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日不見兮
季十七說完那句話頭都不回的走了,邊走嘴裏還邊哼着《數九歌》。
傅瓷站在原地,看着季十七的背影漸漸變小知道消失。耳畔的歌聲,若有若無。
傅瓷第一次感覺到分別的滋味。她不是一個悲春賞秋的人,這番卻體會到了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愁死。原來,真正分別的時刻,心中竟有不舍。
季十七離開傅府之後沒有即刻回到竹林而是先去了玺王府。這一次,守門的侍衛沒有攔他,季十七徑直去了看雲亭尋蒼玺。
“王爺又在喝酒?”季十七看到蒼玺把着手中的白玉瓶,将一口溫酒送入喉中。印象裏,季十七見到蒼玺的大多時候,這人都是白玉酒瓶不離手,就好像每次喝酒都能讓他忘記煩惱一樣。
蒼玺沒擡頭看季十七,說道:“來了”,聽季十七沒再說話,蒼玺又打趣說道:“這下子心事了了?”
季十七走到了蒼玺面前,點了點頭,笑道:“王爺向來不是一個愛管閑事之人。”季十七這話說的沒錯,蒼玺的确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之人。
蒼玺沒出口反駁季十七,這些天蒼洱已經與他說過好多遍,自己對傅氏的那個三小姐格外關注。想必,季十七想說的話也不會比這些多出些什麽新奇的玩意。
見蒼玺不反駁自己,季十七問道:“倘若這次不是我來求你把我送進傅府,你會如何?”
蒼玺抿了口酒,冷笑了一聲:“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
聽到這句話後,季十七只覺得好笑。
國公府裏,蒼玺着急的神情不像是裝的,蒼玺發怒的面色也不像是演的。這要他如何相信一向待人冷淡的玺王爺會袖手旁觀此事?
“十七,你知道我不好女色的。”蒼玺說道。
這一點季十七不否認。整個承周,有多少王侯将相想與蒼玺結親,卻通通都被拒之門外。然而,越是這樣,季十七就越怕蒼玺對傅瓷情根深種。
一邊是自己的過命之交,一邊是自己喜歡的姑娘。他怕這兩個人反目,也怕這兩個人愛慕。
“我是來同你告別的”,良久,季十七才說道。
蒼玺應了一聲,這些年季十七的性子野慣了。前幾日驟然把他放入傅府,就好像把把金絲雀關進了籠子裏。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人間自在啼。
這就是蒼玺眼中的季十七。哪怕給他一座金山銀山,比起自由,季十七都是不肯換的。
“還是住在竹林?”蒼玺問道。
“嗯,這些年在林子裏呆慣了。”季十七回答道。
蒼玺點了點頭,“今夜留下陪我喝酒,明日再回去
”,說着,将自己的白玉酒瓶遞到了季十七面前。
季十七接過酒瓶,飲了一口,笑了笑說道:“一醉方休。”
從季十七嘴裏聽到一醉方休這個詞,蒼玺還是忍住了笑。恐怕三個季十七加起來都喝不過一個蒼玺,一醉方休簡直有些天方夜譚。
月亮微微亮時,季十七已經酩酊大醉了,嘴裏已經說起了胡話。
“王爺,你真當自己清心寡欲!你就是死鴨子嘴硬!”季十七說這話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搖搖晃晃。
蒼玺沒打斷他,季十七接着說道:“愛慕你的小姐那麽多,你怎麽就偏偏關注傅家的三小姐!”
季十七說着還不停打兩個飽嗝,一身的酒氣味讓季十七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
等季十七不說話後,蒼玺才開口喊了一聲:“蒼洱,帶季公子回房。”
蒼洱扶着季十七,一路上搖搖晃晃的念叨着司馬相如寫的《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東牆……”季十七邊走邊吟誦,聲音漸漸遠離,蒼玺一直聽到最後。
這首《鳳求凰》先生教過他,從前只覺得這是一首酸詩。如今,從季十七的嘴巴裏念到出來,卻讓人多了幾分酸楚。
傅瓷當真就這麽好,值得季十七魂牽夢萦?
這問題,蒼玺也問過自己。
傅瓷當真就這麽好,能讓自己多次為她出手?
先是國公府裏初識,小美人被傅青滿算計,無意中反倒讓傅青滿理虧。彼時,他就沒把傅瓷再當成小白兔。後來,澱茶之死,小美人的智慧果真就顯露了出來。盡管,那在他眼中,有些畫蛇添足。
後來,自己将玺王府的令牌贈給了傅瓷。蒼洱當時還問自己是不是發了瘋,這樣貴重的東西就給了一個相識不久的人?
再後來,蒼玺在野外救了傅瓷一命。說是狩獵,但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是看着幾個黑衣人跟在傅瓷馬車後,他才懶得追出去十幾裏路打只兔子回來。
蒼玺經常告訴自己,傅瓷就是自己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若是到了必要時刻,他一定會對這枚棋子棄之不顧,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子兒,下壞了一盤棋。
想着,蒼玺從酒窖裏由灌了一壺玫瑰釀,朝四皇子府的方向走了去。
蒼玺去找周義向來不走正門,而是翻牆而入。一來,是為了避開高宗的耳目,不讓高宗覺得自己與四皇子有所勾結;二來,是不想驚動一院子的人。
蒼玺翻進四皇子府的時候,周義與沈梓荷正在下棋。
黑子與白子交鋒,白子以退為進,黑子無路可走。蒼玺看來,直呼妙哉。
周義示意蒼玺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憩小坐,自己絞盡腦汁的想反敗為勝,沈梓荷卻不給他機會。十子之內,竟讓周義再無回旋餘地。
棋下完了,周義才給一旁的蒼玺倒了杯茶,沈梓荷則親自下廚弄了幾樣小菜前來。
“王兄這次前來定不是與我喝酒聊天的吧?”周義問道。
蒼玺笑了笑,“美人在側,你如何還能記得我?”
“王兄說笑了。”說着,将蒼玺手中的白玉酒瓶奪下,遞上一杯茶,輕聲道:“我有要事,莫喝醉了。”
兩人又扯了幾句閑話,直到沈梓荷将餐食送上來。
周義給沈梓荷遞上一杯茶,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柔聲說道:“我與王兄再小酌幾杯,明日還要入宮去看望沈貴妃娘娘,你且先回去休息。”
待沈梓荷走遠,蒼玺才說道:“你對她也能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