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初冬的夜晚來得格外早。
池野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他推開門,看見陸清炎徘徊在回廊上。
他還穿着早上那件藍色衛衣,腳下是一雙毛絨絨的拖鞋。
“老公!”一看到他,男人就歡快地跑了過來。
“在這做什麽?”池野疑惑。
“等你。”陸清炎像一只忠誠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
“站多久了?”池野問。
“剛剛出來。”
陸清炎說着,就想伸手抱他。
池野把他輕輕推開,說:“衣服濕的。”
他帶着滿身寒氣進屋,大衣外套上還沾着雪粒消融的水汽。
印象中,陸清炎身子弱,經常生病,池野不想把寒氣過給他。
陸清炎讷讷縮回手,有些低落:“好吧……”
知道他這又是想多了,池野擡手摸他頭發:“看你包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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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陸清炎享受池野的安撫,乖乖點頭。
“好吃嗎?”
陸清炎拉着池野的手移到自己頰邊,還在他溫熱的掌心蹭了蹭:“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池野總覺得陸清炎這句話帶着挑逗的意味。
貼在手心的側臉細膩光滑,帶着微微的涼意,卻依舊沒有澆滅他騰升起的邪火。
池野的大拇指動了動,似有若無地劃過陸清炎的唇,指腹停在了飽滿的下唇上。
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味道。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池野喉結上下滑動。
陸清炎擡眼看來,眼神嬌柔。
池野呼吸一窒,快速收回自己的手,故作正經道:“進去吧。”
陸清炎滿足了,他和池野并肩往餐廳去,雀躍道:“老公,你回家吃飯,我真的很開心,你真好。”
在池野看來,婚後若非沒有必要應酬,按時回家吃飯不是應該的嗎?怎麽到了渣攻這,還變成可誇的優點了呢?
“我以後若是不回來,會給你打電話的。”池野側頭看他,“你不用來這裏等。”
陸清炎垂眸,黑如鴉羽的眼睫下壓,在眼睑處
投下一小片剪影,“我想快點見到你。”
比起現實生活中那空蕩蕩的房子,這裏多了個每時每刻都在期待他回家的男人。
記不清已經多久了,這樣被重視,被愛着的感覺,已經多久沒擁有過了?
池野的心就像屋外散落的雪,飄飄浮浮,最後在歸屬地軟成一灘水。
餐廳內,陳媽正在擺放碗筷,周櫻婉扶着池正華在餐桌前坐下。
瞧見池野和陸清炎一同進來,周櫻婉笑道:“可算回來了,炎炎給你打完電話就要出去等,我跟他說你從公司回來至少要半小時,他也不聽。”
池野去看陸清炎,對方清俊的側顏變得漲紅,他小聲道:“媽,別說啦。”
傭人把一盤盤餃子端上來,池野攬着陸清炎坐下,問:“都是你包的?”
“醜的是我包的,好看的是陳媽包的。”陸清炎坦誠道。
“我瞧着都還不錯。”池野說。
陸清炎不好意思指了指面前的盤子:“我包的……像燒麥……”
池野笑了:“也很厲害。”
看到他倆氣氛還不錯,池正華心裏也暗自松了口氣。
他瞟了眼餐廳外,适時插話問:“那個敗家子沒和你一起回來?”
池野知道,他口中說的那個敗家子就是楚笑。
“公司在籌備新的選秀節目,他在加班。”
池正華沉吟片刻:“你放心交給他?”
池野雲淡風輕:“沒什麽不放心的,最終決策人還是我,他現在只是在做初步方案。”
“也好。”池正華颔首,“給他找點事做,總比他天天不務正業四處惹禍強。”
池野不置可否。
楚笑這人平時看起來呆呆傻傻的,但正事上從不含糊。
分配給他的工作,他就算再不滿意,也會罵罵咧咧做完。
穿來前,楚笑也不是不學無術的浪蕩子,他讀的管理學,畢業後在自家公司任職,單憑學歷和工作經驗來講,楚笑比池隐高出一大截。
再者,楚笑很喜歡娛樂行業,把他放進娛樂公司,他簡直如魚得水。
晚飯過後,池野随手發了一條微博,一張煮好的餃子圖片,什麽文字也沒
配。
這條微博發出去沒多久,各大營銷號開始瘋狂轉發。
左右不過分成了兩派,一派是為池野洗白,說小兩口的感情并非外界猜測那樣差,現在是來秀恩愛了,還有一派暗諷池野為了挽回個人名聲,拉着老婆作秀。
池野早年間作為池家繼承人第一次在媒體前公開露面時,占足了各大娛樂雜志的頭版頭條。
姣好的外形,優越的家世,引得無數男人女人為之瘋狂,吵着喊着要給他生猴子。
他從邁巴赫後座下車那個視頻,在熱搜上呆了整整三天,收獲了不少老婆粉。
甚至還有粉絲開玩笑,傾耀集團旗下的娛樂公司,只要池野在,就不會倒閉。
公司新人若是不争氣,他這個做老板的可以親自上,臉在江山在。
他的熱度一點也不比當代頂流小。
所以當他那萬年不用的微博更新時,即刻引來網上一片熱潮。
罵他的,維護他的,在評論區吵得不可開交。
池野的粉絲叫“少奶奶”,“少奶奶”團真不是蓋的,黑粉來一個罵一個,來一對罵一雙,當然,他們是池野的唯粉,狠起來連陸清炎也一塊兒罵。
只是罵陸清炎的評論,很快就消失了。
池野洗完澡出來,看到陸清炎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咬着手指刷微博。
他上前拍了拍陸清炎的肩,打趣道:“你把我位置占了。”
這個卧室,沙發是屬于池野的,床是陸清炎的。
陸清炎不好意思站起身,說:“老公,你今晚睡床吧,我睡沙發。”
池野擦着頭發:“我幹什麽欺負你一個小孩子?”
陸清炎急急反駁:“才不是欺負,你比我高那麽多,總蜷在沙發上也是不舒服的,我們可以輪流睡。”
“不用,娶你回來不是讓你睡沙發的。”
“那你,你……”陸清炎臉又紅了,急得結巴:“你娶我回來,也不睡我。”
他在說什麽?
池野眼睛瞪大了兩分,一時語塞。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結婚了……”陸清炎羞得視線無處安放,“就算你現在沒興趣碰我,那,那躺一起也不可以嗎?”
“我……真的有這麽差嗎?”陸清炎聲音漸弱。
新婚第一夜,池野睡的書房,後來同處一室,他又選擇睡沙發。
于他來說,他只是想求良心上的心安,無法在心意不明的情況下把魔掌伸向一個剛滿二十歲的男孩,但站在陸清炎的角度看,這其實是一種變相的冷暴力。
他的丈夫不愛他,甚至都不願意碰他,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可悲了。
池野不想他難受,開口解釋:“是我的問題,你很好。”
陸清炎聳拉着眼皮,靜默無言。
池野不擅處理這種情況,只得主動結束話題:“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
陸清炎從不會咄咄逼人,在池野說出這話時,他縱使滿腹委屈,也只是揉了揉泛紅的眼,抱着睡衣進了浴室。
池野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意識到這個房間現在不是一個人住,他又把剛冒着紅光的煙頭熄滅。
水聲“淅淅瀝瀝”響起,池野的心都聽癢了。
他拿過手機,給楚笑發了條微信:回來了嗎?
【楚笑:回來了,正在吃餃子呢。】
【池野:嗯,我下來找你喝一杯。】
【楚笑:?】
池野穿着居家服下了樓。
楚笑已經讓傭人拿來了洋酒擺在桌上。
“哥,大晚上的怎麽了?”楚笑試探問。
“沒。”池野拉開椅子坐下,“就是睡不着,喝點酒助眠。”
“哦~”楚笑應着,把酒杯遞給池野。
池野懶散靠着椅背,接過酒一飲而盡。
“還沒碰杯呢。”楚笑說。
“碰什麽?有什麽事是值得慶賀的?”池野睨他。
楚笑悻悻抿了一口酒,不敢再說話。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腹,楚笑憋不住了:“哥,你是不是和陸清炎吵架了?”
“吵什麽?他會吵架?”池野反問。
那個人嬌嬌軟軟的,說話急一點都像要哭,怎麽可能會和他吵架?
“那你這……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和他呆一個房間?”楚笑兀自猜測。
也不是不想,而是他無法心無旁骛地面對陸清炎,這
讓他負罪感很重。
池野仰頭又喝完一杯,依舊沒什麽醉意。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
“哥,你不是喜歡男人嗎?咋這麽不待見陸清炎?他長得還不夠帶勁啊?”楚笑靈魂發問。
池野沒談過戀愛,父母的婚姻沒給他樹好榜樣,他不知該如何與另一半相處,他恐懼那樣的生活。
因此在那漫長的二十多年裏,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樣的時間久了,大家不免在他的性向上做了猜測。
池野不想和他們解釋自己不戀愛的原因,索性就放任他們說。
他的沉默在外人看來就是默認了。
這才給楚笑提供了靈感,寫下這部坑爹之作。
池野半眯着眼睛,冷哼:“喝酒都堵不住你嘴嗎?”
這時,微信提示音劃破了安靜。
【陸清炎:老公,對不起,我剛剛不該說那些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不躺一起,我明天就跟爺爺說,我生病了,去睡客房。】
池野看完消息起身往外走。
楚笑喊:“哥,不喝了?”
池野頭也沒回:“屋裏有人等。”
楚笑:“……”
他哥果然還是向美色妥協了。
回到三樓,池野推開房間門,一股冷風驟然襲來。
他這才注意到,卧室的暖氣關了,陽臺的推拉門大開,陸清炎沒在房間內。
想起陸清炎剛剛那條消息,池野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順着寒氣來到陽臺,看見陸清炎鞋也沒穿,抱着腿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腦袋埋在雙膝間,頭發也濕噠噠的,沒有吹,還在滴水。
“你在做什麽?”池野聲音冷硬。
陸清炎聞聲擡頭,唇角下撇:“我生病了,就可以去住客卧了,你就,就不用半夜往外跑了……”
池野又氣又急,拿着絨被把陸清炎裹成一團抱起來,“我沒往外跑,只是在樓下喝了一杯酒。”
他把陸清炎放上床,又去關門開暖氣。
“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話你才走的,我知道……”陸清炎縮在被子裏哭,“是我得寸進尺,讓你厭煩了。”
池野拿了幹毛巾搭在陸清炎頭上替他擦頭發。
他的身體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難受的,一直在不住輕顫。
池野傾身抱住他:“我只是需要思考一下你的提議。”
陸清炎抽泣道:“我不是想為難你,我以後再也不說那種話了。”
房間溫度終于升了上來,池野去浴室拿來吹風,冷着臉給他吹頭發。
“嗡嗡”聲後,池野放下吹風擡起陸清炎的臉,嚴肅道:“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作踐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只覺得他哭得有些可憐。
池野掀開被子躺上了床,把陸清炎摟進了懷裏:“一個人睡沙發很冷,以後跟你擠擠好不好?”
陸清炎反應了半晌,才拖着哭音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