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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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思考,林時安從背後偷襲一把拽住病人家屬的手臂,順着力道卸掉了她的胳膊,水果刀随聲落下。
接着他掃了下人群,一腳踢飛水果刀。
随後病人家屬被趕來的安保人員押着帶離了病區。
顧清苒捂着胳膊,鮮血沿着手指縫隙滲出彙聚在指關節,一點一點滴落在大理石地面,她看着病人家屬被帶走,瞅了眼不斷淌血的前臂嘆了口氣。
看來得先收拾一下再去病房了。
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病歷夾轉身正要離開。
“顧清苒!”
林時安三兩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一臉焦急,“傷得重不重?”邊說邊帶她去辦公室,“我辦公室裏可以處理傷口,我們先去處理一下好嗎?”
他顫抖着,磁沉的嗓音多了絲難以察覺的祈求,沙啞低沉。
顧清苒不明所以,眼皮掀了掀同意了他的提議,“好。”
林時安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照亮了換藥室,他拉着顧清苒坐下,小心翼翼掀開手。
幸好傷得不是很深,不需要縫合,只是流血較多,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懸着的心放下大半,他起身走到櫥窗掏出換藥包打開,器械、紗布以及消毒藥液一應俱全,戴上手套,恍惚間顧清苒腦海中閃過他手術臺上的模樣。
雖然一樣的面無表情,可這次似乎不一樣了。
林時安夾取一小塊被碘伏浸潤的棉球在傷口上輕輕擦拭,許是戴着口罩,音色聽起來悶悶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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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顧清苒淡聲。
她早已經适應疼痛,以前還有媽媽柔聲的問候,自她去世後再也沒有人關心她疼不疼,習慣性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舔舐傷口,等待它自然愈合。
林時安心情落了下,怎麽會不疼,都流了那麽多血。
他心疼不已,濃密的劍眉擰成一團,下手愈發輕柔。
喉頭哽咽了下,鼻子深處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澀感,心底築起的圍欄有了松動的跡象,顧清苒咬緊牙關硬生生将眼角的濕潤憋了回去。
她已經過了那個動不動就找媽媽安慰的年紀,再也不需要這些輕飄飄的慰問。
“可能是我痛覺神經不靈敏,”她拿起紗布将傷口包裹起來,“謝謝林醫生,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可以。”
“顧清苒,你一只手不方便。”
“沒什麽方不方便,我說了可以就可以。”
她三兩下将傷口包紮好,順帶系了個蝴蝶結,“你看,這不是很好嗎?”
“可……”
顧清苒打斷,“我還有事,就不多做打擾了。”
她完成術前訪視後,直接回了麻醉科。
耀眼的陽光灑在細膩的肌膚上,白裏透着粉嫩,她擡手正要打字書寫,刀割般的刺痛連續不斷襲來,迫使她不得不注意。
其實她說謊了,不是痛覺神經不靈敏,而是太靈敏以至于細小的微痛都能被放大數倍。
手機震動了幾下。
顧清苒瞄了眼,無奈笑了笑,“喂,我的知知寶貝,是不是聽到下瓜雨了?”
沈知語讪然,“還是你了解我,”她捧着茶杯,吹了吹茶湯上的幾抹碧綠,“快說說你和林時安怎麽回事?”
眉梢一挑,顧清苒不解,“關我和林時安什麽事?你不是想問醫鬧的事嗎?”
“醫鬧?!”她嗓音拔高,又尖銳又刺耳,“怎麽又事關醫鬧了?”
“不是你受傷了,林時安急的不行,不顧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将你帶到他辦公室,然後你們兩位過了兩個小時才出來!”
“哪有兩個小時!”顧清苒扶額,這輿論八卦傳的,越來越離譜了,“明明半個小時不到,而且他就替我消了下毒。”
“所以說你們真的單獨兩個人待在辦公室裏?”
顧清苒無語,解釋道,“我受傷了,受傷了!”
“懂了懂了,”沈知語笑笑,“對了你傷得嚴不嚴重?”
“不嚴重,一道小口子而已,”她保存了文檔,打開醫院內部系統輸入工號。
“消息傳的夠快的,”顧清苒揶揄兩下。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是誰,林時安又是誰!”沈知語掰掰手指頭,指甲有些長,得修建修剪了,“想你一來占據了第一醫院的八卦論壇,随後這段時間讨論度不減反增,尤其是文海川放話要追你、林時安對你不屑一顧後讨論度更是高居榜首。”
“等等,林時安對我不屑一顧?”
“你不是說不再喜歡他,不再追求他了,怎麽對他的消息如此關注?”沈知語八卦的神經雷達敏銳捕捉到了不對勁,逮住不放手。
激動得她差點剪指甲剪到了肉。
“沒有關注,”顧清苒矢口否認,“只是聽到你說他對我不屑一顧,心裏不舒服。”
沈知語哼哼,明顯不相信她的話,溫聲道,“就是上次中午食堂的事情,現在大家都說林時安打臉了,想要追求你。”
“開什麽玩笑,”她下意識否認。
回想起換藥室的一幕,林時安不羁的眉宇平添了幾分柔和,目光灼熱,原本桀骜的氣息被收斂起來,像是冬日裏鋒利的冰棱一點點被融化,顧清苒張了張嘴沒再多說。
“你別急着否認,是不是玩笑你心裏明白,”沈知語淡淡,“我只希望你考慮清楚,無論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決定。”
她是顧清苒最要好的閨蜜不假,但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替她做決定,随意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沈知語比誰都清楚顧清苒的心裏防線有多高,她只能說:林時安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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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時安怔了怔神,随後将換藥包團成一團扔進了醫療垃圾箱,受糟糕的心情影響,他帶了點洩憤的力道。
打開窗,眺望着遠處春意盎然的景象,柳條絲縧,在風中飄然起舞,綠葉相互碰撞宛若進行到高|潮部分的舞曲,肢體交織纏繞發出精妙的火花。
陡然間他升起一股無力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清苒,明明兩人之前的關系暧昧,對視間萦繞着淡淡的粉紅氣息,可就幾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突如其來的變化打得他措手不及,卻偏偏不願意承認顧清苒在他心中的地位,導致兩人的關系愈發疏離。
揉了揉太陽穴,緩解焦灼的心,林時安想了想打了個電話。
“喂,有事?”
“哥,追人這方面你比我有經驗,給我支支招。”
這麽一說林懷夕來了興致,“等會兒,”他煞有其事地倒了杯茶,抿了口,“說吧,你和她什麽情況?”
林時安不願意将他和顧清苒的事情詳細告知,薄唇像是被膠水粘住一樣死都不開口。
林懷夕等了片刻,猜到了他的顧慮,不緊不慢道,“既然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時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一頭霧水的幫你,不怕我幫倒忙?”
躊躇半晌,林時安緩緩道來。
“咳,咳咳咳,咳咳,”林懷夕被嗆到,猛地一咳,“時安,有些話一兩句說不清,晚上回來哥哥幫你支支招,順便送你個禮物。”
聽到他的保障,林時安頓時心裏有了底氣,“好。”
晚上回到老宅,迎面而來的盒子差點把他砸了個正着。
他搖了搖,盒子發出沉悶的聲響,“這是什麽?”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懷夕勾着雲兮荷的倩腰揶揄。
兩人相視一笑,粘粘膩膩的氛圍感不禁讓林時安別過眼去。
家裏各個成雙入對,就他一個單身狗,簡直沒眼看了。
目光觸及到林奶奶懷中的小侄子,林時安頓了下,忘記了,這裏還有一位單身狗。
拆開盒子,毛絨小黃鴨和葫蘆從裏面掉了出來,他撿起兩樣禮物晃了晃,不解的目光投向暗自秀恩愛的林懷夕。
林懷夕挑了挑眉,“不懂?”
“你不覺得它們像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話音剛落,林時安眉宇蹙起,再次打量了下手中的禮物,仍是不明白它的含義,這次他看向了坐在正中央的林奶奶。
林奶奶逗重孫子正歡,冷不丁被吓了一下,分出了些許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禮物上,唇角一抽,捏了捏桃子的小屁股,随後拍了拍,“快去,跟小叔叔說一下什麽意思。”
桃子揣着林奶奶給的水蜜桃屁颠屁颠跑到林時安面前站定,軟糯的小奶音脆生生說道,“小叔叔你好笨哦,我爸爸的意思是說你像鋸嘴的葫蘆,死鴨子嘴硬。”
噌得一下,林時安怒氣上湧,瞪着笑得歪來倒去的林懷夕,“哥!”
“別說,還挺形象的,”林奶奶為了給小孫子面子愣是憋着笑。
對上林奶奶,林時安啞口無言,他按按太陽穴有些後悔将事情告訴林懷夕了。
他的親人只在乎他們的快樂,不在乎他的感受。
林懷夕咳了兩聲,止住了笑意,“時安,你到現在都沒明白我送禮物的含義?”
迎上林時安疑惑的視線,他嘆了口氣。
他這個弟弟啊,從小順風順水沒受過挫折,家裏人也都慣着他,任由他随心所欲,因此對于感情上的事情完全是一知半解。
他有他的傲氣,有他的脾氣,這不兩者合一撞在了對方姑娘的木倉口上。
“時安,”林懷夕語重心長道,“你喜歡她就要告訴她,就要行動起來讓她知道你的心思,難道這段時間的教訓還不夠嗎?”
“非得等到人家姑娘徹底遠離你才高興?”
“我沒有,”林時安又下意識否認。
林懷夕一副“你看,又是這副模樣”的表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這次他難得沒有反駁,顯然是認同了林懷夕的話,開始反思。
伴着朦胧的夜色,他回到觀雲小鎮,電梯門開的瞬間林時安無意識看向了對面的大門。
他忘記了,顧清苒回到怡園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這裏住。
索性夜晚寂靜,沈知語家漆黑一片,顯然她也沒有在家,林時安徹底放開自己,他想明白林懷夕的忠告。
不就是說嘛,誰不會似的。
咽了咽口水,他對着雪白一片的牆壁說道,“顧清苒,我喜歡你。”
話說出口,心底的枷鎖松動了點,他再接再厲,“顧清苒,我喜歡你!”
“顧清苒,我喜歡你!”
……
林時安頓了頓大聲喊道,“顧清苒,我喜歡你。”
“叮——”
電梯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