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老人的願望（1）。◎

【啊啊啊鹿大師不要說鬼故事啊卧槽！】

【小家夥不會是要出事了吧？】

【啊啊啊啊快快快快快跑啊！】

【小弟弟快走啊, 鹿大師說的是真的！】

八歲的孩子，也懂很多了。

杜超瞬間斂了笑容，很想控制自己不要往後看卻又忍不住。

他偏了偏頭, 眼角餘光偷偷看向商店窗戶。

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個昏暗的身影，對方站在遠處, 正頻頻朝自己打量，而後擡步朝自己奔來。

杜超像是受到驚吓的幼崽。

他猛地扭過頭，下意識加快腳步。偏偏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急促——先前打量自己的男人竟是也加速追了上來！

杜超的鼻尖冒出了汗。

他回想起有時候在電視上看到新聞，無所畏懼的小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他二話不說撒丫子就跑，一時間直播間觀衆只聽見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所有人的心都被吊到最高處。

唯有鹿鳴微還悠閑自在的喝着茶, 有觀衆注意到這一點，只是又很快被杜超的境遇所吸引。

【啊啊啊啊啊……】

【不要有事啊, 拜托拜托！】

【有鹿大師在,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啊啊啊小弟弟快沖！！！】

【等等？這附近有點眼熟, 好像就在我家附近！】

【樓上的要不要先報警】

【就說有人販子啊——】

左拐彎, 穿過路口再左拐！

杜超一路沖刺到鹿鳴微所說的地方，剛剛轉彎他就撞在一人的腿上，重心往後重重跌坐在地上。

他啪叽撞在一人身上，一屁股坐倒在地。

跑到現在, 杜超早已是腿軟了。他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來, 喘着氣大聲哭喊：“救，救命——有人販子！”

直播間觀衆們的心都提到最高處。

下一秒, 被杜超撞到的那人聲音在直播間裏回蕩：“小超！！！”

【是熟人？】

【呼……怪不得鹿大師一臉不擔心。】

杜超的嚎哭聲戛然而止。

他噙着眼淚，仰着小腦袋：“爸, 爸爸？”

男人又驚又喜, 急急将杜超抱進懷裏：“你這個小混蛋, 跑哪裏去了啊？爸爸都快急死了！”

【啊？】

【居然是爸爸？】

【小朋友的運氣好好啊！】

【杜爸爸快報警, 後面有人販子！】

直播間觀衆不斷發出彈幕，可惜的是父子兩人正抱成一團，有說不盡的話語。

後面的男人也追了上來。

聽到腳步聲的杜超吓得直往爸爸懷裏拱，嘴裏還不斷嘟嚷着：“爸爸！爸爸！有壞蛋在追我，是人販子！”

杜爸爸手上一緊。

追逐上前的男人漸漸停下腳步：“呼，呼，呼……”

杜爸爸微微一愣。

與此同時，鹿鳴微笑眯眯地說道：“不用報警，後面跟着的是杜爸爸的朋友。”

【……啊？】

【？？？？？】

【杜爸爸的朋友啊？】

就如鹿鳴微所說的一樣，杜爸爸哭笑不得。

短暫的溫情時光到此結束，杜爸爸斂了笑容的同時也揪住兒子。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啪叽一下揍在兒子的屁股蛋上，嗓門扯得老高：“你這臭小子啊？居然敢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老師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和你媽都要被吓死了！”

杜爸爸的朋友雙手扶着膝蓋。

他大口大口喘氣：“呼……呼……杜哥，呼……小超這孩子真厲害。。”

朋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直起了腰。

見着杜爸爸暴揍兒子屁股的一幕，他連連叫停道：“哎，杜哥，杜哥！別打孩子……旁邊還有人在看呢！你還別說小超這孩子挺有警惕性的，而且在田徑上挺有天賦的，我追了一路都沒追上……”

杜爸爸勉強停住動作，将兒子放回地上。

沒等他繼續詢問，委屈得眼淚汪汪的杜超哇的哭出聲，沖着鏡頭直嚷嚷：“你才不是算命大師，你是個騙子嗚嗚嗚嗚嗚嗚！”

【哈哈哈哈哈哈哈】

【鹿大師把小朋友弄哭了！】

【就該給熊孩子一個教訓。】

【看到小朋友哭了，我笑了哈哈】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哈哈哈】

杜爸爸微微一愣：“什麽算命？”

他拿過手機，同時還抱怨着：“帶着手機為什麽不接電話？”

杜超抽抽噎噎地反問：“你要打我，我接電話幹嘛？”

杜爸爸：“……”

他沒好氣的回答：“你知不知道你媽媽聽到這件事都快吓死了？險些要沖出醫院來找你？”

杜超眼睛紅紅的：“我就要找媽媽！”

他抽了抽鼻子：“媽媽還在你就打我，等媽媽不在了你肯定就是後爸！嗚嗚嗚嗚嗚我要告訴外公外婆，我要跟外公外婆——”

杜爸爸：“？？？”

直播間的觀衆們笑聲一止，畫風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啊啊啊怪不得媽媽不在】

【嗚嗚嗚我突然理解熊孩子了】

【估計是媽媽重病有點不安，因此才會調皮搗蛋吸引爸爸目光吧？】

【有點可憐】

【有了後媽真的會有後爸的……】

鹿鳴微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不是。”

她眉眼帶笑，和鏡頭外的杜爸爸異口同聲：“他/你媽媽是懷孕了！”

【……？】

【……？啊？？？】

【這熊孩子淨是會瞎扯】

杜爸爸敲敲自家兒子的大腦袋。

他摸不着頭腦，滿臉都是困惑：“我和你媽都挺聰明的，咋生出你這麽個小笨蛋？”

杜超搖搖頭：“我才不是笨蛋。”

他雙眼閃閃發光：“老爸，你說的是真的？媽媽是懷孕了？不是生病了？”

杜爸爸沒好氣地回答：“對啊。”

正在父子兩說話的時候，鹿鳴微皺了皺眉。她擡聲提醒道：“杜先生。”

杜爸爸看向手機屏幕，登時愣了愣。

他眼睛圓睜：“哎呀，我看過新聞，您就是那個那個那個……額，鹿大師？超超，你怎麽會在看直播的？”

杜超目光漂移了下。

沒等他杜撰出謊言，直播間觀衆就把他賣了個幹幹淨淨：【小朋友在看游戲直播！】

【他還投錢參加算命了！】

【杜爸爸要注意孩子的教育，避免孩子亂用錢啊。】

杜爸爸：“……”

他揪住蹑手蹑腳想要逃跑的兒子，咬緊了牙根：“杜超……”

杜超：“噫——！”

鹿鳴微一本正經地說道：“希望杜超小朋友能記住這回教訓，免得以後真的碰見人販子。”

杜超：“嗚嗚嗚你是騙子！”

杜爸爸還記得網上的傳聞，他趕緊投了個超級火箭：“抱歉啊鹿大師……”

鹿鳴微笑了笑：“沒關系。”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杜先生，您現在還是快給您妻子打個電話。您的妻子目前是早孕先兆流産，需要情緒穩定才行，要是再焦慮下去，怕是有……”

鹿鳴微欲語還休。

包括直播間觀衆在內，所有人都虎軀一震。剛剛還委委屈屈的杜超吓得眼睛圓睜，帶着哭腔喊道：“媽媽沒事吧？”

直播間觀衆的心再次提到最高點。

早就吓白臉的杜爸爸撥通視頻電話，可是許久都沒接通。

正當杜爸爸冷汗直冒，急得六神無主的時候，電話終于接通了。他急急高呼一聲：“老婆——咦？”

杜爸爸的聲音戛然而止。

鏡頭那邊出現的不是妻子，而是滿臉嚴肅的護士。護士緊緊抓住手機，一路小跑追上前面的女人：“許女士！許女士！您現在不能離開醫院——”

杜爸爸瞪圓了眼睛：“啊？”

他連連呼喊着：“護士，護士！快快，快告訴我老婆——超超，超超找到了啊！”

護士反應很快，及時打開了外放。

焦急走在前方的女人終于停下動作，猛地向後看來。

杜爸爸扯着嗓門：“老婆？老婆！你別急啊，超超那孩子溜出學校，是想跑醫院來看你——”

鏡頭那邊的女子神色焦急。

她推開護士的手，不信地看着屏幕：“真的，超超在哪裏？”

杜超帶着哭腔：“媽媽，媽媽！”

直到看到孩子身影，女人才徹底解除疑心。她紅着眼睛：“超超，超超！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麽能離家出走？要是路上遇見了危險怎麽辦？要是碰上了人販子……”

女人說不下去，抽泣出聲。

杜超也紅了眼：“對不起……媽媽……”

鹿鳴微幫忙解釋：“小朋友不是故意的。”

她看看抽着鼻子的杜超，柔聲解釋道：“姐姐你惡心嘔吐得厲害，而後又出血住院，小朋友并不知道您是保胎，還以為你是和電視劇裏放的一樣得了絕症，因此想到醫院來看你。”

頓了頓，鹿鳴微笑道：“你看，他口袋裏還塞着錢——都是把存錢小豬砸了拿出來的。”

杜爸爸低頭一看，眼圈微紅。

杜超媽媽也看到了那滿滿當當的口袋，滿心的困惑瞬間被感動淹沒。她紅着眼睛還想說話，身體卻是突感無力，驟然晃了晃：“……”

旁邊的醫護急急扶住女人。

為首的醫生吩咐護士将女人送回病房，又叮囑杜爸爸趕緊回醫院，而後關閉了電話。

杜爸爸冷汗直冒。

杜超小臉慘白：“爸……爸爸！”

杜爸爸的朋友：“我去将車開過來！”

他匆匆去開車，等在原地的杜爸爸拉緊了兒子的手：“鹿，鹿大師……我老婆她，她沒事吧？”

鹿鳴微安撫着：“放心，沒事。”

随着杜爸爸坐上車，她也挂斷了直播連線。

【難得沒什麽大事。】

【其實也不一定，這麽小的小孩亂跑，萬一真碰上人販子怎麽辦？】

【也是，算他運氣好】

【還有媽媽是先兆流産住院？剛才還想沖出去找他？要是萬一路上出事的話……】

【嘶……看最後的樣子，吓人啊！】

【要是媽媽出什麽事，小朋友不得愧疚一輩子？】

【還好還好】

【希望小朋友後面能懂事點】

【其實這個孩子不算熊，還把自己的存錢罐砸了去找媽媽。】

【也是】

【希望小朋友媽媽能平平安安】

鹿鳴微端起茶盞抿了口，接着點擊連接今日最後一位算命人。等待連線的期間，觀衆們又開始重振旗鼓：【想看真愛！】

【跪求真愛！】

【老天爺看看低迷的結婚率，給對真愛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來一對真愛，讓我對談戀愛少點偏見吧！】

【笑死，不用這樣吧？】

【哈哈哈哈哈哈主要是前面那對太傷了】

稍等片刻，連線接通。

只是等屏幕上的兩人出現後，彈幕裏登時出現了一片遺憾聲：【嗐……沒戲了】

【嗐，看來今天看不到真愛了QAQ】

【好難得的搭配。】

【頭一回看到這樣的組合哎？】

【是爺孫嗎？看着還挺像的。】

出現在屏幕裏的是一老一少，年輕人看到連線以後連忙轉身笑道：“鄭爺爺，我幫您弄好了。”

老人顫巍巍地接過手機：“哎……”

直播間觀衆好奇地打量着老人——他穿着樸素整潔的中山裝，明明頭發已經全數雪白，眼睛也是渾濁一片，腰板卻是筆挺筆挺，坐姿端正。

【老爺爺幾歲了啊？】

【爺爺好潮，居然還會看直播？】

【厲害了，我還以為就咱們會看呢。】

年輕人看見直播間上的彈幕，登時紅了臉。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搔搔臉頰：“是我推薦給鄭爺爺看的……沒想到一抽就抽中了。”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

【好牛逼，新人一抽就中】

【嗚嗚嗚嗚嗚為什麽我沒抽中。】

【說明你和鹿大師無緣？】

【無緣也挺好的。】

【你看前面那個有緣人老公是gay，再前面那個險些吃席……】

【……】

【……】

【……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你們還有空閑聊，快看看鹿大師啊！鹿大師居然站起來了。】

直播間觀衆齊齊一愣，同時擡眸看向屏幕。

只見一貫以來反應平靜的鹿鳴微竟是站起身來，态度和善中帶着敬意：“老人家，您好。”

【鹿大師的态度好奇怪？】

【又是什麽獨特情況？】

鄭老爺子托了托眼鏡：“你好啊。”

他吩咐年輕人：“小範啊，給小姑娘……哦，這個是叫做主，主播？對吧？來，來，來，幫我支付下卦金吧。”

年輕人小範笑着應聲。

不過鹿鳴微趕在前面：“鄭爺爺，這一卦我給您免費。”

【？？？？】

【鹿大師？】

【這位鄭爺爺是什麽人啊？】

鄭老爺子搖搖頭：“得給錢。”

鹿鳴微滿臉正色：“鄭爺爺，咱們這一代人的幸福生活都多虧了你們，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您就不用客氣了。”

【啊？鹿大師的意思是——】

【這位鄭爺爺是軍人！？】

鹿鳴微颔首：“沒錯。鄭爺爺身上有着殺人無數而形成的兇光，更有救人無數而誕生的佛光，您一身正氣，魑魅魍魉無法近身，年輕時應是骁勇善戰的軍人，對嗎？”

鄭爺爺笑了笑：“算不上。”

年輕人小範搖搖頭，又點點頭：“鄭爺爺您別謙虛啊！”

鄭爺爺還要說話，年輕人卻是将鏡頭直接轉向牆上。白牆正中間懸挂着開國主席的照片，而下方的櫃子上則擺放着數十種勳彰和榮譽證書。

年輕人滿臉驕傲：“看到沒？”

他昂首挺胸：“這些都是鄭爺爺的勳章，每一個都擦得光亮如新，是鄭爺爺最重要的寶貝！”

直播間裏瞬間炸開了鍋。

對于這位前半生都在為國為民拼搏的老人，彈幕上飛起一片致敬。

【鄭爺爺是想算什麽？】

【對啊，鄭爺爺是有什麽心事嗎？】

年輕人小範連連點頭：“對，對。”

他樂呵呵地笑着：“鄭爺爺，您趕緊說吧？鹿大師算得很準的！”

看着年紀輕輕的鹿鳴微，鄭老爺子先前是有點懷疑的。不過随着鹿鳴微一眼看出他的身份，鄭老爺子也多了些猶豫。他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其實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我現在就想圓一個夢。”

小範好奇：“那是鄭爺爺您年輕時的事？”

鄭老爺子點了點頭：“是啊……”，他渾濁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起來，慢悠悠地說起過往的事情：“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跟着我爹一起參軍……我娘則拉扯着我弟弟和我妹妹……那回敵軍半夜偷襲另外一個營地，我和我爹，還有咱們隊伍裏的上百名兄弟一起趕過去支援。”

“炸彈轟隆一聲，在我耳邊響起，我整個人都摔了出去，摔得頭暈眼花，睜開眼旁邊都是斷肢殘骸。”

“我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斷了。”

“我想喊出聲，才發現自己太疼太疼。”

“不過就算這樣我也拿起我的槍，打死了兩個敵人！可惜的是向上爬的時候，我又被另外一具屍體給砸下了山坡。”

鄭老爺子用的言詞樸素，聲音平淡。

只是聽着那些曾經的經歷，直播間觀衆卻是紛紛動容。

【我鼻子酸了。】

【我想哭，聽到就想哭了。】

【我想起我爺爺了。】

【我曾爺爺也是老兵，和鄭爺爺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年輕人小範揉了揉鼻子，輕聲念着彈幕上的留言。鄭老爺子笑彎了雙眼：“沒事，看着你們這一輩子都能住上寬敞舒服的房子，能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擔心天上會有炮彈落下，不用擔心走在外面會被人欺負……說明咱們那時候的努力都是有用的！”

【嗚嗚嗚嗚嗚嗚淚目了】

【我這下真的忍不住了，哭了哭了】

【我眼睛已經濕了（大哭）（大哭）】

【我想起一句話：這盛世，如您所願！】

【致敬！向老兵致敬！】

【為人民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