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美夢
第46章 美夢
從陸輕帆那兒出來時，已經接近十一點半了，想到他爸還在等他，江淩連忙撥了個電話過去。
江峰的聲音還很清醒，看樣子果然是在等一個結果。由于劉叔在場，江淩沒有多說什麽，只說了二十分鐘左右到家，讓他爸別鎖門。
這個點和他們同一方向的基本沒車了，劉叔開得既穩又快。
江淩将腦袋靠在車窗上，望着外面暗黑的夜空，慢慢消化着這一晚聽來的另一段人生。
陸輕帆讓他不要急着給出答案，讓他回家好好考慮。但其實對這段感情存在迷茫和顧慮的，并不是江淩，而是陸輕帆。
江淩自始至終都把陸輕帆當作是個不同于自己的另一個個體，所以他對他産生好感不足為奇。
反觀陸輕帆，他之所以對江淩這麽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基于他把江淩當成了另一個自己，他對他的好或者是喜歡，不夾雜一丁點男女方面亦或是男男方面的私情。
江淩的告白帶給他的困擾和沖擊，可能會颠覆他固有的三觀。
想想也是，誰會對自己動心呢！
可江淩不想放棄，他覺得陸輕帆雖說換了個軀殼，但他一直把自己禁锢在江淩的靈魂中，把上一世的痛苦、悔恨以及愧疚一并帶到了這一世中。
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也太不公平了，既然重生了，他也應該有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嶄新開始。
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開到了目的地，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江峰。
“爸！”江淩輕輕喚了一聲，在他爸關切擔憂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男人。
他好似跟陸輕帆一樣重新經歷了一次那灰暗無光的十幾年歲月，乍一眼見到江峰，他切身感受到了陸輕帆第一次來家裏時，紅着眼眶抱住他爸的那種感覺。
心疼占據了整顆心髒，尤其是在此之前，他還知道了他爸與何南華的那段往事，他只覺得他爸過得太苦了，上輩子離開的也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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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還有機會，也還有時間。
上次江峰暈倒後，陸輕帆不由分說執意要他去做全身檢查，老天開眼，各項指标全部正常。
這一世，管他張茂龍要死要活的，他一定會和陸輕帆看住江峰，并且每年都讓他去做一次體檢。
江峰有些許愣神，印象中，上一次他們父子有這麽親近的舉動，還是在江淩母親過世的時候。
那幾日，小江淩跟條尾巴似的，整日跟在他身後，就連睡覺也不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了，而是緊緊挨着他，小手拽着他的衣角。
再之後，他仿佛就一下子長大了，變得特別懂事，可惜也不黏着他了。
江峰在心中感嘆的同時，也誤會了什麽。他拍拍自己兒子清瘦的脊背，寬慰道：“別難過，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不經歷一次失戀的人生，不算圓滿……”
“不是的，爸，我沒失戀。”江淩松開男人，沖他笑了笑，“我明天帶他回家吃飯。”
江峰品出了少年話語中的含義，眼睛頓時一亮，臉上也久違地露出了一絲驚喜：“行，那爸爸明天做一桌子好菜來招待他！”
“謝謝爸！”江淩關上身後的門，“太晚了，您快去歇着吧。”
“好，好！”江峰連說兩個好字，肉眼可見的開心道，“你也早點休息啊。”
“知道啦。”
相比于平時，江淩今天上床确實挺早的，只不過腦袋裏填滿了東西，明明身體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另一邊，陸輕帆也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把心中最大的秘密吐露出來後，他一邊稍稍松了口氣，一邊卻又覺得自己這麽做不太厚道。
什麽讓江淩說了算，其實就是把這麽大一個難題直接抛了出去，把決定權交到別人手上，自己不用承擔任何風險和責任，真是個狡猾而又自私的成年人。
陸輕帆在心中自我厭棄着，然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晚，他難得做了個輕快而又溫馨的美夢。
那是他剛滿五歲的時候，婁文婕還在世，一個天氣晴好的周末，他們一家三口去城裏的兒童公園游玩。
他爸和他媽各推出一輛自行車，婁文婕給小江淩帶好帽子，笑着問他：“小五要坐爸爸的車，還是坐媽媽的車？”
江淩是農歷正月初五的生日，也是江家下一輩小孩中排行第五的孩子，婁文婕喜歡叫他小五，江峰則喜歡叫他小財神。
“小財神，過來坐爸爸的後面。”
小江淩聞言，小嘴一撅，跑到他媽身邊：“我不要，爸爸上次一腳把我從後座踹了下來！”
兩個大人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畫面，對視一眼後開始笑個不停。
兒童公園對面的車站旁邊有一棵大榕樹，樹下有一個賣面粑粑的攤位，攤主是個瘸腿又駝背的老頭兒。
老頭兒自制的甜醬一絕，即便不加任何餡料，光是在面粑粑外面那張面皮上抹一層甜醬，味道也很可口。
吃過一次老頭兒的面粑粑後，小江淩對它一直念念不忘。
到了目的地，婁文婕兩人還在給自行車上鎖，小江淩先一步跑到攤主前。
個子還不及三輪車高的小男孩兒，仰着腦袋脆生生地喊：“爺爺，我要一個面粑粑，裏面放兩個雞蛋，兩根香腸，再加點青瓜和肉松。爺爺，甜醬放多一點哦！”
“好的嘞，小朋友！”老頭兒手腳十分利索，等江峰兩人過來時，面粑粑也差不多好了。
“小朋友，喏，你的面粑粑！”老頭兒佝偻着腰把裝在油紙袋裏的東西遞給小孩兒。
小江淩禮貌地道過謝，雙手接過來，等他爸付完錢後，才一邊呼着熱騰騰的面粑粑，一邊說：“爸爸嘴巴大，只能咬一口，媽媽嘴巴小，可以咬兩口，剩下的都是我的！”
江峰打趣道：“我們家小財神這麽貪心啊，兩個雞蛋，兩根香腸，卻只給爸爸咬一口嗎？”
小江淩氣鼓鼓地瞪着他：“你還好意思說，你上次一口咬掉了半個！”
陸輕帆在兩位大人的笑聲中醒了過來。
他坐在床上回味了好久，随後抓了抓頭發，穿好衣服簡單地洗漱一番，拎着垃圾袋打算去樓下買早餐。
結果門剛一開出去，眼角餘光就瞥見了站在旁邊假寐的男生。
“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陸輕帆語氣中一半是責備，一半是心疼，“怎麽不敲門啊，這麽冷的天，站這裏多久了？”
江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晃了晃手中的早餐：“昨晚做了個夢，今早突然想吃面粑粑了。”
陸輕帆微微一愣，再一次感覺到了世界的奇妙，他們兩個居然在同一天晚上做了同一個夢。
他側身讓江淩進了門，把垃圾袋放在門邊，又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出來時，小正經已經坐在餐桌邊等他了。
陸輕帆拆開油紙袋，依舊是熟悉的配方，兩個雞蛋，兩根香腸，外加青瓜和肉松，還有厚厚的一層甜醬。
“老頭兒還在嗎？”陸輕帆咬了一口面粑粑，記憶中的味道被喚醒了過來，他忽地食欲大振。
“還在呢，除了頭發白一點，其他沒什麽變化，身體看着還算硬朗。”江淩伸出拇指抹了下嘴角的甜醬，繼續說，“哦對了，身邊還多了個女孩。我問了，是他孫女，比你大兩歲，就在上陽大學讀金融，周末或者平時沒課都會過去幫他。”
“那挺好！”
“我也這麽覺得。”江淩贊同地點點頭，接着擰開豆漿的蓋子，十分自然地遞給陸輕帆，“不過有時候太過追求一成不變，也不是什麽好習慣，可能會因此錯失更好的體驗。比如說面粑粑配着豆漿吃會更美味。”
陸輕帆怔怔地接過豆漿喝了一口，他總覺得這小子話裏有話，由于被轉移了注意力，所以當他看到江淩一臉淡定地拿起他喝過的豆漿往嘴裏灌時，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沒掩飾好，震驚地有些蠢笨了。
江淩雖說是仰着頭在喝豆漿，但目光一直都是落在陸輕帆臉上，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小正經放下還剩一半的豆漿，還故意将其放在兩人中間，略帶挑釁地說了一句話：“不好意思，我只買了一杯豆漿。”
陸輕帆：“……”
小東西，心眼全用在他身上了。
“陸輕帆，”江淩咽下最後一點面粑粑，拿紙巾擦了下嘴角和手指，裝作自然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想追你。”
“想好了？”陸輕帆喝掉最後一口豆漿，把桌上的垃圾歸攏後抛向桌邊的垃圾桶。
“想好了。”江淩抽了兩張紙巾，将兩人面前的桌面擦得锃亮，然後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桌上，做出了好好交談的姿勢，“首先，有了張鳴澤這個先例，你能确定我下一個遇到的對象不是劉鳴澤、胡鳴澤？說實話，我現在有點不太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了。你放心把我交給除了你以外的陌生人嗎？”
“其次？”陸輕帆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姑且認同了他的首先。
“其次，你對我太好了，我不可能再遇到一個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或許将來有一天，我會重新對別人動心，但我無法保證會不會在與他們的相處過程中，拿他們來跟你對比。”
江淩頓了頓，“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初戀又是最難忘的，在我心裏，已經沒有人能夠超越你了。”
陸輕帆沉默了大概一分鐘：“還有第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