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噩夢

第7章  噩夢

坐在另外一邊的張鳴澤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江淩很少笑,對着他笑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他永遠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眼裏除了書本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和物。

原本張鳴澤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江淩,可這個姓陸的一出現,他感覺江淩開始變得不太一樣了,就好像有一個未知而又陌生的人格正在漸漸蘇醒過來。

他會輕易地接受別人的零食,還會因為對方的言行舉止而發出笑聲。

張鳴澤有點煩躁,想起昨天江淩在停車棚當着姓陸的面讓他去坐公交車,沒準今天也是一樣,在竹馬和陌生人之間,他選擇了陌生人。

狗屁娃娃親!

張鳴澤越想越不是那麽一回事,賭氣的結果就是他一時沖動做了個決定:“以後我不去你家吃飯了。”

江淩面向他,鼓着腮幫子問了一句“為什麽”,随後他像是自己想明白了,咽下嘴裏的烤紅薯,“去你表哥家嗎?”

中午徐瑞确實提過讓他去他那兒,只不過當時張鳴澤還有些猶豫。

他知道自己不管去誰那兒都是一個麻煩,江淩家好歹麻煩了那麽多年,而且他打算以後把江峰當親爹來孝順,所以這幾年下來,他心裏的包袱已經縮小了一圈。

而徐瑞是昨天才認識的,說實話他到現在都覺得有點不太真實,他媽媽居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他一個無依無靠沒人管沒人要的窮小子,突然間蹦出來幾個有錢有勢的親戚,這種事情一般只發生在電視劇裏,他平時連想都不敢想。

在一開始的興奮和激動過後,不安也慢慢地湧上心頭,因為他無法确定那個看着熱情的表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心接納他。

不過話已出口,他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好硬邦邦地吐出一個字:“對。”

Advertisement

江淩點點頭,吸了口奶茶,低下頭繼續做題。

張鳴澤對他又恢複到這麽冷淡的模樣十分不滿,不死心地追問一句:“你就讓我這麽走了?”

江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表哥特意為你轉學過來,你肯過去跟他加深一下感情,這是好事啊。”

張鳴澤:“……”

在旁邊偷聽了滿滿兩耳朵的陸輕帆将吃完的烤紅薯丢進教室後面的垃圾桶,他大概能猜到張鳴澤此刻的心情。

無非就是意識到自己在江淩心中的地位并沒有他自認為的那麽高,心理預期出現了落差,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陸輕帆從桌肚裏掏出一張物理卷子,不由得想起當年張鳴澤在圖書館前的楓樹下跟他表白的場景,其實那個時候他對張鳴澤的喜歡還沒上升到情侶的那種程度。

奈何對方給他畫了一張大餅,把他們的未來一字一句鋪展在他面前。

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學,一起進入同一家公司,一起賺錢買車買房,休息日帶上江峰一起去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

這種為了共同的目标而一起努力奮鬥的樣子,是江淩設想過的幸福生活,于是他傻乎乎地答應了。

現在想來,還真是天真的不行。

“我就是個傻子!”陸輕帆冷不丁語出驚人。

前桌的譚宏飛差點一口奶茶噴到前面的學習委員身上,他轉過頭問道:“發生啥事兒了,這麽埋汰自己?”

陸輕帆一臉凝重地對着他嘆了口氣,然後把物理卷子挪到江淩那兒,用筆尖點着其中一道題:“小學霸,這題我不會。”

江淩:“……”

譚宏飛:“哈哈哈,又瘋了一個!”

……

或許是白天坐了下馮啓年的車,晚上陸輕帆又做起了噩夢。

依舊是那個下雨的夜晚,城市的燈光在雨幕中投下一片昏黃。

他在尴尬窒息的氛圍中聽着雨刷器的聲音,随後張鳴澤驚慌失措的嗓音劃破沉寂:“怎麽回事,剎車失靈了?”

沒等他有所反應,下一秒車子就來了個九十度的大漂移。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貼在了車門上,瞳孔深處最後映照出來的是那輛大貨車刺眼奪目的車燈。

陸輕帆猛地睜開眼睛,心有餘悸地坐起來,受驚的心髒仍在胸腔內瘋狂跳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往後頸處一摸,摸了一手的冷汗。

江淩伸手開了燈,詐屍似的仰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地問他:“怎麽了?”

“沒事,你繼續睡吧。”陸輕帆起身前往浴室。

上一世他出過兩次車禍,一次傷了腿,另一次,照着寶馬車漂移的角度來看,他那扇車門所在的方向是直接撞向貨車的,恐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以後不管是開車還是坐車,他大概都會有心理陰影了。

打開水龍頭,接了點水往臉和脖子上一潑,在涼意的刺激下,陸輕帆意識到了那個從醒來之後一直被他忽略到現在的問題。

誰在車上動了手腳?

以張鳴澤兩人的角度來分析,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江淩本人。在發現戀人出軌後,他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來個報複性的同歸于盡,怎麽看都合情合理。

但陸輕帆知道他不是那麽極端的人,更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去試錯。

他當時坐在車上的最大原因就是想當場捉奸,讓那個滿口謊言慣性欺騙的張鳴澤無法反駁,無話可辯解。

他想結束這段錯誤的感情,想從中解脫出來,哪怕未來再艱難,也不會比跟張鳴澤繼續生活在一起更糟糕。

陸輕帆抹了把臉,不是他,張鳴澤也沒得罪過什麽人,那對方極有可能是沖着徐瑞來的,估計就是跟徐家各種不對付的馮氏家族。

會州市有兩個龐然大物,一個是徐家,一個便是馮家。

可惜馮啓年的哥哥英年早逝,要不然馮家也不會沒落。

有傳言說馮啓周當初死的蹊跷,明面上是死于意外事故,其實是徐家在背後推了一手。

要是傳言屬實,那麽馮家對徐瑞出手就比較好理解了。

只不過這其中還涉及到了他。

陸輕帆現在尚且無法确定,對方是在知道他存在的前提下,故意選在這樣的日子裏動了張鳴澤的剎車,順便嫁禍給他,還是說他只是個不小心誤入其中的倒黴蛋。

但不管如何,就目前而言,他一個人是對付不了徐家的,必須要借助馮家的力量。

至于馮啓年是不是造成那次車禍的罪魁禍首,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也不是非追究不可的大問題。

所有事都存在優先級,有江淩和江峰這兩個先決條件在,他可以把自己的恩怨暫時放在一邊。

本來他還在苦惱該怎麽跟馮家牽上線,沒想到馮啓年自己送上門來了,這麽好的機會陸輕帆自然不會放過,先忽悠了再說。

關上水龍頭,陸輕帆擦幹雙手回到卧室,江淩正盤着腿坐在床上邊打瞌睡邊等他。

看到小正經這模樣,陸輕帆的心忽地就平靜下來。他甚至覺得上天對他不薄,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于是他心情不錯地逗了一句:“喲,打坐練功呢!”

江淩睜開眼睛,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接着往後一倒,側過身背對着陸輕帆,悶聲說了兩個字:“關燈。”

床的兩側都有開關,陸輕帆随手一拍,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之後一夜無夢,兩人一覺睡到大天亮。

接下來兩天,陸輕帆哪都沒去,在教室裏老老實實地聽課追進度。

周六上午的物理課,馮啓年突然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

好在陸輕帆開的是靜音模式,饒是如此,他依然做賊似的瞥了眼在黑板上講例題的宋奇梁,慌忙摁下拒絕接聽鍵,轉而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在上課呢!幹嘛?]

[我靠,你們什麽魔鬼學校,周六也上課?]

上陽一中所有年級周六都是要上課的,區別在于普通班只上一個上午,尖子班下午還有兩節主課。

[是啊,下午三點放學,找我有事嗎?事先說好啊,除了還錢別的我沒時間。]

[兄弟,新豐科技漲了你看到沒啊,你真是太牛了!錢暫時不還……我就是想請你吃頓飯,給個面子呗~]

新豐科技和熾鳥資本這兩支股票都漲了,陸輕帆料想馮啓年也該來找他了,自然不會拒絕。

[OK,地點發我。]

[爽快!]

巧的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徐瑞也發出了邀請。更巧的是,他和馮啓年訂的是同一家酒店。

“抱歉啊,學長,我和江淩已經有約了。”

徐瑞滿臉遺憾:“我還想趁這個機會感謝一下江淩呢!要不是有他在,鳴澤這幾年的日子恐怕會更難熬。”

黃鼠狼給雞拜年,鬼都知道他不安好心。

陸輕帆看了江淩一眼,正好對方也望了過來,他笑了笑:“那這樣吧,學長的面子也不能不給,江淩就先去學長那兒坐一會兒,我晚點過去接你?”

江淩不知道陸輕帆口中的有約是真是假,但他本身并不是很想參加這種沒什麽意義的聚會,更何況這其中大部分人還都是高三生,他壓根就不認識。

礙于張鳴澤的關系,他又不好拒絕的太明顯,于是他接受了陸輕帆的提議,輕輕地點了點頭。

下午兩節課上完後,陸輕帆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了江淩的校服口袋:“我不在的時候你別喝酒,他們要是不依不饒,你就說你酒精過敏。”

江淩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把手機給我了,你跟別人怎麽聯系?”

“沒事,時間地點我們早就溝通好了,我大概會在你們開吃的二十分鐘後過來叫你。”陸輕帆不放心地叮囑道,“手機沒設密碼,有事就給聯系人列表中的馮啓年打電話,我和他在一塊兒。”

時間還早,張鳴澤在樓下打籃球,徐瑞跟他們約好四點半出發。

陸輕帆不跟他們一起走,他離開後,教室裏就只剩下江淩一人。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好一會兒才靜下心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掏出作業認真刷起了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