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聘為妻,奔則妾◎
“老爺、夫人, 魏姑娘來了。”
闵夫人皺了下眉頭,“她怎麽來了,說我們不方便見客。”
“魏姑娘……她……”
下人回頭。
魏玉已經走了進來。
闵夫人看她身後跟着幾個男女, 不像是善類, 忍住厭惡, 心平氣和地問;“魏姑娘不清自來,是有什麽事嗎?”
魏玉走上前跪下,說;“今日魏玉此來實在是逼不得已, 非是我纏着闵公子不放, 我已經失身于闵公子, 闵公子如果不娶我, 我羞于活在世上, 我家人也要打死我的, 求闵伯父伯母給我一條生路,我嫁到闵家一定孝敬您二老, 報答您二老今日救了我。”
闵夫人冷眼看着她,發自心底的鄙夷, 說;“你魏家也是世家, 你一個閨閣小姐,禮義廉恥,沒人教過你, 這種話也好意思說, 你是生米做成熟飯,逼着我們答應, 我們已經明确地告訴過你, 我們闵家不允許行為不撿的女人進門, 你如還顧及魏家的臉面, 我勸你回去,就當你今日的話沒說,我夫妻也沒聽過。”
魏玉身後站着的一個中年婦人,穿着绫羅綢緞,舉止粗鄙,此刻忍不住高聲說;“說我們姑娘不知禮義廉恥,我們姑娘失身于你們家公子,也是你們家公子用強,仗勢欺人,朝廷命官,欺辱良家婦女,過後還想不認賬,哪有那麽便宜事,我們姑娘一個千金大小姐,哪裏配不上你們家公子了。”
穿棉袍的中年男人,比這婦人斯文,說;“你們父母不答應,為何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你家公子做都做了,難道我們姑娘還吃啞巴虧,許你們始亂終棄,不許別人說。”
一直沒說話的闵望祝問;“你們是什麽人?”
婦人挺直腰,“我是她舅母。”指着男人道;“他是她舅父。”
闵夫人眼中露出嘲諷,“原來是魏姑娘姨娘娘家的人,難怪是沒規矩的,姨娘的娘家人也敢認姑娘做親戚。”
魏玉用眼神制止住二人,別忘了今日來目的,幾個男女拉着架勢要上前理論,看姑娘的眼色,來時魏玉囑咐了,幾個男女沒有輕舉妄動。
魏玉道;“他們都是平民百姓,粗人,不懂太多的道理和規矩,夫人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我今日來,就想讨伯父伯母一句話,魏玉的命就在你們手裏,是生是死,全憑您二老。”
闵夫人這個氣,都怪兒子闵謙沾惹了她,要她拿住話柄來要挾夫妻倆。
闵夫人本就是厲害人,平生就不怕胡攪蠻纏之人,闵望祝沉吟沒說話,闵夫人忍不住說;“我已經說過,聘為妻,奔則妾,魏姑娘和我兒子私相授受,想嫁,做妾。”
“我們姑娘給你家做妾,好大的口氣,欺人太甚,糟蹋了人家女兒,你們還想不認賬,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大不拼了一條命。”
魏玉的舅母扯開大嗓門嚷着,身後跟着的幾個男女一起叫嚷着,“當官就欺負人。”
魏玉含淚說;“我本是真心愛慕闵公子,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我不糾纏,橫豎是我的錯,我一死,不累闵公子。”
說吧,站起身,猝不及防一頭撞向桌角,闵家人全都驚愣住,一個仆婦反應快,拉了一把,沒拉住,魏玉撞在桌角,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血,出人命了,闵家害死人了。”婦人大聲嚷着,朝外跑。
剛反應過來的闵夫人叫下人,“快攔住她。”
衆人連拉帶勸,把婦人攔下來。
“姑娘,你怎麽這樣想不開呀!”
跟着魏玉來的舅父,一拍大腿,哭喊着說。
“快看看,人怎麽樣了?”闵望祝也有些慌了,叫家下人,“快請醫官。”
跟魏玉來的幾個人鬧開了,“你們闵家逼死人,仗勢欺人,把我們姑娘活活地逼死了,你們償命,我們要告官,打官司。”
“你們家老爺是大理寺的官,我們上哪說理去,擊鼓鳴冤,告禦狀。”
一夥人鬧起來。
“別吵了,你們都不管你們姑娘死活,在這鬧什麽?”
闵夫人喝道。
這些人都是魏玉找來的,今日如果魏玉有事,這些市井無賴之徒,潑婦,就能鬧翻天了。
魏玉被衆人擡到闵夫人屋裏,醫官來時,魏玉額頭的傷處被一個婆子抓了把竈膛的灰捂住,止了血。
醫官檢查了傷勢,額頭破了個口子,上了藥,傷口包紮處理了。
闵夫人問;“怎麽樣?”
醫官跟闵家熟悉,說;“人沒什麽大礙,傷口很深,就差一點小命就沒了。”
闵夫人和闵望祝互相看了一眼,倆夫妻受到的驚吓不小,要不是仆婦拉了一把,說不定出大事了。
醫官走了,魏玉醒來後,看看周圍的闵家人,一言不發。
魏玉帶來的姨娘的娘家人被安撫住了,如果出去鬧,闵望祝這個大理寺卿顏面何在。
闵望祝揮了揮手,衆人退下,屋裏只留下闵夫人,闵望祝站在床前,問;“魏姑娘,這件事就沒有其它的解決方法了嗎?身體是父母給的,不能當兒戲。”
魏玉眼睛望着帳子頂,聲音微弱,“嫁入闵家,或死在闵家,生是闵謙的人,死是闵家的鬼。”
闵望祝搖搖頭,“魏姑娘,何必這麽執着,我兒子我了解,資質才幹都很平常,那麽多青年才俊,魏姑娘又為何非吊在他這棵歪脖樹上。”
闵夫人嗔怪地看眼丈夫,對丈夫這樣說兒子不滿。
“我也很平常,如若能嫁給闵公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魏玉毫無血色的唇阖動,聲音細小。
闵家把魏玉送回魏家。
添香聽說,跑回房告訴魏楚,如此這般,五姑娘去闵家大鬧一場,當堂自盡。
說;“平常看五姑娘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竟然敢大鬧闵家。”
魏楚道;“是個狠人。”
魏家上下全知道了,魏家人覺得丢人現眼,沒人去看魏玉。
三房小跨院,魏玉頭上纏着繃帶,靠坐在塌上,小鸾端着一碗參湯,說;“姑娘流了不少血,喝點參湯補一補。”
魏玉喝着參湯,問;“我舅父舅母他們回去了,我交代的事你跟他們說了?”
“姑娘的意思我都跟他們說了,話已經放出去了。”小鸾心有餘悸,說;“在闵家姑娘太冒險了,姑娘吓唬闵家,也別來真格的呀。”
魏玉的面色蒼白,神色冷漠,“我不來真格的,能吓住闵望祝和那個精明的闵夫人嗎?婚事不成,我本來沒打着活着離開。”+
所以,當闵家拒絕婚事,魏玉抱着一死的決心,置之死地而後生。
闵家經過一場亂,闵望祝深感頭痛,一場驚吓,闵夫人又氣又恨,說;“魏玉以死相逼,老爺這事可怎麽辦?明明謙兒被她設計,現在反倒是我們沒理,我們闵家做事不講道義,傳揚出去,折損老爺和謙兒的名聲,這種事情即便是我們占理,男女之事說不清,她帶來的那些人,都是刁民,不要命的的潑皮,到處張揚,魏玉這是沒死,若真死在我們家,魏家不能坐視不理,兩家打起官司,我們有口說不清。”
闵望祝生氣,“都是謙兒這個蠢貨惹的事,識人不明,惹上這個麻煩,我看那個魏玉是真想死,如果不是仆婦拉了一把,命喪當場,到那時我們闵家可是抖落不掉了。”
沒過幾日,流言四起,大理寺卿的公子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要人家姑娘了,始亂終棄,姑娘在闵府自盡,傳得越來越走樣。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闵家請魏家商議。
魏三老爺魏經志過闵家來。
闵望祝開口說;“魏三老爺,兒女的事,我們把老臉都丢盡了,你看能不能勸勸令愛,強扭的瓜不甜,我兒子有錯,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要什麽補償,我們都願意出,我們給令愛一大筆嫁妝,以後她若嫁人也吃不了苦。”
擺明了闵家知道魏家底細的,此話有輕視之意。
魏三老爺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道;“闵大人,小女和令公子做下這樣的事,是魏某沒有管教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以後怎麽嫁人?她和令公子兩個人你情我願,我魏某舍臉求闵大人和夫人就成全了他們吧,不然我魏家不認這個女兒,她是死是活随她。”
魏三老爺走後,闵望祝命人把兒子叫來,闵謙被父親關起來,不讓出門。
闵望祝看着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怒喝;“看看你惹的好事。”
闵謙被關着,聽府裏人說魏玉尋死的事。
跪下,“父親母親,都是兒子的錯,兒子累二老操心了。”
闵望祝問;“魏玉以死相逼,我和你母親原本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現在問問你的意見?你已經了解她,你還願意娶她嗎?”
闵謙從父母口中了解了魏玉的所作所為,對魏玉很失望,現在對魏玉沒了當初的沖動,說;“兒子犯下的錯,兒子應該承擔後果,不連累父母,兒子願意娶她。”
闵望祝嘆了一聲,“你娶了這樣的女人,将來有後悔的一日,既然你願意,我和你母親也就不攔着了。”
闵謙叩頭,“謝父親母親。”
盡管對魏玉的感覺已經消失,闵謙卻也不願意有一個女人因自己而死,
闵夫人道;“選一個黃道吉日,擡過來,俗禮都免了。”
魏府三房小跨院,魏玉和小鸾收拾衣物。
小鸾把姑娘幾件衣裳裝入箱子裏,說;“闵家沒給彩禮,太欺負姑娘了,府裏都看姑娘笑話,姑娘嫁到闵家,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魏玉無所謂,說;“我們能達成心願,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闵家沒有彩禮,我沒有嫁妝,她們挑我什麽?”
“闵家不辦婚禮,姑娘坐轎子自己送上門,以後姑娘在闵家有什麽地位。”
“她們不想接受,被迫接受我,心裏能舒坦嗎?闵夫人這是想打壓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後怎麽做,闵夫人是闵公子的繼母,不是親娘,到闵家後,我只要和闵謙一條心,她能拿我怎麽樣?”
“可是公子一直不見姑娘,對姑娘不像從前。”
“你以為男人現在對你好,就能一輩子都對你好,那就沒有小妾通房了,不管怎樣,我都是闵謙的正妻,闵府的少夫人。”
“奴婢就是替姑娘委屈,姑娘的婚事沒有人理會,娘家人這樣對待姑娘,婆家人也這樣對待姑娘。”
“委屈,這世上委屈的人多了,只怕闵夫人比我更憋屈。”
魏玉拿着一枚銅鏡照,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太深,頭發遮不住,成親時疤痕掉不了,不過也好,闵謙看着她額頭上的疤痕,提醒他自己為他連命差點丢了。
丫鬟扶着梅侍郎夫人周氏跨進魏府大門,周氏說;“我們先去大房看看。”
大房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本來想過了年在回老家,大房和二房鬧僵,這幾日二房和三房也張羅搬家,府邸空了,年各過個的,大老爺魏經世決定年前離開京城。
梅侍郎夫人周氏見了,喟然長嘆,說;“家宅不和睦,早晚生亂。”
見了大夫人徐氏,問;“東西都收拾好了?那日動身?”
徐氏道;“後日動身,老爺說早點上路,趕在年前到家。”
周氏握着徐氏的手,“這回你走得遠,我們姊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面。”
徐氏抹着眼淚,“這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京城了。”
周氏問;“有沒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
徐氏說;“我走了,瑾兒你多關照。”
“你放心,瑾兒我看着長大的。”
周氏從大房出來,去二房,一路看魏府要搬家,東西堆得到處都是。
說;“魏家說散就散了。”
二房黃長裙指揮着人搬擡東西,周氏唇角邊一絲冷笑,說;“魏家二房沒有主母,黃姨娘說了算,這回她的好日子到頭了。”
“夫人認識魏家二房夫人嗎?”丫鬟問。
“認識,魏家二夫人可是個美人,冰雪聰明,黃姨娘若是生下子女,早扶正了。”
魏楚站在臺階上,她的箱籠小厮已經裝上馬車,看見周氏從牆門走進院子,忙迎上前,“周伯母來了。”
周氏說;“我從大房過來。”
“我們正搬家,屋裏亂。”
讓進堂屋,周氏坐下,說;“我來是你托我的事有眉目了。”
魏楚笑道;“伯母快和我說說是哪一家的姑娘。”
周氏說;“國子監祭酒曲方的妹妹,曲方這個妹妹出嫁一年,夫君就死了,自小定的親,沒成親時未婚夫病倒了,曲家講信義,還是把姑娘嫁過去,夫君死後,哥哥把她接回娘家,長相沒的說,書香門第,我左挑右選,最後選中曲姑娘。”
魏楚很高興,“這件事要是成了,了了我的心願,謝周伯母。”
周氏問;“魏二老爺和曲姑娘見個面?”
“伯母安排吧。”
魏二老爺和曲姑娘見了一面後,親事就定了下來。
魏府新宅,黃長裙呆呆地坐着,主院明間裏新置辦的家具,黃長裙精打細算,一切打理得妥帖,二房卻要來了新女主人。
丫鬟慧雯擦拭家什,說;“不知道新夫人是什麽性情,姨娘辛苦了這麽多年,給人做嫁衣裳。”
“這些話新主母來了,別在說了。”
黃長裙苦澀地說。
“奴婢知道。”
黃長裙心想,如果知道這樣的結局,自己又何苦找了回來,她跟了魏經賢這麽多年,所有的指望都落空了。
年輕時憑着容貌才幹,挑一個好男人嫁了,現在自己也是正妻,不用看誰臉色過日子。
現在後悔也晚了,老爺的婚事是四姑娘一手操辦,四姑娘到底心裏還是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