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一個黑影被何禦從影子裏揍了出來,團在地上小小一塊,像一塊小石頭。
何禦正想揍它,忽然感覺這家夥身上傳來一股情緒。
委屈害怕,還有讨好。
何禦愣了一下,小白牙一呲,對着噬影怪再次舉起拳頭!
休想迷惑我!
小黑團瑟瑟發抖,又着急又委屈:我不是那個藏在花盆底下的噬影怪呀!
欸?
何禦停下手:“說!怎麽回事?老實交代!”
這事要從幾天前說起。
當時噬影怪以為何禦是個普通人來着,藏進他家,準備趁何禦睡覺的時候吃掉他的影子療傷。
在這個世界,人的影子也是靈的倒影,具有靈異特質,被吃掉影子的人,輕則神智昏眛,重則魂失魄落。
影子具有這樣的特質,相應的,也會具有力量。噬影怪一頭撞進銅面的影子,沒吃到美味大餐,反而險些被吞噬,要不是它跑得快,都等不到姜家姐弟倆來。
這也是它為什麽沒有逃、沒有分影。
傷得有點重。
噬影怪大半身體被影子自發吞掉,它的意識被磨滅了,卻留下來一點特質。這些特質待在他的影子裏,漸漸生出一點靈智,就成了眼前這個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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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從何禦的影子裏長起來的,也只能生存在何禦的影子裏。離開影子的每一秒,它都在變得虛弱。假如何禦死了,影子中的靈枯萎,它也就活不成了。
小黑球小心翼翼從地面上抻高,像發芽那樣,把自己抽長成一株朱頂紅的模樣,在頂端開了好幾朵花,黑色的,絲絨質感,高級!大氣!富麗!對着何禦讨好地搖了搖。
何禦:有點心動!
黑色的花都可貴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啊,确實有種“這是我的影子”的感覺。
所以,這團搖搖擺擺的小黑花現在大概可以算是他的影子裏養起來的小家夥,才誕生沒多久,單方面和何禦同生共死。
“你還會什麽?”何禦問道。
小煤球爬到桌面上,把自己抻成一塊大面皮,啊嗚一口吞掉了整個桌子,然後又縮成了乒乓球大小的一團。它挪了個位置,又把桌子吐了出來。
這是個随身空間啊!
何禦眼睛一亮:“你能裝多大東西?”
小煤球表示桌子這麽大就是極限了,但是它還小!它還能長大!以後就能裝更多!
小煤球平時很沒有存在感,就喜歡縮在影子裏安安靜靜地宅。
折騰了一天都沒放出靈力,何禦有所明悟,他可能學不會酷炫的人體特效了。銅面大佬的除靈方式大概就是物理攻擊。
最高端的打鬼方式也許就是如此的樸實無華。
天已經黑了,何禦開始犯困。他看了看表,九點四十,比他平時入睡要早二十分鐘。他穿來之後作息十分穩定,一直都是晚上十點睡早上七點起,不到點不犯困,一覺睡到天亮,從不做夢。
今天突然提前了二十分鐘,何禦懷疑靈力就像人的精氣神,用多了不足就需要用睡眠補上。
既然困了,他就提前上床睡覺。這一晚與平常不太一樣。何禦做了夢。
很黑、很暗,他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受到一股一股陰冷的氣往自己身體裏鑽。
四周有水的聲音,層層疊疊的,好像水波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回蕩。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是感覺很孤獨。長久到他開始習慣這種孤獨。
然後,他開始聽到不同的聲音。
開始時他并沒有注意。因為那聲音太輕了,混在水波的聲音裏,像一個小小的氣泡,很不起眼。
後來他覺察到這個聲音的不同,于是努力地試圖去捕捉這點不同。有點像在唱歌,可是詞很模糊,只能聽出悠長的調子。
何禦努力地分辨,想要聽清那個聲音在唱什麽,可惜他怎麽都聽不清。
再後來,他就醒了。
灰藍的天光從窗簾縫隙照進來,房間裏很暗。何禦在黑暗裏睜着眼睛,怔怔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空氣很安靜,好像房間也在沉睡,還沒來得及蘇醒。
夢中的感覺飛快地從胸腔中消逝,怎麽抓也抓不住,像落在掌心的雪片。
……
三黑山。
三座山峰向着中間傾斜,拱衛出一個深深的山谷,三黑山也因此得名。
由于三山環繞的緣故,這座山谷常年籠罩着陰影,谷地沒有高大的樹木,全是矮灌木與豐茂鮮嫩的細草,但是卻從沒有動物進來。
因為這座山谷,又被稱作死亡谷。
此時,死亡谷邊沿卻有一座神秘的現代科技建築,水泥牆上刻有神秘的紋路,其內填充有青藍色的金屬。這裏是靈異事務管理局的一處秘密分部。
地下區域,一間至少需要三重驗證才能夠進入的房間裏,安放着一座古怪的儀器。這個儀器由古老的青銅與高科技金屬一起構成,其上既有神秘如符咒的紋路,又有簡潔規整的電子回路。
這個古怪的儀器外圈圍繞了八張豎立起來的青銅板,這些青銅板都是鏽蝕的,呈現斑駁的青綠色,青銅板上各自蝕刻有不同的奇異紋路,或如山水地圖、或如奇獸異怪、或如神秘儀式……而這些紋路裏隐隐閃着未被鏽蝕的金屬光澤,紋路時明時暗,仿佛某種數值波動。
數名身穿現代工作制服的人與身穿繡紋古老神秘長袍的人一同在這個房間裏忙碌,每一張青銅板前,都坐着一名工作人員記錄圖紋。
在何禦入夢的時候,所有青銅板上的紋路忽然飛快褪去鏽跡,顯示出其原本的面貌。
負責記錄數據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罔山……出變故了!”
……
姚新城,廢棄礦洞中。
一群臉上用灰白或鮮紅顏料畫出神秘花紋的人正圍聚在一起,四周插着火把。
他們中間的地面上搭着一個臺子,臺子上凸起無數角刺,每一個角刺上都挂着一個奇特的黃金飾品,在火把的照耀下,于礦洞石壁投下古怪的影子。
唯有臺子中間是平滑的,那裏安放着一只黑曜石打磨而成的長杯。長杯深深陷在臺子裏面,仿佛一口深井。裏面盛裝有一堆看不出原型的爛糊東西,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
這群一看就像□□信徒的人圍在一起,雙手在胸前擺成一個奇怪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
臺上的黃金飾品忽然一個個動蕩起來,石壁上的影子随之晃動,竟好似活了過來。
與此同時,黑曜石杯中的血腥味越發濃烈了,裏面的東西仿佛動了起來,發出一陣陣黏膩的水聲。血色長絲爬出杯口,攀上一個個角刺,纏上黃金飾品。
圍在一起的人群歡喜狂呼:
“罔山解封!”
“我主降臨!”
“罔山解封!”
“我主降臨!”
……
七分協會總部。
誰也不知道的地下三層,有一個銀片鋪壁的圓形房間,整個房間就是一個巨大的水池,唯有靠近入口處有一芽平臺。
水池當中,卧着一個閉着眼睛的男人,男人一頭墨發披散,皮膚冰白,胸腔沒有呼吸起伏,也沒有心跳,像一座玉像。
男人忽然睜開眼。
池水潔淨、冰冷。他呵出一口氣,水中升起幾個泡泡,氣泡壁迅速凝結出精致的霜花。
他從池水中起身,水珠順着他的衣角發尾滑落,像荷葉上雨珠兒滑落,不染濕痕。
在他離開水池的一剎,池中所有珍貴的靈液皆揮發殆盡。
他卻毫不在乎,低頭按住胸口,聲音在愈發稀薄的靈霧當中飄散:
“馬上……”
……
幸福小區。
何禦翻了個身,再次陷入睡眠當中。
這一次他沒有做夢。
早上七點,何禦按時起床,已經把昨晚的夢忘了個幹淨。
他寫了兩封信,電腦打印,戴着手套,不留指紋。
他已經選好了跑路後去的地方。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在那本靈異文中從未提到過,又有靈事局的分局存在,有安全保障的同時遠離漩渦中心,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等鬼影謝把黃金帶來時,何禦掂了掂黃金球,手腕一轉,把黃金收進了小煤球的影子空間裏。
除了黃金,鬼影謝還帶來一張不記名卡,剩下的錢都存在裏面。
“幹得不錯。”何禦說道。
鬼影謝滿臉激動。
“我有一封密信,需要交給會長。你跑一趟吧。”何禦取出封好的信件。
“是!屬下一定不負所托!”
忽悠走鬼影謝後,何禦離開小區,找個沒人的地方換了衣服和臉,把另一封寫給靈事局的匿名舉報信投進郵箱,又換了一次衣服和臉後,來到車站。幸好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施行實名購票。
等七分協會會長接到信時,他已經在新城市下了車。
陽光穿過車站的大玻璃窗,四周的行人喧嚷且生動。
何禦已經換回自己的臉,他擡起手遮住眼睛上方,在陽光裏露出一個笑,左臉頰上的小酒窩若隐若現。
與此同時,七分協會總部。
才蘇醒沒多久的會長大人接過這封據說十分重要的密信,打開信封:
尊敬的會長大人:
你好。
我最近突然醒悟了,七分協會的七,原來是007的七。
這種賣命的工作還沒工資,資本家都不敢像你這麽卷的,唯有奴隸主能與您相媲美。
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
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