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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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烨醒來以後，已經是快一周後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頭頂上的天花板，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一覺醒來，竟然回到了五年前他剛出車禍之時，想到要如前世一般經歷那漫長的恢複期，他便頭疼。

也幸好他知道自己還是能夠再站起來，不用再如前世那般，因為擔憂自己站不起來，感到前方皆是渺茫的黑暗。

只是，他現在，全身都是裂骨的疼，動都動不了，實在是痛苦。

病房的門沒多大一會便打開，是護士進來了，看到他醒來，年輕的護士小姐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幫他換藥，調藥水的流速時，還溫柔地問他痛不痛。

寧烨試圖開口，卻發現喉嚨幹澀，根本說不出口。護士小姐聲音輕柔道:“我問你，你點頭搖頭就行了。你剛醒，說不出聲是正常的。畢竟經歷了那麽嚴重的一場車禍，能醒過來已經是幸運了。”

“這個速度，疼嗎？”

寧烨緩慢搖頭。

護士小姐溫柔地笑了一笑，收回手，收拾東西便離開了。沒多大一會，外邊便進來人了，是他爸媽。

因為兒子出事，寧家父母一下子便憔悴了許多，兩個人最近都沒休息好，眼底一片青色。

想起那兩年因為他各種操勞的父母，寧烨眼睛便有點發酸，他看着自己父母還尚年輕的容顏，默默發誓，既然重來一遍，他一定好好地做康複訓練，不再自暴自棄。

看到兒子醒了，幾天的焦急與恐慌終于有了安放的地方，寧媽媽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立在床邊，看着她的獨子，眼淚便不停地往下流:“烨烨。”

寧烨動了動手指，嘴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寧媽媽在床邊坐下，看着兒子，眼淚繼續往下落。抹了眼淚，她看着寧烨，着急問道:“烨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寧烨緩慢地搖了搖頭。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想到醫生說兒子有可能會站不起來時，寧媽媽眼淚再度落下來。若是兒子知道，他會多難過啊。

但是，在寧媽媽心裏，無論他的兒子能不能站起來，他都是她最愛的孩子。只要他還活着就行，她已經別無所求。在那場死了不少人的車禍中，她的兒子能夠醒來，已經是老天爺眷顧了。

寧烨沉默地看着他母親流淚。他想說，讓他媽媽不要哭，他很好。但是此刻，他說不出聲來，所以只能看着。

一旁的寧爸爸也沉默看着，許久，他才往前一步，攬住妻子，輕哄道:“阿茜，兒子醒來，沒事了啊。”

寧媽媽在寧爸爸懷中邊流淚邊點頭:“嗯嗯，沒事了。”

下午，聽說寧烨醒了，溫家一家都往醫院去。

一進門，溫阮便看到寧媽媽正坐在病床邊上與他說話，寧媽媽在說，他一動不動地在聽。

看到溫阮他們來了，寧媽媽面上綻出笑容，看了門口一眼，就對寧烨道:“阮阮過來了。”然後就去迎她們。

寧媽媽背對寧烨時，寧烨嘴角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眼裏都是嘲弄。他閉上眼，想起了前世他出事後，溫阮的作為。

聽說他再也站不起來了，溫阮便鬧着要解除婚約，壓根不在意他當時心裏正經歷着什麽煎熬。溫家父母都不同意她在這個關頭解除婚約，拉着她去外邊勸，他聽到她哭着對她父母道:“難道我這輩子就要跟一個殘廢在一起了嗎？”

殘廢。

那時候他當真以為自己要成為一個殘廢了，負氣之後他便跟她解除婚約。沒多久，溫家便被人逼破産了。

她從千金小姐，一下子變得一無所有。

後來，也不知怎麽，她竟然跟遲越好了。她傻傻地以為那是來救贖她的人，卻沒有想到，遲越在跟她好的同時，也在外邊有女人。

他忙着做康複訓練，忙着打理公司，所以他們之間的故事他也沒有太過關心。只知道後來他們生了一個兒子，日子過得還不錯。

寧烨垂了垂眼。

很快，溫阮就要鬧着解除婚約了，而他心裏竟然很平靜，重新來過，他心髒已經比當初強大了很多，對于即将到來的一切，根本沒有當初的傷心與難過了。

“寧伯母。”率先進去寧烨的耳朵的，是溫阮的聲音。她的聲音甜美，一如當年。她的容貌也美，即使走在人群裏，最為耀眼矚牧的還是她。她今天穿着一條碎花裙，看起來就跟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美麗甜美。而她現在，實際年齡已經二十三。

寧烨心裏的惡毒開始蔓延。他惡毒地想，等到她不再擁有家人的守護時，她恐怕，再也無法擁有如今這樣優越的生活，笑容恐怕也無法再這樣甜美。至少，後來他再也沒有見過。

寧媽媽“哎”了一聲，看到她們手裏提着禮物，寧媽媽斥責道:“下次來別帶東西過來了。”然後接過他們手裏的東西，放到沙發的一邊。

祝思側頭看了寧烨一眼，見他是醒着的，溫媽媽嘆氣道:“阿烨可算是醒來了，他沒醒，我心裏也跟着擔憂。”

寧媽媽回頭看了自家躺着不能動的兒子一眼，拉着祝思昀在對面的沙發坐在，臉上帶着幾分疲憊态:“可不是嘛，他不醒，我幹什麽都沒有勁。我都不敢想，要是他真的醒不來，我們夫妻該怎麽辦。”

祝思昀拍了拍寧媽媽的手，開慰道:“行了，阿烨也醒了，你也別擔心了，這幾天好好休息吧，你看你，臉都憔悴了不少。”

寧媽媽面上卻還是帶着憂愁:“我哪裏能睡得好。”想到兒子在這，寧媽媽止住了話。

見到寧媽媽欲言又止，祝思昀就猜到可能還有事情。但是她也不好再問，回頭看了一眼在那裏幹杵的溫阮，祝思昀嗔她一眼，催促道:“阮阮，你幹站着幹嘛，去看看阿烨去啊。”

然後回頭沖寧媽媽笑得有點無奈:“我們家阮阮真是。都高興傻了。”

寧媽媽笑得有些僵硬。看了一眼俏麗動人的溫阮，她掩下了眼裏的擔憂:如果知道烨烨可能站不起來了，溫阮還會喜歡他兒子嗎？

寧媽媽很喜歡溫阮，長得漂亮，對長輩有禮貌，實在是讨人喜歡的女孩子。所以她心底裏是希望，溫阮不是那種太過計較的女孩子。

聽到她媽催，本來不知所措的溫阮木頭一樣應了一聲，然後當真往那床邊走去，看着床上躺着的青年，她幹巴巴地問道:“寧烨，你，現在怎麽樣？”

寧烨也正看着她，那狹長漆黑的眸子裏，平靜沉寂，涼薄得沒有任何感情，深不見底。

溫阮一滞。

她呆滞時，寧烨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甚至還柔和地對她笑了一笑。

柔和的面容與她記憶裏的溫和紳士/的寧烨重合起來，溫阮有些恍然。仿佛剛才那薄涼的眼神，只是她出現了幻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