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歸矣

歸矣

伏瑤忘了自己如何回來了，第二天醒來只覺得無比滿足，床邊放着的一株彼岸花，提醒着她昨夜所見，并非夢境。

剛一出門，就遇上夜摩，伏瑤笑着同他打招呼。

夜摩笑得妖嬈，道，“伏瑤，我們今早去嘗嘗人間的吃食，如何？”

伏瑤點了點頭，随着他到了不周山附近的城鎮。

與整日陰森森的冥界不同，也與仙氣四溢的天界不同，人間煙火氣，別有韻味。

二人掩蓋了氣息，化作一般凡人模樣，尋了一家幹淨的凡間鋪子，收拾了條凳就坐下了。

夜摩熟門熟路地喚來小二道，“小二，一籠蟹粉灌湯包，兩碗豆腐腦。”

小二手腳麻利地端來了一籠熱包子，和兩碗豆腐腦，豆腐腦上飄着綠色的碎蔥花，包子的香味讓伏瑤忍不住食指大動。

伏瑤夾了一個湯包咬了一大口，卻不小心被包子裏的湯汁燙到了舌頭，頓時痛呼出聲。

“燙到了嗎？舌頭伸出來，我看看。”夜摩急切地道，暗自責怪自己粗心，怎麽忘記提醒她一聲了。

“笨蛋，張嘴……”熟悉的聲音突然靠近，伏瑤一時長大了嘴巴，呆呆看着眼前人。

有輕柔的水拂過她的舌頭，所有的疼痛都不複存在，這人一如往常的溫柔，讓伏瑤忽然鼻子酸酸的。

“潤玉……”伏瑤輕喚着他的名字，聲音有些哽咽。

看着她眼睛紅紅，似有眼淚湧出的模樣，潤玉心下一緊，語氣裏沾上了幾分急切，“怎麽了？還是很痛嗎？”

伏瑤搖了搖頭，忽然笑了，仿若繁花盛開，又喚他，“潤玉……”

“嗯，我在。”潤玉輕聲應道，溫柔寵溺。

“天帝陛下日理萬機，怎有空來此？”夜摩臉一沉，語氣也冷淡了許多。

潤玉坦然坐下，翻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曾理會他，只是喚來小二，“和他們一樣的，給我也來一份，豆腐腦不要放蔥花。”

小二手腳麻利地端了上來，潤玉夾了一個包子，用術法降溫少許，才放到伏瑤的碗裏，溫柔地道，“吃吧，不燙了。”

伏瑤眉眼彎彎，心滿意足地吃了包子，心下暗自奇道，潤玉可是最近吃錯了老君的丹藥，怎麽幾天不見，越發溫柔了？

夜摩瞪了潤玉一眼，哼，好一個奸詐的家夥。

他将伏瑤的豆腐腦弄涼了些許，推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道，“只吃包子會噎到的，喝口湯。”

伏瑤含笑道謝，正要喝湯，卻被潤玉推開，然後不動聲色地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推到了伏瑤的面前，對着夜摩涼涼地道，“她不喜蔥花，這就不必喝了，喝我這碗吧。”

夜摩也不理會潤玉的冷臉，仍是笑着道，“是在下的錯，忘記事先問過瑤兒了。”

“瑤兒？”只聽到噼啪一聲，潤玉手中的筷子應聲而斷，聲音也冷了幾分，“本座竟不知，冥王大人何時與我璇玑宮之人，關系如此親近了？”

“天帝陛下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夜摩自覺扳回一城，笑得花枝招展。

伏瑤喝了一口豆腐腦，溫度适宜，甚是美味，擡頭左右瞅了瞅兩人，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這兩人的架勢，像是兩只要打架的大公雞。

兩人暗暗較勁，周身的靈力流動，三人坐着的桌子化為碎屑。但還好二人有所分寸，及時張開了結界，未讓凡人發現此處的異常。

“哎呀！”伏瑤驚呼了一聲，兩人立時回過神來，緊張地看着他。

伏瑤看着掉在地上的包子和灑了的豆腐腦，只覺得痛心無比，她美味的食物啊，怎麽能這樣浪費呢？

“沒事，你若喜歡，明天我再帶你來，晚上我讓廚子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菜。”夜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潤玉看着放在伏瑤肩膀那只手，只覺得礙眼無比，若眼神能化為刀子，夜摩的手此刻只怕是千瘡百孔。

“伏瑤，随我回去……”潤玉壓下心裏的戾氣，對伏瑤語氣甚是溫柔。

伏瑤看着夜摩想了想，唔，她還答應了朔雪要去尋人的，這樣回天界豈不是失信于人？

看她竟然在猶豫，潤玉心下一窒，只覺得有什麽事不在他的意料之內。

潤玉緩了緩呼吸，慢悠悠地道，“你不在璇玑宮，逍遙沒人管得住，參老大，參老二，參老三天天在院子裏搗亂，他們都是你帶回來的，你不應該負責嗎？”

伏瑤頓時糾結了，那些家夥，真是不讓她省心啊。

“沉渝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瑤兒，朔雪大人……”夜摩話頓了頓，伏瑤卻明白他未說完的話。朔雪說她是從前的朋友，她雖無記憶，但短暫地相處，讓她很是喜歡她，她不能明知她即将遭難而棄她不顧。

伏瑤勾住潤玉的胳膊，嗫嚅道，“潤玉，我……能不能……”多留幾日，對上他眼中洶湧的情緒，伏瑤的後半句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瑤兒，”潤玉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缱绻，他輕柔地喚她，俯下身直視她的眼睛，“璇玑宮的夕霧花開了，你不願随我一同賞花嗎？”

那夕霧花還是伏瑤覺得璇玑宮沒有花草，太過荒蕪，在和潤玉去花界時，随口問牡丹芳主讨的，回來後便把種子随手灑在院子裏的錦鯉池畔。

因為聽牡丹芳主說那花開之後很是漂亮，還和沉渝念叨着，等到花開，要和潤玉一起看。

那雙眼裏的溫柔，讓伏瑤幾乎溺斃，她的心又開始“砰砰”跳動，伏瑤知曉自己已無法拒絕他，呆呆點頭答應，“潤玉，我随你回去。”

潤玉的臉上似雲霧撥開，終得晴朗，他的眉眼仿若星河璀璨。

潤玉牽着伏瑤的手就要駕雲離去，夜摩卻一把拉住伏瑤的手，“伏瑤，你真要走？”

伏瑤咬了咬唇，臉上帶着幾分愧疚，道，“夜摩，對不起，我先和潤玉回天界，但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夜摩忽然笑了，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會在冥界等着你，你想吃的蟹釀橙，蓮房魚包，雪霞羹……我會讓廚子給你備着，你随時可以來。”

伏瑤笑得燦爛，一臉誠摯地道，“夜摩，你真是個好鬼王，也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潤玉眉頭輕皺，淡淡地道，“走吧……”說着，帶着伏瑤騰雲駕霧離去了。

夜摩看着那化為碎屑的桌子，苦笑了一下，他們潇灑走人了，他還得收拾爛攤子。

見到夜摩一個人回了冥界，孟婆疑惑問道，“王上不是和小姑娘一起出去的嗎？怎得不見了小姑娘？”

夜摩眉頭緊皺，顯然不想多說，“她走了……”

孟婆眼睛一勾，長長吐了一口煙，慢吞吞地吟道，“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風吹落眼前花。”

“王上，那小姑娘是個傻的，你不明說，她又怎知你的心意？”

夜摩苦澀一笑，怕是明說，也不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吧，當潤玉出現之時，她的眼裏哪還有別人。

二人騰雲駕霧許久，一路走走停停，回到天界之時，天際已經暗了下來，月色溫柔灑下。

璇玑宮裏的生靈已在睡夢中，魇獸不知食了什麽夢境，也滿足地睡在院子裏，和參家三兄弟做伴。

錦鯉池畔，大片的夕霧花已經開放，遠遠望去，如煙似霧，仿佛花葉間蒙上了一層輕紗，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伏瑤屏住呼吸，慢慢走近，低頭輕嗅了一口，頓時花香撲鼻而來，讓她不禁沉醉其中。

“潤玉，潤玉，你快來看，這花果然如同牡丹芳主所說，花開似霧，甚是漂亮。”伏瑤興奮地招呼着潤玉，潤玉踏着月色緩步而來。

“瑤兒喜歡嗎？”他慢慢湊近她，低聲問道。

“喜……喜歡……”這樣溫柔如水的潤玉，讓她感覺有些陌生，伏瑤突然結巴了一下。

“別動……”一把撈過想要繼續往後退的伏瑤，潤玉溫聲道。

“怎……怎麽了？”伏瑤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夜的潤玉有些奇怪。

“你再往後退，莫不是想要下去和錦鯉做伴？”潤玉眉眼彎彎，笑着道。

伏瑤這才發現，若是再退幾步，确實要失足掉進錦鯉池裏去了，她悄悄吐了吐舌頭。

擡頭看着月亮高懸，星河璀璨，伏瑤拉着潤玉席地而坐，手指輕輕撥弄着花朵，高興地贊嘆道，“這花真好看呢！”

潤玉凝神看着她的側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嗯，是很漂亮。”

有風輕輕地吹過，夕霧花随風搖曳着，月色旖旎，亂人心弦。

潤玉伸出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發絲，将那一縷調皮垂下的頭發別在她的耳後。

伏瑤轉過頭，就撞上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那雙眼眸裏似盛了一彎月亮，盈盈如水，讓伏瑤的心忽然覺得癢癢地。

伏瑤跪在地上，身子前傾，慢慢靠近潤玉，潤玉心猛烈跳了跳，定定地盯着她。

“潤玉，你的眼裏有月亮唉……”伏瑤離他不過寸許，仿若發現了什麽新奇物事的孩童一般，驚訝地道。

潤玉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慢慢靠近她，鼻尖與她相抵，兩人的呼吸也糾纏在了一起，他低低地聲音裏帶着一□□哄，“那瑤兒，喜歡嗎？”

伏瑤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心跳不受控制，讓她想要逃離，卻被潤玉緊緊攬入懷裏，似是不得到答案便不罷休。

伏瑤紅着臉點了點頭，低低“嗯”了一聲。

“那以後，都是瑤兒一個人的，可好？”

“什麽？”伏瑤擡頭，不解地望着他，今天的潤玉真得好奇怪啊。

潤玉低頭，輕輕吻住了那紅唇，心心念念地人兒終于在他懷裏，眼裏也只能望到他。

伏瑤頓時瞪大了眼睛，潤玉這是在做什麽，可是他的唇冰冰涼涼的，就像那糯米團子，軟糯可口。

伏瑤心念一動，張口輕咬他的唇，不甘示弱地想要把那糯米團子吞吃入腹，潤玉渾身戰栗，眼尾泛紅。

潤玉的手小心翼翼地墊在伏瑤的腦後，将她放在草地上，不再滿足于那雙唇，從她的眉心一點點向下，溫柔到了極致，右手與她十指緊扣，緊密糾纏。

身體陌生的潮熱讓伏瑤瞪大了眼睛，在熠熠星光下，看着他頭上突然冒出來的龍角，伏瑤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潤玉渾身一個激靈，緊緊攥着她的手，他的手心此刻也變得熱熱的，有汗水滲出。

“瑤兒，別碰……”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帶着幾分溫熱落在伏瑤的頸間。

伏瑤只覺得有什麽在月色下閃着銀光，擡頭看去，就見到那閃爍着淡淡光澤的龍尾，與月色争輝。

“哇！”伏瑤心下驚奇，猛地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盯着潤玉的龍角和尾巴，眨着大眼睛驚嘆道，“潤玉，原來你真身是一條龍啊，好漂亮啊！”

潤玉無奈扶額，所有的旖旎心思盡數消散，瞬間恢複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