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章

在兖朝,自七月一日起,至七月七日,皆是七夕佳節。

七月一日,荷花宴。

翊王府人丁稀少,翊王妃上無舅姑,下無叔嫂,至此也只生育二子,長子花暮錦未及弱冠,次子花濯如今只有十三歲。

并蒂蓮花中凡品,便是京都城,除了宮內便只有翊王府有一池,因着珍惜,況翊王妃極少設宴,如今設宴,衆人更是求之不得;一來翊王府的席面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二來,此番雖為賞花,衆人卻也心照不宣,翊王世子翌年便及冠,至擇妻年歲,多少夫人娘子只盼着與翊王府結親。

溫氏與二房衆人乘馬車至翊王府時,門庭若市,雲舒菸挽着蘇大娘子的手臂,俏聲道:“母親,翊王府可真是氣派,只是一個賞花宴來的人都如此多,诶!那不是公主府的縣主嗎,她也來了!”她指着不遠處一位朱衣華發的小娘子道,衆人也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祈嘉縣主乃是當今陛下唯一的胞妹裕華長公主所出,裕華公主生育了三子,唯有一女,且祈嘉縣主出生時乃是難産,是以她的身子總是比旁的小娘子弱些,好在這些年長公主府盡心盡力地将養着,她的氣色也愈發的好了起來,如今也能出門參加些高門宴會。

“縣主身子不好,極少見她出席如此場合,今日也是難得。”雲舒窈低聲與雲卿姿道,雲卿姿點頭,“如今瞧着縣主面色紅潤,想來這些年身子定是養好了,再過些年歲,說不定便能搏錘丸、擊馬球了。”

雲舒窈以扇掩面,笑道:“若是養在長公主府都養不成,那平凡人家更是難做了,瞧着縣主身子愈發好,長公主也開懷不少呢,”她壓低聲音,悄聲道:“前些日子韓将軍府的二娘子送貍奴崽,長公主還親登門讨了一只,聽小漁芽炫耀,還給她們兩姐妹一人送了一只上好的玉墜子,宮裏才有的呢。”

“這…莫非…”雲卿姿不知怎的,陡然起了個想法,望向雲舒窈,二人随即噗嗤一聲笑出來,而後不再說話,抿着嘴跟着大人入府。

有府內使女引路,不多時便到了正廳。

雲家衆人的坐席被安排的靠前,是以,溫氏與蘇大娘子一落座,翊王妃便與之清茶淡話。雲卿姿與翊王妃視線相交,只見翊王妃笑道:“我猶記阿景孩時長得粉雕玉琢,這些年出落得愈發水靈,教人瞧了心裏歡喜,”倏地又想起溫氏并未見過兒時的雲卿姿,便又笑道:“如此看來,還是你家最養人,瞧瞧這幾個小娘子,長得一個勝一個出挑。”

聞此話,溫氏只是笑着,“都是女娘,如此模樣便是最好的。”

“你知我的,我是最最疼愛女孩,可惜命裏無女,只盼将來世子娶妻,新婦是個乖巧可人的便最好。”翊王妃執起溫氏的手,柔聲道。

“兒時你我便是在一間書塾裏識字念書,你我已然二十年未見,如今看你再嫁良人,我也多放心了些。”

提到孩時,溫氏柔柔一笑,腦海中便也想起來少年時的往事,便與翊王妃說得愈發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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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姿見翊王妃與溫氏十分熟稔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輕輕拽了身旁雲舒窈的衣袖,悄聲問道:“溫大娘子與翊王妃是手帕之交?”

雲舒窈聞言,蹙眉想了一番,與她咬耳朵:“母親提過,當年大伯母是要許給王妃的兄長的,可惜後來家道中落…如此算來也是手帕之交了,若不是出了變故,大伯母如今就是尚書娘子了。”雲卿姿聽完,點點頭,端起面前的茶盞抿了幾口,若有所思。

京城暑熱,此刻太陽已過樹梢,陽光往長窗處落入屋內,好在席面院中有流水樹木,倒是添了幾絲涼意。

待席面一過,翊王妃便讓使女給各位夫人娘子上了早就晾好的香茶,又與衆夫人閑聊幾句,才叫衆人移步花廳。

席面廳後便是花廳,往後走時只繞過兩側的抄手回廊,當中有穿堂,過了穿堂便能瞧見正面迎着一扇大門兩扇小門,此刻除了大門未開,兩側小門皆開,衆人轉過小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花廳,再往右邊穿過一個回廊便能進入荷花池,不過衆人只在花廳落座,在此處還是能瞧見不遠處的并蒂蓮。

待夫人娘子落座,兩側的使女卷了竹簾,沏了貢茶,又将果子奉上,給娘子們都端上摻了碎冰的甜酪,便于她們解暑又解饞。

翊王府的荷花池極大,一眼望去只能看見對面的亭臺,池內的菡萏長得極好,不僅只有并蒂蓮,還有許多名貴蓮花,夏風而過,将滿池的花香都帶向花廳,香氣四溢。

衆人坐了許久,翊王妃瞧着那些小娘子好似覺得無趣了,便對衆人道:“小娘子們想來也覺得無趣得很,左右天色還早,便去府內轉轉,也好讓我們這些夫人好好說說話。”

小娘子們早就覺得無趣得很,既然翊王妃發了話,便也三三兩兩結伴退下了。趙影來早便坐不住了,翊王妃話音方落,她便拽着雲卿姿要朝着荷花池旁的小亭去。

“等會兒我們去泛舟,再摘些蓮蓬,讓聞之羽之做酥酪給我們吃如何?”趙影來挽着她的手臂,問道。

雲卿姿瞧着滿池的荷花和蓮蓬,:“泛舟采蓮,虧你想得出,也不嫌熱。”

“怎會熱,府內有白篷船,再說,今日難得偷閑,過了今日不知何時才有這等機會。”趙影來搖着雲卿姿的手臂,嬌嬌地撒着氣,“阿景,我們去嘛,光賞蓮有什麽意思!”

她拗不過趙影來,只得答應她。

翊王府的白篷船停靠于花池的另一側,趙影來與雲卿姿撐着傘走了一炷香方到。只是那處早有幾位華衣郎君,細看,花暮錦為首,衛青岑與曹萑各在一側,那兩人抱着手也不知在争論何事。

趙影來遣翊王府的使女前去與花暮錦說明,只見花暮錦聽了後,只招手她們過去,雲卿姿與趙影來對視一番,走至他們面前。

“喲,趙娘子今兒個有雅致來泛舟?難得啊!”衛青岑的嘴好似閑不下來似的,回回一見趙影來便開始擠兌。

趙影來不想與他計較,當做沒聽到,只問花暮錦:“殿下,我與阿景想要去池中摘些蓮蓬,能否遣個劃槳穩當的娘子?”

對方挑眉,招手讓非覺去喚杜二娘來劃槳,眼睛瞥到雲卿姿耳朵上戴的耳飾,正要搭話,只聽衛青岑又在耳邊吵嚷。

“我說趙影來,你如今胖了許多,再穩當的枻女①也要被你拖累下水吧,再說,你可還要載着三娘子,若你落水了是小事,三娘子落水可不是小事了,依我看你還是管管你的嘴吧,莫要再胖了。”說罷,他便兀自笑了起來,也未曾注意面前兩位臉色越來越沉的兩位娘子。

趙影來翻了個白眼,面帶怒色,雲卿姿也面色不虞,她上前半步擋在趙影來身前,“衛郎君,莫要太過分了些,且不說影來是你自小定的娃娃親,就算這樁婚事你再不滿,你也應當與令尊令慈表明心跡,而不是時時羞辱影來以此洩憤,再者,她是尚書府的嫡女,姑姑乃是翊王妃,就算衛郎君再不喜,也請尊重她,莫要在衆人面前言辭羞辱。若執意如此,郎君也妄為君子之稱!”

笑聲戛然而止,她身後的趙影來滿眼含淚看着她。衛青岑被雲卿姿一番痛批,有些不自在,一言不發便離開此處,曹萑看看花暮錦,又看看雲卿姿,知曉自己插不上什麽話,也只好默默離開。

此處只剩花暮錦,雲卿姿望向他的目光也帶上了些責備,趙影來分明是他表妹,也是自小一起長大,但回回他們二人起沖突乃至衛青岑言語羞辱趙影來,他也只是口頭罵上幾句,并未真正維護過趙影來。花暮錦也很清楚的感知到雲卿姿直視他的眼神中帶了些什麽情緒,為此,他有些愧疚。

“阿景……”

“殿下……”

二人同時開口,又一同愣住,雲卿姿道:“殿下請說。”

花暮錦摸了摸鼻子,而後道:“今日是我不對,不,往日我也不對。在此,我向二位娘子賠罪了。”

言罷,他便朝着雲卿姿二人作揖,趙影來有意避開,這禮只讓雲卿姿受了。雲卿姿無奈搖頭,将趙影來拉回來。

“表哥,我并未怪你,我與衛昭本就無什麽情意,他對我如此我也習慣了,表哥快起吧,若是讓別人瞧見,又不知如何編排我了。”趙影來無奈道。

花暮錦聞言,方才擡頭,将要開口,只見非覺已将杜二娘請來,只得作罷。

趙影來随着杜二娘去挑船,非覺遠遠守着,只餘雲卿姿與花暮錦站一處,沉默良久,花暮錦終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嗫嚅半晌,才道:“阿景今日戴的耳墜子很是好看。”

雲卿姿聞言,擡手摸了摸,耳墜子上面隐隐刻着她的小字,她勾唇而笑:“春末時影來所贈,我很是珍藏,今日與她相約一起戴上。”

他聞言垂眸淡笑,手指輕輕摩挲着衣袖,擡眼望着她,溫聲道:“很襯你。”

他還待說話,只聞趙影來已上船,揚聲喊着雲卿姿,他便将喉中話語皆咽于肚。

無妨,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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