意之間極限拉扯。
我看着青雲山衆人那血肉模糊的身軀，他們在堅持什麽呢？他們防着我，卻也全盤接受我的惡意。除了我想要辛瑤的命的那一次，他們沒有哪一次想要我的命的。現在甚至都在喊着我的名字企圖沖過來。
他們對我的惡意，比這世間萬物少多了。
我才活了兩百年，我不想跟着那莫名其妙的天地惡意一起被天道泯滅。
我實際上做錯了什麽呢？
我沒錯吧，是天道錯了。他選錯了神尊，現在也站錯了隊。
混沌之氣伴随着我的不甘，迎風生長，抵抗着天罰的威力。
我在九天神雷裏慢慢立起了身，伸出手感受那雷電纏繞指尖的觸感。
天道變弱了？
轟隆一聲響，像是回應我的疑問，天地靈氣在下一刻蕩然無存。
天道，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