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坑深十七米
狐之助連哭帶喘,一句囫囵話也說不出來,好在還算能順利的打開時間裝置,茗也就懶得從他那裏得到答案。反正一切等回到本丸後自然就能揭曉,早一會兒晚一會兒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很快,他們就站在了本丸大門前,正是出發的地方。鶴丸和藥研上前推開大門,茗擡腳邁過門檻走了進去。第一時間感知到主人歸來,付喪神們亂糟糟的擠在中庭,她擡頭點了點人數,發覺缺了幾個人,于是直接問道:“長谷部呢?”
領着一群弟弟的一期一振立刻回答:“長谷部君在手入室,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茗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十分詫異看向藍發青年:“受傷?你們出去玩不都是帶着禦守嗎?怎麽會這麽嚴重?”
一期一振有些為難,他非常不習慣在同僚背後轉述什麽,但如果不立即說明,也許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啊......抱歉,事情是這樣的,您離開不久弟弟們閑着無聊去幫長谷部及歌仙做日課,鍛刀的時候無意中得到了一位新的同僚,這本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他停下來理了理思路繼續說道:“但是新人的輩分比我等要高出一些,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原本一切都還算正常,但是昨天有一位審神者派遣她的付喪神前來送了張帖子......新人和來使沒說兩句就動起手來,長谷部君挺身而出然後就受傷了......還好那天他們剛剛出陣回來,身上的禦守還沒有摘掉......”
茗先是回頭看向跟她一同歸來的兩振刀:“鶴丸和藥研去休息。”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先去修複傷員,讓新人到手入室去見我。除了長谷部還有其他人受傷嗎?”
一期一振答道:“沒有了,三日月殿和小狐丸殿及時出現阻止了事态進一步擴大。另外,對方付喪神送來的帖子已經放在您的書桌上。”
她眯起眼思索了一下,揮手讓衆刀先散開:“嗯,那就先這樣,你安撫好短刀們,如果有處理不了的問題只管來找。”說完便沿着回廊向手入室的方向走去。
壓切長谷部一開始沒想到對方會動真格。畢竟這是自家地盤,外來付喪神既沒有主場優勢,也沒有什麽理由同自己死磕。信件已經送到,只不過是幾句口角,誰知道這些千年老刀脾氣怎麽會如此火爆,打到最後雙方都爆出了真劍必殺,自己重傷不說,對方也沒得什麽好處。想到這裏,他不自覺的摸了摸右胳膊,應該說幸虧自己機動值高躲過了髭切的會心一擊?
他低頭看向空空的雙手,眼神有些迷茫:主公的命令,到底算是完成了還是沒有完成呢?
茗推門走進手入室就看到打刀一臉脆弱的泡在池子裏,布滿裂痕的本體孤零零的被他放在手入臺上。
她嘆了口氣,又是一個問題兒童。
點頭答應接受審神者一職時她就明白此行不說是兇多吉少只怕也要坎坷艱難,真的進了本丸才發現前有重重疑雲,後有責任壓身,周圍還淨是些大小麻煩精。狠狠心不是不能閉眼不管,但器靈誕生不易,能夠走上這條路的多是歷經磨難之物,憑心而論,她真的很難看着他們堕入黑暗視若無睹。
茗打開手入室的櫃子,抱出一件幹淨的棉布墊子,又拖出修複常用的工具箱。直到她将墊子鋪好工具擺好并将壓切長谷部的本體輕輕放在棉墊上,精神恍惚的青年這才發現讓他糾結不已的主人就端坐在自己對面,正輕輕用手拂過他布滿傷痕的本體。
長谷部的耳朵突然之間燒得火紅,他不顧一切想要站起來,行動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此時衣衫破損形象欠佳,再加上主人的特殊情況,一時猶豫機動值過高的弊端顯露無疑——青年“啪叽”一下把臉磕在了水槽上。
無論是誰,只要擁有類人的身形,鼻子遭受重創都是一件“長使英雄淚滿襟”的事,打刀青年單手捂着臉,形容狼狽的縮回到池子裏,清澈的水面上彌散出可疑的紅色液體。
“您回來了!我長谷部,一直在等待主人的歸來!您需要問在您不在時發生了什麽嗎?請問吧......”他背對着茗甕聲甕氣說道,要不是微微顫動的水面,誰也不會發現他此時羞憤欲死的心情。
為了不讓自家的倒黴孩子一氣之下跳進隔壁刀解池,茗淡定的忍住爆笑的欲/望,十指靈巧的快速拆卸受傷打刀的本體,迅速開始進入修複時的專注狀态。
許久沒有等到主人詢問的長谷部有些灰心喪氣,茗的沉默被其視作不滿和懲罰,他惶然轉身請罪,卻看到審神者戴着口罩做在蒲團上,正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擦拭他受傷的本體。
她的臉被口罩遮住,看不清此時的表情,但那雙漆黑的眼眸此時只有面前的“壓切長谷部”,再也沒有其他。青年有些別扭的重新背過身去,微涼的靈力通過刀身傳遞到他的感知中,逐漸将那些傷痕一一修複。
一點也不像演練場遇到的其他刀劍所說的那樣,審神者的靈力并沒有讓他産生什麽粉紅的、旖旎的聯想,冰涼冷淡,暗藏銳氣,但又沒有殺機四伏波詭雲谲的感觸,反倒讓身為刀劍的他突然間既像多年流浪在外回到故鄉的游子那般懷念,又像受了委屈無處申訴的孩子終于找到可主持公道之人那般心酸。
“我出于刀工長谷部國重之手,原本是振身長三尺餘的大太刀,後來為了符合主人作戰的需要被打磨到打刀的長度。被獻給織田信長後曾被他帶在身邊一段時間,後因壓切藏在茶棚下的茶僧而得到‘壓切’之名。”他忽然之間想說些什麽,一張嘴就停不下來:“沒過多久便被信長公贈給了黑田如水——一個說客,連織田家的家臣都不是的人。第二任主人并沒有虧待過我,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是我呢......如果我還留在那個人身邊,本能寺時他是不是就能逃得生天......畢竟,我可以斬斷一切阻礙主君前行的障礙......為什麽!”
在他一聲澀過一聲的“為什麽”中,茗完成了刀身的修複工作,付喪神身上的衣服也重新恢複完好無缺的狀态。她将打刀收回刀鞘放好,淡淡說道:“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沒必要糾結那麽久,歷史有其必然性,無論你在不在身邊,你的前任主人都走不脫名為死亡的繩索。人類的生長環境,所受教育,行為習慣都是造成他們走到末路歧途的原因,哪裏會因為一振刀就輕易改變結局。先說說你是怎麽受的傷吧?”
長谷部沉默了。被上門送信的別人家付喪神打到重傷實在是一件丢臉的事,況且審神者臨出門前将本丸對外之事悉數交由自己處理,頭一遭就出了這樣的狀況,追求完美的青年自覺未将最好結果呈上既是無法完成主命......無法完成主命意味着此刀無用,無用之刀當然可以被當做一件普通物件賞賜給随便什麽人......然後,他一頭紮入了腦內絕望的小劇場中。
“這個孩子因為父之故方才遭此大難。”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透過幛子門傳了進來,長谷部的頭埋得更低了。
剛剛來到本丸第三天的小烏丸拉開門走了進來,擡頭就見面無表情的審神者端坐在蒲團上:“你在誰面前自稱為父呢?睜大眼睛看清楚點!”
一道金色光芒閃過,小烏丸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是真不知道這位祖宗也有出山的時候。本丸裏其他年輕的刀劍看不清她周身裹挾的刀氣與血色,出自伊勢神宮的他還能看不清楚嗎?哪怕不知其名號,也該能大致估摸出對方的實力,時之政府竟妄想将這位強行留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即便是靈力稀薄的當下,高天原三貴子也不一定能在她手下走過幾招。想到時之政府強加給他的任務,對比一下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最後再想了想種族隔閡,號稱日本刀之父的小烏丸認為自己可以放心大膽的謀劃如何抱大腿了。
什麽大義,什麽犧牲,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在這活祖宗面前絕對無所遁形。就憑人家可能活過的年頭也足夠逗他們玩上好幾圈兒,要作死你們自己去,老子不幹了!
“大人......不知您是何方大能,竟被請來坐鎮此處,不知該如何稱呼?”烏鴉童子一樣的少年低頭俯身行禮後規規矩矩的垂手站在一邊,躲在池子裏不敢冒頭的長谷部驚訝得幾乎忘記呼吸——這位新人昨天還脾氣火爆的不顧自己才一級的等級硬要挑戰人家家滿級的髭切,我一定是受到過重打擊眼前出現幻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睿哥睡覺居然會從床上掉下來,然後滾在地上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