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雲深演講的時候将手機調成了靜音，他離開大禮堂去了教務處領尤小米的書。桌子上放着不同年級、班級的課程表。顧雲深瞥了一眼，找到尤小米的班級，拿出手機打算拍下來，這才看見尤小米的未接來電。
顧雲深心裏咯噔一聲，立刻回撥了過去。許久之後尤小米才接電話，低低叫了聲“學長”，她聲音懶洋洋的，像是在睡午覺。
知道她沒事，顧雲深松了口氣。
“給我打電話了？”顧雲深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了幾分笑。他倚在桌子上，一手握着電話，一手随意搭在厚厚的一摞書上，整個人柔和下來。
尤小米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嗯。那時候有人一直摁門鈴，摁了有半個多小時。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你有急事，就給你打電話了。後來那個人走了。”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的語速很慢。
顧雲深側着頭，細細聽着她說完。他擡頭望着對面雪白的牆壁，牆壁上浮現尤小米的樣子。他似乎能想象到尤小米耷拉着小腦瓜，迷迷糊糊揉眼睛的樣子。
“沒事。誰敲門都不要開。”顧雲深頓了一下，聲音更柔，“吵醒你了？”
“嗯……”尤小米很誠實地點了頭。
顧雲深短促地輕笑了一聲，忽然很想揉揉她的小腦袋。
“那先不說了，繼續睡一會兒。”
兩個女生正在教務處交論文，她們兩個豎着耳朵聽顧雲深講電話，頻頻回頭去看顧雲深。等顧雲深抱着厚厚的一摞書離開，兩個女生立刻議論起來。
“學、學長談戀愛了？”
“別別別！這一定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可是學長打電話的神情實在是太……”女生咽了口唾沫，“戀愛的味道有點濃啊……文文，你這下可以死心好好學習了！”
名叫文文的女生使勁兒搖頭，垂死掙紮：“偶像劇裏面，向來冷漠的男主角接了個電話忽然整個人變得特別溫柔，女主角以為男主角戀愛了，特別傷心。然後發現男主角其實是給他媽媽打電話！女主角完全誤會了她！這才是正确的橋段啊！”
Advertisement
“啊？”對面的女生愣了一分鐘，才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學長的媽媽是許一雯……你覺得學長和他媽媽的相處會是這樣嗎……”
文文的眼前浮現比自己高了兩個頭的許一雯，她的臉立刻垮了下去。
另外一個女生拍了拍文文的肩，給予安慰：“親愛的，看來你真的不是女主角。”
·
顧雲深把占據下午後兩節課時間的社團活動推了。姜永鑫給他打電話，約他去酒吧談談建公司的事情，他也給推了。
他不放心。
顧雲深開車回家，等綠燈的時候側過頭看了眼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厚厚一摞新書。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敲了兩下，忽然停下動作。
也許并不是因為不放心。
往常的假期，他很少留在國內，就算留在國內，也沒有一直窩在家裏，大多時候都和朋友聚會，各處野，又或者忙着公司的事情。然而這個假期，因為尤小米，他留在家裏整整一個假期。習慣了尤小米每一天都在他身邊。整整一個假期，他取消了去美國的計劃，推掉了公司的事情。自從那次尤小米被丢進垃圾桶，他之後拒絕了很多次朋友的相邀。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尤小米身上。思索她變小的秘密，擔憂她的安危，陪着她面對各種焦灼困境。
每一天，都是圍着尤小米轉。
開學了，忽然的分離，讓他有些不适應，又有一絲無措。
明明知道她不會在車上，顧雲深還是不由自主低頭。她沒有坐在他的肩上懶洋洋的伸懶腰，沒有站在他的衣兜裏探出頭來望着他，沒有坐在他的手掌裏晃蕩着小腳丫，也沒有淘氣地踩着他的鞋去拽他的褲子。
不想和她分開，半天也難捱。
綠燈亮了，顧雲深卻調轉了方向，在岔口駛向另外一條路，在珠寶行停下來。
他挑選了許久，終于挑好了一枚戒指。
“先生好眼光，這是頂級大師最新設計……”
“就要這個了。”顧雲深打斷銷售小姐的話，把她準備誇贊的幾千字堵了回去。
銷售小姐的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縫兒，“那先生知道哪個尺寸嗎？唔，我知道了，先生一定是打算求婚，想給你女朋友一個驚喜吧？你手邊有沒有女朋友戴過的戒指？”
顧雲深皺了下眉，說：“幾個尺寸都要了。”
銷售小姐的眼睛眯得連縫兒都沒有了，“好好好！先生的求婚一定順順利利。你這麽疼你女朋友，你女朋友收到戒指一定超級高興的！我在這兒提前祝先生和你女朋……哦不，和你老婆新婚快樂！”
明明是銷售時的客套話，顧雲深卻萬分受用。
“先生您是刷卡嗎？”銷售小姐将戒指包起來，又迅速開了小票。
顧雲深從她手裏拿過筆，順手在單據上簽名，一邊寫一邊說：“你業務不錯，告訴店長給你加薪。”
“啊？”
銷售小姐看着單據上龍飛鳳舞的“顧雲深”三個字，後知後覺地回頭看着店內的店标——深印珠寶。
她慢慢瞪大了眼。
大、大boss！
她驚呼了一聲，邁着內八字的小腿，蹬蹬蹬往樓上跑：“店長姐！大boss說要給我加薪！”
·
顧雲深回到家，走在院子裏，有些驚訝一毛和二毛都沒有像往常那樣跑出來迎接他。顧雲深站在門口，忽然古怪地生出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情。
見了鬼了，這明明是他的家。
他推開門走進客廳，頓時聞到了一股香氣。自從給李阿姨放了長假，他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顧雲深将懷裏抱着的書放在桌子上，朝着廚房走去，還沒走到，就遠遠看見一毛蹲在廚房門口，大尾巴一晃一晃的。
“一毛。”顧雲深喊了一聲。
一毛敷衍似地“汪”了一聲，別說大狗頭，就連屁股都沒挪一下。
“學長，你這麽早就回來啦？還得一會兒呢，我還有兩個菜沒炒。”尤小米沖着站在門口的顧雲深笑了一下，繼續翻炒鍋裏的菜。
尤小米身上只穿了一件顧雲深的純白襯衫，後背用剪子粗糙剪開了兩道口子，翅膀從裏面鑽出來，輕輕晃動着。也不知道她在哪來找了條長繩系在腰上。30cm的身高差，他的襯衫穿在她的身上變成了連衣裙。
顧雲深的目光凝在尤小米身上。
尤小米感覺到顧雲深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襯衫，才不好意思地說：“學長，我沒有衣服就找了你的襯衫……還把你的襯衫給剪壞了，我已經在網上給你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明天就能送到，沒關系吧？你上次給我買的那條裙子被二毛扯壞了。我去了工作室，可是那裏面都是你媽媽做的衣服，我不敢穿……”
尤小米局促地扯了下襯衫下擺。
“沒事，随便穿。”顧雲深這才反應過來，他走進廚房，掃了一眼已經出鍋的幾道菜，誇贊：“看上去很不錯啊，怎麽忽然想下廚。”
尤小米晃着手裏的勺子，笑盈盈地說：“以前我想給學長下廚也舉不動鍋鏟呀。現在長高了，當然要好好表現，用美食賄賂學長，免得被學長掃地出門。”
怎麽會把你掃地出門……
顧雲深剛想開口，尤小米哎呀了一聲，轉過身繼續翻菜，嘴裏嘟囔：“就顧着和學長說話，菜都差點糊掉了。學長你先出去，一會兒就好啦！”
顧雲深張了張嘴，又默默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他回卧室換了身衣服，再下樓的時候，才聽見衛生間裏洗衣機的聲音。他心裏有了猜測，大步走過去，果然發現尤小米把他的幾件衣服給洗了。
他重新打量家裏，才慢慢發現後院花園裏的花兒被澆了水，一毛的玩具被收到了一旁，二毛歪了的貓爬架也修正了，床單被罩重新換過，被子也曬過，填充了陽光的味道。
“喵——”二毛伸了個懶腰，從貓爬架裏的小窩鑽出來。
顧雲深揉了揉它的肚皮，難得抱着它下樓。
樓下，尤小米正将炒好的菜一盤一盤從廚房端出來。見狀，顧雲深把二毛放下，讓它和一毛玩，他去廚房洗了手，和尤小米一起端菜。
尤小米蹙着眉，望着桌子上的幾道菜，認真擺盤。
顧雲深望着她，忽然想到這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麽了。
——女主人的感覺。
還沒畢業的他，甚至還沒有談過戀愛的他，忽然特別特別想娶面前這個長着翅膀的女人。
“好啦！學長嘗嘗我的手藝！”
尤小米在顧雲深的對面坐下，她低頭看了眼襯衫衣擺下露出的大片大腿，她一怔，有些尴尬地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放在腿上。
她悄悄擡頭望向坐在對面的顧雲深，驚訝地發現顧雲深一直在看着她，尤小米想起早上醒來時的情景，迅速将頭低下，藏起臉上的緋紅。
顧雲深輕咳了一聲，說：“明天回來的時候我給你買幾件衣服。”
尤小米胡亂點頭，又問：“好，謝謝學長。是等你買回來我再給你錢，還是先給你？”
顧雲深沉默着。
尤小米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說錯話了？理論上好像是沒有說錯話，但是實際上，這個情況下提起錢的事情好像是有點不太對勁？
如果真的要算錢，她欠顧雲深的哪裏是幾件衣服錢。更何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她欠顧雲深的豈止是錢。
氣氛有一點尴尬。
尤小米覺得這樣不行。她冥思苦想，故作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哎呀，在學長家住了這麽久，好久都沒有出門，都快忘了逛街是什麽滋味兒啦！”
顧雲深重新打量了一下尤小米，問：“你今天一直都是這樣的形态，沒有變化？”
等尤小米點了頭，顧雲深又說：“如果一直這樣，藏好翅膀也可以出門。”
停頓一下，他又說：“我陪着你逛街買衣服。”
“真的？”明明是随意找的話題，聽顧雲深這麽說，尤小米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她的确在屋子裏悶了好久。
顧雲深望着她的笑臉點點頭：“再等兩天，觀察一下你的身體狀态，沒有意外的話，周末陪你逛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