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不知不覺中，顧長生已經在挽心這裏賺了近半吊銀子。

燒火做飯買柴跑腿，他什麽錢都賺。早上一大清早他就出門，挑着貨郎膽子走街串巷叫賣。

不過興許是他賣貨的本事特別厲害，出去不過半個時辰，就能賣光貨物回來。然後再出門去，在鄰裏之間的鋪子裏打個下手賺些銀子。

晚些再回到家勤學苦讀，挽心得知他竟然已經考中舉人時，就更加詫異了。

顧長生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從來不昧着良心賺錢。第一次幫挽心去買了柴火之後，主動幫她向買柴的老翁打了招呼，讓他隔上幾日給她送一些柴火上門。

現在他能從挽心這裏賺到的錢，就是幫着她從井裏打水提到水缸裏。

顧長生從不多說多問，不問她從哪裏來，家裏可有父母兄弟。仿佛她一直就在那裏，讓她坦然而自在。

他也從不吹牛，從牆上跳過兩次之後，便能熟練掌握跳牆的要領，在跳下來時姿态潇灑，不再狼狽不堪。

待熟練之後，他便不再跳了，還是從院門前進來，按着他的說法，是學會了再跳就沒了趣味。

挽心斷斷續續畫了幾幅花樣去換了些銀子，她沒有多大的野心，足夠生活嚼用就好，并不貪多。

她平時花最多的功夫用來養身子，因為受過重傷，身體要比尋常姑娘要弱上許多。

以前她不太在意生死，現在得到了自由，就無比珍惜老天重新賜予的福分。

尤其是她見到顧長生過得那般忙碌，卻又莫名的悠閑自在，就覺得活着真好。

家裏的水缸沒有水了，顧長生會計算，他苦讀完便自發上了門。從井裏熟練打了水倒進水缸，又将水從水缸舀進大鍋裏，把竈裏的柴火點着，再伸手從她手裏接過了兩個大錢。

天氣熱起來，挽心穿了半臂寬袖，手一動就露出了手腕的傷痕。她忙縮回了手，略微慌亂地掩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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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轉開了視線，坦然從她手裏接過大錢，然後再告辭離開。

挽心見他沒有追問，心裏也松了口氣。燒好水洗漱完出來，聽到院子門又被敲響了。

她有些詫異，天已全黑，她又沒有什麽朋友，這時怎麽還有人上門？

挽心提着燈籠放輕腳步走到門邊，隔着門板仔細聆聽外面的動靜。

門外顧長生清朗的聲音傳進了耳朵：“是我，顧長生。挽心姑娘，我已聽到你的腳步聲，還有燈籠光從門縫透了出來。不過我沒有壞心，我想進來跟你說幾句話就走。”

挽心放下了心，同時亦有些無語，顧長生怎麽這麽多話。她打開門，側身讓他進了院子。

顧長生手裏提着油紙包，他伸手遞到挽心面前：“給你吃，裏面是饴糖，很甜。”

挽心看了油紙包一眼，又不解的看向他，并沒有伸手去接，說道：“多謝，我并不喜歡吃糖。”

顧長生似乎頗有些遺憾，随意坐在廊下的青石上，打開油紙包揀了顆糖放進嘴裏，然後滿足地眯起了眼。

“真甜啊。挽心姑娘，先前我裝作沒有看到你手上的傷，其實我看到了，傷成那樣，該得多痛啊。

所以我買了糖給你吃，小時候摔疼了吃顆糖就不會再哭，大了不行，得吃一大包。”

饴糖很硬，含在嘴裏要很久才能化掉。挽心聽到他提起手腕的傷，心裏本來還有些疙瘩。

又見他把糖含在嘴裏，右臉頰鼓鼓的，看起來好笑極了，令她那點子不愉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挽心神使鬼差，也學着他那樣坐了下來。他并未追問她是因何受傷，把油紙包再遞到她的面前，邀請着她：“嘗一嘗？”

挽心撿了一顆含在嘴裏，絲絲的甜味蔓延，她覺得糖也不是那麽令人讨厭了。

她吃着糖，問出了最令她不解的事：“你是舉人，想賺銀子不過是再輕易而舉的事，怎麽成天忙着賺一些辛苦錢？”

顧長生狡黠一笑，說道：“讀書最花錢，也最賺錢。不過現在我還不想那麽做，走街串巷街頭巷尾中的學問，比書本裏的學問還要多。

我要先存些銀子，等到考中進士時，拿銀子去等着派個好官。”

挽心吃驚地看着他，接着笑了起來。她還以為他會做個廉潔奉公剛正不阿的好官呢。

顧長生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取笑，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說道：“和光同塵，首先得學會如何做一個貪官，才能更好的做一個清官。”

他把油紙包留給她，站起來拍拍衣衫道：“天色不早，回去歇着吧。吃完了覺着不夠，我再請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