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最後，在昏頭昏腦的對話後，宋依非但沒能立刻逃跑，倒還坐上了餐桌，吃上了早餐。
安靜的空間裏有一道低低的機器嗡嗡聲，宋依小心翼翼的将食物送進嘴巴，偷偷擡起眼睛看過去，廚房寬闊的推拉門裏，操作臺上，男人将黃燦燦的橙子放進果汁機，很認真的垂着臉，只有高挺的鼻梁骨挑着一線燈光，健康的黑頭發梳的很講究，閑撐在深色臺面上的手臂膚色冷冷的白白的，襯衫袖子撩在小臂上，整個人極幹淨、極清爽。
不但長的英俊，還是一個頂講究的男人。
鮮豔的橙汁成線的注入杯中，杯子滿了，她垂下眼睛，廚房裏的人果然出來了。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在用餐，因為他說他先前就吃過了，但是餐桌上這麽多，哪是一人份的量。他問她喝咖啡還是果汁，她心想果汁簡單，便随口一說，對方竟然去現榨果汁，這盛情讓人……惶恐。
腳步聲漸近，宋依垂着眼睛，安靜吃東西，一杯橙汁被放到手邊，橙子的甜香氣味滑過鼻尖。
“這些還行嗎，好不好吃？”椅子輕響，江穆在桌子對面坐下來。
“謝謝，很好吃，”宋依不敢慢待，小心擡臉看了一下人，禮貌一笑，很快便又垂下眼睛，視線落下那一刻，看到的是男人幹淨溫和的笑臉。
長方型的餐桌，不會太寬，兩個人隔的不太遠。餐桌上的花朵散發着淡雅的香氣，偶爾飄過來一縷。
“美色”當前，這頓飯一定會吃的消化不良。
明明潤過喉嚨了，宋依卻覺得每一塊食物都特別噎人，她又喝了口果汁，伴着食物下咽。卻聽對面的人在笑她，“我是不是該晚點給你果汁。這麽吃東西，能好好填飽肚子嗎。”
宋依：“……”瞄了一眼人。
她這也是沒有辦法！
“平常在家是不是很挑食？”
“沒有，我其實不太挑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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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不會自己做飯？”
“……會一點。”
“平常室友下廚？”
“沒有，我們通常點外賣。”
男人緩慢的噢了一聲。
她覺得對方陌生，但對方好像不這麽認為，在家附近遇到那次，禮貌的匆匆幾句話裏，她是随便說過室友這麽一嘴，他竟然記得。
宋依始終垂着眼睛，只覺得好尴尬啊。在說話間也只是偶爾擡一下臉，匆匆掃對方一眼。
對方說話語速徐緩，聽得出來十分悠閑。而她，十分負擔，好噎人，又想喝果汁，但是視線裏盛着雞蛋的盤子在朝她滑來，雞蛋煎的很漂亮，視線稍挪，男人潔淨到泛冷的指尖輕覆在鑲嵌着金邊的盤子邊沿推着過來。
他手指松開盤子，“怎麽不吃雞蛋，”
宋依擡眼，視線驀地與人撞了個正着，他對着她微微笑，臉上像有無數的光。
宋依禮貌一笑，快速垂眼，挑着蛋白開始吃，腦子裏消化着剛才看到的那一片光，然後餐桌對面的人又說話了，讓她混合着蛋黃吃更好，有營養。
宋依：“……”
頂着也許有的目光，她也又喝了果汁。
肉卷被推過來，蝦肉被推過來，玉米羹又來……
“宋依。”
“嗯，”
“和別人說話也從來不看着人？”
宋依再次擡起了眼睛，視線自然相對，男人彎唇，一笑，一道細碎的光滑過眼尾。這個人的眼睛也會發光，她想。
“還是……在害怕我？”他說。
“沒，沒有！”
“那就好。那，跟我說話的時候可以看着我嗎？”
宋依：“……”
幹幹的一笑，而對面的人竟然對她說：“這樣咱們才能熟悉起來。”
宋依呆，對方立刻又問，“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麽會來安城嗎？”
“我有朋友在這邊，所以就過來了。”
“是你那位室友？”
“嗯。”
得到回答，江穆淡淡的笑了一下，低了一下臉。他雙臂支在桌子上，雙手随意的互搭着，淡然一笑過後，轉移了話題，“你太瘦了，多吃點。”
宋依垂頭吃東西，耳朵好熱。
為什麽要跟他熟悉起來？他想幹什麽要她跟他熟悉？
對面的人從椅子上離開了一會兒，去了窗邊。拉上了半邊紗簾，阻隔了窗外越來越強烈的陽光。他襯衫上的光線便淡了，黑的沒有雜質的西褲被窗簾的顏色映上了一層冷色。
要是眼前這個金盛的大人物，是個年過半百的大叔，又或者是一個相貌醜陋的男人，她早晨醒來的那一刻就得吓死，又也許早在他第一次冒出來替她解圍，她就被吓到了。
而不是像現在紅着耳朵，心裏泛着層層漣漪，在這個奇怪、莫名其妙的清晨。
吃完早餐，按下心底的漣漪，宋依覺得應該主動收拾碗盤，對方倒也不客氣，高高的站在廚房門邊向她伸出手去，“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對她微微一笑。
盤子遞過去，男人幹淨的手指接住，轉身放到被燈照的閃銀光的洗碗機內，然後又轉過身，對她伸手。
宋依：“……”
所以她将餐桌上所有使用過的餐具一個個遞過去，然後那個人一個個接，拿杯子時手指觸到，與冰涼的杯子相比，他的手指是溫熱的。擡眼，他對她明朗一笑，轉身去，短發落在額頭上的陰影随他的轉頭而變化。宋依擡着眼睛，然後視線裏是男人清俊的側臉，整潔的鬓角，幹淨的後頸脖，短短的發根，潔白的襯衫衣領，端正的肩背。
眨眨眼，垂下眼，轉頭再出去拿餐具。
廚房裏沒有一點食物的味道，男人轉來轉去，宋依倒嗅到了他身上的那種香氣，淺淺的冷冷的。将最後一個盤子遞過去，手指握在盤子的最末端，他伸手過來接，手指之間隔着距離，她松手，轉身準備離開廚房。
“等一下，”他叫她，聲音沉也幹淨，宋依轉回臉去，伴着紙巾脫離紙巾盒的窸窣聲，“別動，”聽到他說。
視線裏晃過一片白色，一張紙巾湊上了她的嘴角。
她睫毛亂顫，花了視線，慌着要退，又下意識擡了手去奪紙，要自己擦，肩膀卻驀地被搭住，鼻息中那道香氣變的更真切了。
“別動。”片刻後，“好了。”
輕摁在嘴角的紙巾消失，眼前又出現了那雙深色的眸子，幹淨清澈，映着廚房裏星星點點的光源。
她怎麽經得起這種誘惑，心跳全亂了，一股熱極速蹿上耳尖。
*
太明顯了太明顯了，一定會發生什麽，宋依一路這麽想着，心裏的漣漪蕩啊蕩，終于在被送到家，下車後，在家附近的巷口差點被路過的電動車撞到時，被這個故意撩了她一整個清早的男人給一把攬了。
心跳怦怦，怦怦……
被攬着腰，就如第一次撞到他那次一樣，他的手掌托着她，穩穩的。而不一樣的是，他沒有如那天那樣眉頭越皺越緊，然後一臉的嚴肅的樣子問她認不認識他。
男人一如今晨的每時每刻，笑意溫和，襯衫整潔，就這麽赤.裸.裸的問她：“相不相信一見鐘情？”一雙深邃的眼睛裏裝滿了像酒精一樣能讓人迷醉的情愫，她已經傻了。
“我很喜歡你。你也不讨厭我對不對？”
宋依睫毛顫啊顫，她的手指在先前踉跄時抓了對方的襯衫，此刻手指收緊，手心裏抓的是他的衣料，手指緊貼着的是對方帶着體溫的手臂。
壓迫，害怕，緊張，想逃跑，但是動不了。
“跟我交往試試，好不好。”他繼續說話。
宋依呆着。
“依依？”
他喊她依依？“我，我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
“那很好。”
很好？宋依緊了緊眉毛，視線游開一下，又回來，視線一對接，她整個人像掉進了一處深潭，一直墜，一直墜，一種失重的眩暈，“我，我們才見過幾次而已，”
“我知道。”
“我都幾乎不認識你。”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已經很近了，他竟然又抵近，無商量的捉住她躲閃的目光，宋依心上一抖。
男人笑了一下，眼角彎下來，然後她就又看到了一道光從他眼尾滑過。
“想怎麽認識我都可以，我非常歡迎你來探索。願不願意？”他長長的一個“嗯”後，笑眼溫和，“還有，我會對你很好，非常的好，把你捧在手心裏，要不要？”
“你，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感情慢慢培養？探索？捧在手心裏？宋依已經暈菜了，被扶直，慌慌的往後退了一步，心上狠跳，耳朵熱，腿在發軟。
兩個人身處巷口，身旁是一壁高牆，牆頭爬着一籠開的密密匝匝的三角梅花，豔紅的顏色染了一牆。花的陰影，樹枝的陰影将他們籠罩着。
“依依？”對方上前一步，彎着腰，探着身，看她的眼睛，和她平視，宋依眼光一抖，腳下意識的又退了一步，然後這個人竟然又進來一步，陽光透過頭頂的花枝落下，落上面前的人端正的鼻尖，濃長的睫毛，上揚着的唇角。
好近，她再退一步，他又進一步，“試試？”一道幽幽香氣蹿來。
宋依睫毛撲閃，耳朵紅透，對着一個一笑眼睛就會發光的人，天南地北都在腦子裏繞了一圈後，點了頭。
試試，就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