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表意
表意
第二天,荀軒還是天未亮就起來去上朝,但是好在今日沒有什麽重大的事情要商議,便早早下了朝回了丞相府。
荀軒剛一進入丞相府大門,九斤就急匆匆地過來迎接他。
“大人,您可回來了。”九斤一臉焦急,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九斤大哥怎麽了?怎如此急匆匆?”
“大人,您快去外堂,齊公子和司先生……”
一聽是齊望和司秦,荀軒都未等九斤把話說完,就立刻去了外堂。
一進外堂,就見齊望坐在椅子上,央姐在旁邊給他的嘴角擦着藥。司秦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沉默着,聽着老閣主的斥責。
齊望第一個發現荀軒的,然後像一個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樣,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讨好意味十分明顯,“荀軒,你回來了,累不累,快過來坐。”
荀軒看到齊望嘴角的傷之後,眉頭就開始皺了起來,連司秦喚他“弟卿”都沒有聽到,忙詢問道:“怎麽受傷了?還疼不疼?”
齊望假裝委屈巴巴,跟荀軒說道:“不疼了,看到你就不疼了。”
齊望不疼了,但是老閣主看着這個跟荀軒委屈撒嬌的外孫,他有點牙疼,他外孫一定是被什麽附體了。
荀軒拉着齊望又坐回來央姐身邊,從央姐手裏接過藥水,親自給齊望擦起來。
司秦沉默地看着荀軒,荀軒從來沒有如此忽視過他,但是今日卻因為齊望而無視了他。
“弟卿!”司秦最後還是忍不住了,他想知道荀軒和齊望到底怎麽回事。
荀軒這次聽到了司秦叫他,擡眼看向司秦,有些心虛,“子舍,等下再跟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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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現在跟我解釋!”
荀軒嘆了一口氣,把藥水又給了央姐,走到司秦身邊,“子舍,我不知道齊望他跟你說了什麽,讓你出手傷他,但是我現在和齊望在一起是事實。”
聽齊望說司秦是氣憤,聽荀軒親口說司秦卻是心痛。
司秦質問道:“你說過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觸,你會找個機會跟他把一切都說清楚!”
“對不起,子舍……”荀軒知道自己對司秦食言了,想要跟司秦道歉,卻被司秦的呵斥聲打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想要你的對不起,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說你這幾日要住到王宮裏讓自己冷靜冷靜,也順便躲避齊望。我相信了你,便沒再來打擾過你。可是今日我來接你一起去山莊,卻見到齊望從你房裏出來,他說你們不止在一起了,甚至都……都做了那等親密之事。荀軒,你有想過我當時的感受嗎?”
面對司秦的質問,荀軒只能沉默,可是司秦似乎真的是被荀軒傷到了心,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荀軒,你從來沒騙過我,我也一直相信你,為何,你卻因為與你才相識不到兩個月的齊望而騙我?”
“我沒有騙你……”
“沒有騙我你為何同齊望在一起?”
荀軒又是沉默,他真的不知道那如何跟司秦解釋他和齊望的關系。
“呵!回答不上來了嗎?”
冷笑着的司秦讓荀軒覺得很是陌生,與司秦相識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司秦如此。
“子舍,你冷靜一下好嗎?我和齊望的關系并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
“不是我認為的那樣?呵呵!你還想要騙我嗎?”
“子舍,你聽……”
“不要叫我子舍!”司秦失了情緒,第一次吼到荀軒,因為他自認為自己看清了荀軒。”我一直以為你就是他,可到今日我才真正清楚,你根本就不是。”
齊望和老閣主沒有明白司秦的話是何意,但是荀軒卻明白。而且荀軒并沒有騙司秦,他當時真的是那樣想的,只是他和齊望的發展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自己的心也完全不受控制。
但是荀軒不明白,司秦為何如此情緒激動,就算是自己真的騙了他,他也不至于如此啊。
一直以來的美夢破滅了,司秦傷心欲絕,“他從來不會騙我,他也不會喜歡男子,他跟你完全不一樣,我真是瞎了眼才會以為你就是他。”
司秦一把推開荀軒,眼裏帶着厭惡和痛恨從荀軒身邊走過,離開外堂,任老閣主如何叫喊,司秦就像沒有聽到一樣沒有理會。
荀軒在被司秦推開的時候,齊望立刻從椅子上起身扶住了他。荀軒看着司秦離開的背影,很是心痛,他知道是他傷了司秦的心,才會使得司秦說出這樣的話,他認識的司秦在他面前從來都只會笑,只會沒正行,只會對他好,從未見過他如此。
沉默片刻,荀軒離開齊望的攙扶,看都沒有再看齊望一眼,去追司秦。
齊望看着自己兩手空空,再擡頭看向荀軒背影消失的門口,總覺得自己會錯過什麽從而會失去什麽,讓他的心一時空落落的。
司秦還在悲憤之中,他此時只想快點離開丞相府,再也不想見到荀軒。所以任憑荀軒瘸着腿在後面追他,大聲呼喊他,司秦都裝作沒聽見一樣。
荀軒瘸着腿去追司秦,兩次都險些摔倒,還想再加快點腳步,可是他的膝蓋已經不允許,開始隐隐作痛,荀軒不得已放慢了腳步。
眼看着司秦就要離開了丞相府,荀軒便再也顧不得其他,嘶聲喊道:
“芹菜!”
司秦聞言,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定在了原地,震驚,不可置信,興奮一時之間席卷了司秦整個大腦。
見司秦停了下來,荀軒便也停下,坐到了旁邊的涼亭裏,如果再走動,他的膝蓋會承受不了的。
荀軒坐下來看着司秦僵住的背影,荀軒心裏清楚,如果這次不告訴司秦,那他以後肯定就沒有機會了。司秦認為他是楚捷才同他接近,方才司秦說了那樣的話,那以後定不會再與他有任何交集,所以他才決定,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司秦。
僵在原地的司秦,淚水奪了他的眼眶,他整個人興奮地在顫抖。
“芹菜”這個外號是只屬于楚捷的,只有楚捷知道也只有楚捷會叫。
司秦擦掉眼淚,轉身,看向坐在涼亭裏的荀軒,笑着喚道:“鹹豬肉。”
荀軒也沖着司秦笑了,又喚了一聲“芹菜”。
芹菜是楚捷給司秦起的外號,鹹豬肉是司秦給楚捷起的外號,楚捷一開始很是反感“鹹豬肉”這個外號,但是司秦說“芹菜和鹹豬肉是絕配”,楚捷便也接受了這個外號,他們沒想到有朝一日,彼此起的這個外號居然成了他們相認的依據。
司秦将荀軒緊緊抱在懷裏,十一年來,失而複得的至交,說好一輩子做藍顏知己的好友。
“鹹豬肉,鹹豬肉!”司秦抱着荀軒并不停地在叫着他的外號。
司秦覺得自己就好像做夢一樣,方才在外堂有多失望現在就覺得有多麽的不真實,原來他并沒有認錯,荀軒真的是楚捷。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被司秦抱着,過了許久,荀軒嘆了一口氣,擡手拍了拍司秦的後背,
“知道你想我,但是你再不放開我,可能就要永遠見不到我了。”
聽到荀軒如此言語,司秦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最重要的東西失而複得?不,還不夠,遠遠不夠。
放開了荀軒,司秦抹掉眼淚,像個孩子一樣笑了,一如他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楚捷那樣。
“司秦。”
這一聲呼喚,司秦等了十一年,終于又再一次聽到了。
“楚捷。”
荀軒輕笑,“嗯,是我。”
司秦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荀軒擡手為他擦去眼淚,笑道:“都三十了還哭!丢不丢人!”
“在你面前我丢的人還少嗎?不在乎多這一次。”
“也是,你從七歲開始就在我面前丢人,一直丢到十九歲,中間空了十一年,看來以後你丢人時刻又少不了我了。”
“肯定少不了你,因為我只在你面前丢人。”
荀軒知道司秦總愛在自己面前嘴貧,他們是好友,他很開心司秦可以在他面前肆無忌憚,但是有時候他卻感覺有點尴尬,就像現在,司秦的右手撫摸上他的臉,眼裏的光芒和齊望看他的很像。
荀軒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尴尬地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去,“子舍,有些事情等以後再跟你解釋。”
收回自己的右手,司秦似乎帶着一絲乞求,“楚捷,離開齊望好嗎?”
荀軒聞言愣了一下,沒有回答司秦,而是低着頭,看着司秦的雙腳。
見荀軒不答,司秦問道:“你為什麽會喜歡齊望?他哪裏值得你喜歡?你難道還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我知道,我也不喜歡他。”
“不喜歡他為何要跟他在一起?”
“因為他說過他會保護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荀軒如實說道,他不喜歡在司秦面前隐藏什麽,除了自己是楚捷這一件事情。
“難道我不能保護你嗎?如果你和齊望在一起只是因為他可以保護你,那我也可以,你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司秦終于将自己十幾年來一直隐藏的心意吐露了出來。
荀軒被司秦的話吓到了,他沒有想到司秦竟然對他也存了這樣的心思,他有些接受無能。
“子舍,我只當你是口不擇言,這樣的話不許再說。”
“我沒有口不擇言,楚捷你聽好,我從十五歲開始就喜歡你,但是我總勸阻自己,你将來是要做暄月君主的,而我則會成為你的丞相,我對你有那種心思是大逆不道,有違君臣綱理,你也定不會接受我,所以便一直把我對你的那份心意隐藏起來。但是現在,我不想隐藏了,楚捷,我喜歡你,喜歡了十幾年,難道我十幾年的愛意還抵不過齊望的虛情假意嗎?”
司秦喜歡了他十幾年,這個事實真的把荀軒吓得不輕。他和司秦無話不說坦誠相待的年少時光裏,他一直都把司秦當做是最好最親密的朋友,沒想到司秦竟對他産生這樣的感情。
荀軒不知道如何回應司秦,他只把司秦當做好友,不會對司秦有那種心思也不希望司秦對他有那種心思,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友誼會變質。
“子舍,你和齊望不一樣,你是我一輩子的知己好友,而齊望,我們只不過是露水情緣,短暫的緣分一過,便會分道揚镳,從此互不幹擾。我不希望因為齊望而讓我們之間産生隔閡,也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會變質。”
“露水情緣?楚捷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我不會喜歡齊望,而齊望也不會喜歡我,我們已經約定好了,當齊望等的那一人回到他身邊之時,我們便散。”
荀軒話音剛落,司秦便怒責道:“你這是在作踐自己!楚捷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珍愛自己?你不願和我在一起,你還可以去選擇其他人,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我不會去選擇其他人,我只對齊望一人動過心。或許在你看來,我和一個不愛我的人在一起是作踐自己,但是我自己并不這麽認為。子舍你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麽,所以你也不能理解齊望對于我的意義,但是我不會做飛蛾撲火的蠢事,我很清楚我和齊望只是各取所需。”
司秦想問荀軒他到底經歷過什麽,還有好多問題要問荀軒,可是荀軒不給他機會。
荀軒表情嚴肅地對司秦道:“子舍,有些事情我以後有機會再講給你,現在不是我們敘舊的時候。你一定要嚴守我的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真實身份,就連你幹爹都不可以,我以後還是北陽的丞相荀軒,你的好友荀弟卿。”
司秦抿唇不語,只是點了點頭,現在确實不是他們敘舊的時候,楚捷是暄月太子,是北陽和南涼的最大威脅者,他現在也能明白為何楚捷遲遲不願與他相認了,他是不願将自己卷入他的仇恨之中。
荀軒站起身來,俯視着司秦,沖他一笑,“子舍,現在只有你最了解我,雖然你不能接受我和齊望的關系,但是請你相信我,家國百姓在我心裏是首要的,兒女情長我已經不在乎。這世上除了弟弟和妹妹之外,你就是對我最重要的人,我想要你安好,也希望你可以一直支持我。”
司秦也站起身來,凝視着荀軒的雙眼,在荀軒的眼裏,司秦只看到了真誠和期待。雖然司秦因為荀軒拒絕了他,只把他當做知己好友而心痛,但是好在他是荀軒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司秦小心翼翼地問道:“弟卿,我們會是一輩子的至交,對嗎?”
“嗯!這一輩子,我只有子舍這一個至交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