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虞徹寒站在譚昭的小破屋前,等着裏面的人收拾東西。

說是小破屋都擡舉了,馬圈大小,勉強遮風擋雨,門窗都關不嚴實。

裏面虞徹寒剛來烏草村的時候進去看過,角落裏只有一張小破床,中間還破了個洞,譚昭往上面搬了塊木板鋪了點幹草就當床了。

虞徹寒雖然不明白這轉個身就看完的房子有什麽東西可收拾的,但譚昭執意要回來一趟他便由着他。

很快譚昭就出來了,他把一個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嘻嘻笑着:“可以走了。”

虞徹寒也沒有多問,轉身朝村口走去,譚昭走在他身後兩步遠,跟着這個他今天第一次見的人,離開他生活了九年的烏草村。

山林裏的路不好走,譚昭跟在虞徹寒身後,一邊走一邊眼神警惕地四處看,時不時還會停下來回頭看看。

虞徹寒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他們已經走了。”

譚昭本想問他怎麽知道,但想想他能找到這裏來知道也不稀奇便沒問。

兩人走了一天,一直到日落西山夜色漸深才就地歇息。

虞徹寒正往火堆裏添樹枝,譚昭像只小貓一樣縮在他的身邊取暖,臉頰枕着右手臂,睜着眼目不轉睛地看着虞徹寒。

譚昭長得好,但他的五官最出色的地方在眼睛上,眼型飽滿眼尾細長,眼角有點微微向上翹的弧度,看着特別乖巧,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像月牙似的,不笑的時候因眼睛濕漉漉的關系,總會生出那麽點兒委屈的感覺。

但人,永遠不能只看外表。

譚昭看上去再無害也只是看上去。

虞徹寒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又往火堆裏添了些樹枝,“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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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昭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抓着你的衣服睡嗎?”

“不可以。”

譚昭被拒絕了就沒再說話,就睜着眼睛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虞徹寒把自己衣擺的一角丢到譚昭手邊,譚昭心滿意足地抓在手裏,抓得緊緊的,安心地閉上眼睛。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譚昭就醒了,兩人接着趕路。

虞徹寒是習武之人,不吃不喝不睡連着趕路對他來說沒什麽問題,但譚昭不同,雖然他在烏草村也沒過過好日子,但畢竟年紀還小,一路上只能摘野果果腹,然後一走就是無盡山路。

沒多久譚昭就累得走不動了,躺在地上不肯再走。

虞徹寒随便找了塊路邊的大石頭坐下,“累了可以歇會兒。”

譚昭躺在石路上,轉頭看他:“你走的可不慢。”

虞徹寒沒有理會他,閉目養神。

譚昭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四肢并用像貓一樣向前爬行,爬到虞徹寒身前時直起上半身,臉慢慢靠近虞徹寒。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近得仿佛呼吸都纏繞在一起。

虞徹寒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譚昭湊得離自己很近的臉,淡淡道:“休息好了嗎?”

譚昭又開始撒嬌:“我太累了,走不動。”

虞徹寒又閉上眼睛,“那就再休息一會兒。”

“你不能背着我走嗎?”

“不能。”

譚昭早知道會被拒絕,本來他也沒抱什麽期望,努努鼻子又就地躺下,躺在虞徹寒腳邊打盹。

碧空如洗的藍天悠悠飄過幾朵白雲,山林裏偶有飛鳥撲騰翅膀的聲音,還有些窸窸窣窣聲,因是兔子一類野物惹出的動靜。

一盞茶後,兩人又重新開始趕路,這次虞徹寒沒再像之前一樣健步如飛走在前,而是放慢了速度,走一會兒就停在原地等等後面懶散拖着步子的譚昭。

虞徹寒一個人走一天一夜就能出來的山林因為帶着譚昭的關系,硬是拖成了兩天一夜。

暮色蒼茫的時候,兩人終于走出了山林。

虞徹寒領着人去了最近的鎮子,鎮子并不算大,但對從未離開過烏草村的譚昭來說,已經是開了眼了,一路上看到什麽都覺得稀奇,看見什麽都想摸一摸。

路過一個賣面具的攤子,摘下一個老虎面具就往臉上戴。

攤販看他一身舊衣衫灰撲撲的,一看就不像是有銀子能買,就把人當成叫花子一樣呵斥着趕人,“去去去!一邊去!別打擾我做生意!”

虞徹寒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自己,剛轉過身就正好看見攤販趕人的時候,不小心打到譚昭的手背,将面具打落在地摔成了兩半。

攤販眼裏只看見自己摔成兩半的面具,嘴裏罵了一聲後彎腰去撿,根本無暇注意譚昭,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前不知何時站着一個白衣男子,輕輕揚起的黑色長發翻出一陣好聞的檀香。

虞徹寒左手牢牢按住譚昭高高擡起的膝蓋,如果不是他提前察覺擋着,這膝蓋用盡全力的一頂就要直中攤販的面門。

一看是虞徹寒,譚昭收起略顯兇狠的眼神,不怎麽情願地放下腳,把自己被拍紅的手背送到虞徹寒眼前給他看,委屈地控訴:“他先打我的。”

虞徹寒按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無聲示意自己知道了,摸出兩粒碎銀遞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攤販,摘下挂在線上的另一個老虎面具遞給譚昭。

譚昭一哄就好,接過虞徹寒給他買的老虎面具戴在臉上,搖頭晃腦的,在虞徹寒轉過身後,譚昭擡起兩只手做虎爪狀,發出像老虎一樣的聲音,身形極快,猛地湊到攤販臉前,把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還碰倒了身後的籃子,裏面裝着的面具頓時撒了一地都是。

這才解氣的譚昭嘴裏哼哼着走了。

在去客棧前,虞徹寒找了家店給譚昭買了兩身新衣衫和新鞋,帶着人去了他之前落腳住過的客棧,找小二開了兩間上房。

譚昭不樂意,“為什麽要兩間?!我不可以和你睡在一間嗎?”

虞徹寒只轉身跟着小二上二樓, 沒有理會他的胡鬧。

譚昭跟在他後面腳步噠噠上樓,“我不想一個人睡一間,萬一你跑了把我丢在這裏怎麽辦?”

“不會。”

“我不相信!”譚昭站在樓梯中間不肯再走,盯着虞徹寒緩步往上走的背影。

在只差一層臺階的時候虞徹寒停下了,他轉過身看着一臉不高興的譚昭,過了一會兒才轉回去,對無措地站在一邊的小二道:“一間。”

譚昭這才笑出來。

這裏不是什麽富裕之地,客棧的上房實際上也沒那麽好,不過好在還算是幹淨,這對虞徹寒來說很重要。

沒多久小二就送來一個浴桶,來來回回好幾次把浴桶裝滿熱水,将靠在牆上有些年頭的屏風拉好遮住浴桶,這才提着桶出去。

譚昭滿眼好奇地圍着屏風和轉了半圈,“你要洗澡?”

在床榻上打坐的人眼皮都沒擡一下,“是你。”

“我?”譚昭指着自己,“為什麽我要洗澡?我上個月洗過了。”

聽見這話虞徹寒睜開了眼睛,緩緩将視線挪到譚昭身上,言簡意赅:“洗。”

“洗就洗。”譚昭站在原地就開始脫衣服。

虞徹寒想讓他到屏風後,但譚昭的速度太快了,沒兩下白得刺目的小胸膛就露出來了。

虞徹寒拿他沒辦法,只好閉上眼繼續打坐,運轉周身內力。

譚昭洗澡動靜很大,屏風後水聲嘩嘩,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譚昭手肘放在浴桶邊上,腦袋向右邊歪着正好可以看見床榻上的虞徹寒,他也不像之前那樣東拉西扯地問些問題要虞徹寒回應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沒一會兒人就趴在浴桶邊上睡着了。

虞徹寒結束打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屏風邊上堪堪露出的小腦袋正朝着自己的位置,人坐在浴桶裏卻像是睡熟了一樣。

“譚昭。”

沒人應他。

第二天譚昭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床榻上,身上穿着幹淨的內襯,是虞徹寒給他買的。

譚昭愣愣地盯着床頂上的雕花,突然翻身坐起特別不高興地打枕頭,發洩得差不多了才扭過頭盯着不知坐在椅子上多長時間的虞徹寒,“你怎麽不叫醒我?!”

“試過,叫不醒。”虞徹寒淡淡道。

“不可能!”譚昭光着腳下床走到虞徹寒身前,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我睡覺一直都很淺!”

虞徹寒什麽也沒說,轉頭看他的眼神卻像是在問:是嗎?

“誰給我換的衣服?誰把我從浴桶裏抱出來?”譚昭盯着他的眼睛問。

虞徹寒與他對視,“我。”

“真的?”譚昭不是太相信,他不認為虞徹寒會為他這麽做。

“你左肩上有一顆痣。”

譚昭信了,抓過杯子倒了杯像水一樣的茶,一口飲盡。

門外的小二端了些吃食過來,多是些素菜和饅頭之類的,譚昭肚子餓的時候還挖過草根吃,這些算粗糙的吃食在他眼裏已經很美味了,至少沒有草根的苦澀和洗不幹淨的泥土。

譚昭大快朵頤,很快将桌上的吃食一掃而空。

虞徹寒就在邊上坐着,一筷子都沒動,在譚昭吃完後才起身往外走。

兩人離開了鎮子後便一路朝着北走。

譚昭臉上戴着虞徹寒給他買的老虎面具,自己瞎樂,“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天禪山?”

“照這個速度,兩個月。”

剛走出鎮子沒幾步的譚昭立即哀嚎:“我累了,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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