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章
孟家母女上門的事終究沒有瞞住,第二日上朝時孟甫便被彈劾,領了個治家不嚴的罪責,罰俸一月有餘。
孟甫下朝回家後,好一通發火,将昨日跟着去的使女喚來,将事情也理的七七八八,他更是勃然大怒:“将大娘子與孟恣意叫過來!”
書房門口的小厮忙又遣人去後院請,大氣不敢出,平日裏孟甫待人親和,今日這樣子怕是真動了火氣。
周大娘子聽了使女傳話,知曉孟甫發了好大的火,心裏直哆嗦,但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帶着孟恣意前往書房。
她們才進門,孟甫就又摔了一個茶盞,“你昨日為何貿貿然去雲家提親?你們娘倆就盼着我腦袋上這頂帽子掉了是嗎!”
周大娘子吓得不敢出聲,孟恣意更是縮在母親身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孟甫氣極:“今日我在朝上丢臉也就罷了,險些壞了主公的大事!兩個蠢貨,也不看看自家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也敢肖想首輔的千金,你們那點小伎倆誰瞧不出來,”說罷,他又嘆了口氣:“恣意啊,爹娘寵愛你,但你如今年歲已然不小,怎的整日還像孩子一般做派,你們這般上門羞辱,可解了心頭之氣了?”
孟恣意垂着頭不語,周大娘子也不敢說話,只擡着眸子怯怯地看着孟甫。
“昨日之事就此揭過,我也被罰俸一月,若再有下次,可不止如此了!恣意,下去吧,同你姐姐學着繡花罷。”孟甫嘆氣,擺擺手讓孟恣意退下了。
孟恣意不情不願地離開,整個家中,她最最厭惡的便是那個整日端着的庶姐,一副小家子氣,一輩子上不得臺面,偏孟甫喜歡得不得了,每每看見庶姐得到孟甫的誇贊,她都恨得牙癢癢。
孟甫平複了下心情,冷着臉對周大娘子吩咐:“明日備好禮,與我一同親上雲家賠禮道歉!”話已至此,周大娘子無有不應。
她們此舉雖蠢,但卻給孟甫提了個醒,雲家的女兒若是真與孟家結親也好,憑借雲家在府中的地位,加上雲家的姻親,怕是更能助主上成就大業;不過雲家庶出的小娘子怕是沒什麽大用,最最有用的是那個嫡出的雲卿鸾。
想到此法的可行,孟甫便迫不及待出門去聯絡另一個人,要共同商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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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的雨一下起來沒完沒了,自花暮錦醒後,這雨又是連着下了好幾日。
侍歌的傷雖不致死,但總的都是傷筋動骨一百日,那日她出門替花暮錦辦事,夜間竟起了高熱,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忍着,還是伺候的小丫頭發現不對才告知雲卿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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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侍歌養病,雲卿姿只得将計劃往後推了推,這幾日準備搬離醫館,住進她早早租賃的宅中。
花暮錦近日躺的久了,覺着骨頭都酥軟了不少。每日都要起來走走,非覺在一旁小心伺候。
“大長公主十分擔憂,郎君真不打算回去嗎?”
非覺陪着他在廊下散步,偶有微風吹來,他也十分憂心花暮錦的傷勢,可花暮錦只說無礙。
今日沒見到雲卿姿,花暮錦正轉着眼睛找呢,聽非覺一問,心不在焉道:“姑祖母擔憂,還不是因着你多嘴,我這傷還未好,且得靜養幾月。”
非覺嘆氣,實在拗不過他,明明府中就有從京城跟來的禦醫,藥材也是頂好的,何苦在這受罪。
他覺得不對勁,玩笑道:“莫不是因着雲三娘子在這,郎君舍不得離去?”
往日裏,若是他說這種話,定要被花暮錦呵斥,今日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非覺扭頭一看,驚覺見鬼了。
他家世子殿下居然臉紅了!
花暮錦臉頰上浮起一團淡淡的粉,耳根也通紅不已,非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搓了幾下眼睛,又定睛去看,果真是臉紅。非覺大概懂了,自家殿下這是動了凡心了。這樣之前的種種皆說得通了,他早就愛慕雲三娘子,不然怎的京中閨秀如此之多,他偏偏樂意與雲三娘子搭話。
非覺感覺自己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只盼着荥餞早些回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與人分享此事了。
他正偷笑着,腦袋上挨了一下,“怎的笑的賤兮兮的,一天沒個正形。叫你查的你都查清楚了嗎?”
非覺這才收了笑容,恭敬道:“那個顧珩的确是漳州人,無父無母,全靠村裏人接濟才長大;現在是揚州城府衙通判,不過他在稽越做官時,同僚中有一個叫陸允的,此人是雲三娘子的堂姐夫,二人關系匪淺。這位顧通判自小都一路順暢,這運氣旁人幾百年都未必能碰上。”
“怎麽說?”
非覺舔了下嘴唇,才又道:“他雖無父無母,但一直有一個積善堂供他讀書,鄉裏鄉親供他飯食,雖是窮苦出身,但衣食住行皆有人包攬,他大概是連一件衣裳都未自己洗過,且他八歲開始應考,無有不中,一路平步青雲,在三年前那場科考中也取得了極好的成績,禮部将他派往蜀中,不過一年便晉升到稽越,而後便是今歲年初,上任揚州通判,照這趨勢,怕是過不了幾年就能升官進京了。”
“對了郎君,前年朝廷派人剿匪之時,顧通判也在。不過不知為何,分明是這江寧府的事情,他當時人在蜀中,還千裏迢迢來剿匪,”非覺說到這,壓低了聲音:“那時的揚州通判王大人還因辦事不力被貶官,因不慎跑了幾個匪徒。”
花暮錦越聽越覺着這個顧珩身上有太多不合理之處,一同剿匪,王大人遭了貶官,而他反而升官。這其中定有蹊跷。
“再去查查,那日追殺我們的人有沒有留下活口,還有查清楚阿景她們為何會被追殺至此。”
他們走着走着,不知何時走到了雲卿姿的門前,非覺自覺上前敲門,得了侍歌的應聲他們才進門。
丫頭小娟正收拾去宅子的衣物,她也要一并跟着去宅子,直到侍歌痊愈。雲卿姿則坐在一旁撥着算盤,來到揚州城後,前前後後竟是花了百兩,好在此次出來帶的銀錢足夠,不若還不知要如何,她原是打算在宅中再聘一個廚娘和幾個護衛,如今看來得舍棄一方了,不若這些銀兩怕是不夠看的。
她算的投入,直到花暮錦站在她桌旁,投下一片陰影,她才擡起頭去看。
“怎的不好生歇息,外頭有風,若是再染了風寒更不得了了。”她見花暮錦只着薄杉,有些憂心,忙讓侍歌取來她的縷金挑線披風給花暮錦披上。
花暮錦比雲卿姿高出一大截,她的披風在他肩上硬是短了一截,他現在的模樣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你們這是,要走?”花暮錦以為雲卿姿要啓程回姑蘇。
雲卿姿朝小娟擺擺手,待她退下後,才又坐下,給花暮錦倒了一杯水,天氣逐漸轉涼,加上病人飲茶不利于恢複,便只給他一杯溫水。
“侍歌需靜養,剛到揚州時我便托了牙人,在西郊租了個小宅子,便想着今日先搬過去,殿下方才在歇息,我原是打算等會子收拾好了再告訴殿下的。”
花暮錦點頭,随即想到她方才怕就是在算這些開銷,悠然道:“你們兩個女娘若是住在城中便也罷了,西郊地處偏僻,人煙稀少,若是再出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見雲卿姿要張口反駁,她一擡眼花暮錦便知曉她要說什麽話,他忙又接上:“便是你雇了護衛也未必靠得住,如今護衛不過都只是些花架子罷了,若是動起手來,怕是還不敵侍歌,”見她表情有所松動,他趕緊趁熱打鐵:“侍歌需要靜養,只一個小丫頭怕是忙不過來,這揚州城雇一個好用的使女婆子可不簡單。”
花暮錦說得倒是沒錯,揚州城不知為何,雇傭使女婆子竟是比京城更難,價格也更高些,雲卿姿聽他說了這麽多也不知曉他要做什麽,不過聽他這些話雖沒提過銀子,但又句句不離銀子,她大膽猜測,莫不是花暮錦想要借她銀子?
也是,他身為翊王府的世子,銀錢定然不會少。
思及此,她笑吟吟地問道:“殿下莫不是要借錢給我?那又打算借多少呢?”
在場的人包括侍歌都沒反應過來,借錢?
花暮錦更是直接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借你錢。”
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讓她誤會了,忙解釋:“榮信大長公主如今在揚州城的陶園居住,雖不知你們此番來揚州做什麽,但我也想盡力保護你。西郊太遠,并不安全,我放心不下。若我放任你就此離去,那我便是有負你兄長所托。”
雲卿姿聽了他的話直搖頭,“不妥不妥,榮信大長公主千金之軀,我們怎好去打攪她老人家的清修,便是我兄長知曉了怕是也要斥責我不懂禮數。”
不論花暮錦如何說,雲卿姿是半分都不肯讓,這一争,竟是到了黃昏。外頭的雨也停了,花暮錦也到該喝藥的時辰了,但他像是粘在雲卿姿房中的椅子上似的,任憑非覺如何喚他他也不動。
非覺無語望天,主子鬧別扭苦的卻是他!
因為花暮錦,搬去小宅的事倒是耽擱了,只得等明日再走。雲卿姿望着杵在桌旁的花暮錦,一臉沒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