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行李箱是放在周明亮的房間裏的，周明亮的房門大開。
隐約可見今天早晨自己起床後尚未收拾好的床鋪，被子淩亂地揉成一團，枕頭東一個西一個，上面還搭了兩件換洗衣褲。
謝春突然就坐直了身體，沖着那扇打開的房間，收拾好的行李箱，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
更因為前天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謝春便如同有一根刺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摳不出來。難受極了。
也就是這時，大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誰他媽回來不帶鑰匙？謝春暗戳戳地想，然後慢悠悠地起身去開門。
“有沒有人在家啊？”門才裂開一條縫，謝春便聽到了門外的聲音。
是個男人的聲音。
是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謝春聽到這聲音，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怎麽來了？”謝春擋在門口沒好氣地問。
來的人是莫方，他們的高中同學。
莫方笑着說:“啊謝春兒，快來幫我拿兩個袋子。”
他伸手将手裏的袋子直接扔給了謝春，謝春蠻不高興地接過，讓開半個身體，提着大包小包的莫方順勢就沖進了客廳。
莫方跟謝春、周明亮三個人在高中時期是鐵三角，屬于那種打架一起去，罰站一起站的老鐵，關系杠杠的。
每個高中教室的後面就有一個角落放垃圾桶，那個角落的課桌位置一般都預備給最調皮的學生。他們仨兒就是坐那個位置的，後來莫方越長越矮，就跑到前面去了，只剩下謝春跟周明亮坐同桌。
再後來他倆老一起惹事，被老師看不慣，編位置的時候特地分開，但耐不住倆人關系好啊，一下課就勾肩搭背的。班主任還開玩笑說這倆成天在走廊上碰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密謀啥呢。
莫方大大咧咧把袋子往地上一扔，累極了似的靠在沙發上，謝春放了手裏的袋子，問:“你怎麽來了？大包小包的幹啥？”
“總不至于給我們帶老家特産吧？”謝春不拿自己當外人，毫不客氣地翻袋子。
結果翻到什麽漱口杯，牙膏牙刷，拖鞋，毛巾，還有內褲，以及一盒避孕套。
“你大爺的，帶這個過來幹什麽？”謝春拿着那盒套子，特別鄙視莫方這個屌絲。
莫方嘆了口氣，“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近跟王佳佳分手了嘛，現在搬出來正找地方住呢。”
謝春斜了他一眼，“王佳佳總不至于立馬趕你走吧，你用得着淪落到我這裏來？再說了，王佳佳那小丫頭我還不知道，心軟得很，你們不是三天兩頭吵嗎？你不轉頭哄哄她，倒還搬出來，就你這副樣子，不分手都是之前王佳佳可憐你！”
“哎哎哎，謝春兒，你要不要這麽毒舌啊？我招你惹你了？滾一邊去，別動我東西！”
莫方趕在謝春準備把他內褲掃出來的前一秒按住了謝春蠢蠢欲動的手，然後嘆了一口氣，道:“以前沒畢業，考慮的事情沒那麽多，就想着兩個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可現在才知道，在一起的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而是我跟她兩個家庭，她爸媽瞧不上我，我也沒有辦法。”
謝春問:“你們兩個見家長了？”
莫方點點頭，“是啊，他爸嫌我窮，他媽嫌我醜，然後我們兩個就分手了。”
“真分手了？”
“這回是真的。”莫方肯定道。
這下謝春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彼此沉默了一會兒，莫方打起精神道:“那誰，亮子怎麽還沒回來？”
提到周明亮，謝春不可避免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如今他跟周明亮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盡管彼此的默契還在，但到底像隔了一層紙一樣，有些膈應了。
所以在第一眼看到莫方的時候，謝春很驚訝也很不情願，畢竟莫方是那麽熟的同學。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跟周明亮睡了，不知道會怎麽炸翻天呢。
再加上這人又是個大嘴巴，他知道了，以前同班同學就都知道了，謝春想想便覺得好羞恥。不管怎麽樣，前天晚上喝醉酒那件事一定要瞞着，瞞得死死的。
說時遲，那時快，莫方剛提了一嘴周明亮，周明亮就回來了。手裏提着一兜菜，看來要大展身手一番。
莫方特高興，嘴都饞了，順便還告了謝春一狀，“亮子，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謝春兒這混蛋把我關在門外多久！”
謝春真是覺得鍋從天上來，“你他媽一敲門，我就給你開門了好吧，你大爺的要不要這樣睜眼說瞎話？”
周明亮笑了笑，“老莫讀書那會兒就是告狀精，春兒你還跟他計較啥？再說了，我肯定是信你不信他啊！”
最後一句謝春聽得有點怪怪的，沒多想。
莫方已經叫起來了，“亮子太偏心了，從小到大都跟謝春兒一夥的，沒意思，不說了。”
“晚上我睡哪兒？”
謝春冷漠道:“睡沙發！”
莫方叫道:“要不要這樣記仇，我不睡沙發！亮子叫我來……”
“老莫！”周明亮突然打斷莫方，“ 行行行，你睡我房間好吧？我睡沙發！”
說出這話的時候，周明亮偷眼瞧了一下謝春。
謝春沒什麽表情，周明亮提着菜去廚房，順便踢了莫方一腳，“閉上你的狗嘴吧，別跟謝春兒吵吵鬧鬧的，我去做飯！”
莫方也沒啥反應，冷哼一聲，“艹，偏心眼兒！”
說完他就提起自己的大包小包進了周明亮的房間，鼓搗半天，看那架勢是要常住的。
謝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一邊是周明亮在廚房洗洗切切的聲音，一邊是莫方在房間裏東翻西找的聲音。
他沒來由地感覺惆悵，周明亮是要搬出去吧？要不然莫方怎麽會住進來？總不能老讓一個人住沙發吧？估計也就這一兩天的時間了。
煩死了，喝酒誤事，這下好了！
謝春有種這輩子都跟周明亮回不到從前那種兄弟關系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受，很心痛。他想喝酒，醉死自己得了。
周明亮心裏也很複雜，他一邊洗菜切菜，一邊偷偷關注着沙發那邊的動靜。
只見謝春一會兒拿出手機戳兩下，一會兒又把手機放在茶幾上，伸手去拿果盤裏的瓜子磕，磕了沒幾下，又去飲水機那兒接了杯水，然後靠在飲水機旁邊的牆上，默默地看着莫方整理行李。
莫方還說:“謝春兒，你都不幫我收拾一下？”
謝春冷冷地走開了，“我才懶得動手。”
坐回了沙發處，謝春擡眼看了周明亮，恰在這時，周明亮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兩人眼神交錯，目光彙合。
周明亮心裏一咯噔，謝春猶疑了一下，走了過來。
“晚上吃什麽呢？”謝春問。
周明亮剛好把菜整理得差不多，都攤在廚房的料理臺上，他側身示意謝春看。
謝春看了一眼，“有豆腐，做麻婆豆腐啊？”
周明亮點點頭，謝春笑道:“我喜歡，還有啥？”
周明亮道:“都是你喜歡吃的，思文他們要九點才下課，晚飯得晚一點吃，冰箱裏有面包和八寶粥，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那麽晚他們還回來吃啊？”
周明亮道:“不是昨天說好的嗎？”
這話一出，謝春就黑了臉，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還買了喜糖？”
周明亮嗯了一聲。
謝春打開冰箱一看，果然是！
操！
謝春看了一眼客廳，見莫方還在房間沒出來，他靠近了些，低聲對周明亮說:“這事過不去了是不是？”
周明亮悶不做聲，謝春自個兒氣了一會兒，又語重心長地說:“亮子，一切都是誤會，誤會就讓它過去了行嗎？你我都不是處男，幹嘛死揪着不放？你忘了，我們剛上初中那會兒，因為好奇還互相摸過，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現在就拿這個當回事了呢？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沒法處了，你明白嗎？”
“從小到大，我們兩個玩得最好，在我的認知裏，你是我最好的哥們，我什麽事都跟你說，我他媽就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鬧成這樣！”
謝春急了，周明亮也被說到了心坎上，“春兒，我們嘗試着談戀愛，把好哥們轉變為情侶，如果試過了，再覺得不行，那我們就分手，好不好？”
謝春不說話。
周明亮繼續，“你以前每一個男朋友我都知道，那些人就是騙財騙色，還沒我對你好。我保證，我以後會對你比以前更好，你就安安心心的，行不？”
謝春道:“你不喜歡男人，何必勉強自己？”
周明亮道:“我是不喜歡男人，但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也不壞，而且我覺得沒有人會比我更能對你好的了。”
謝春笑了笑，“那倒也是。”
周明亮也笑了，“所以你答應我了是吧？”
謝春搖搖頭，“沒有。”
“為什麽？”
謝春道:“你以為不合适就分手然後繼續做兄弟這事有那麽容易嗎？你也知道我談過幾個，有哪個現在還聯系？他們幾乎每一個人在跟我分手時都說不做戀人做朋友，但事實上根本做不到，一旦還有聯系，就是藕斷絲連，彼此都尴尬。所以亮子，如果我們過了界，就再也回去不去了，你不要再跟我談這個事情了。”
“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周明亮語氣堅定。
謝春愣了一下，莫方突然從房間裏冒出來，“什麽在一起？你們倆在嘀嘀咕咕什麽呢？”
謝春沒想到莫方聽到了，連忙否認，“沒什麽。”
莫方懷疑了一下，然後又去打游戲了。
謝春瞪了周明亮一眼，不好再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