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45 章
小晉山，避暑山莊。
今天是團建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晚上在這住一宿，明天上午坐車回去。
何禦這兩天玩得很開心，也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第一天下午逛了逛避暑山莊內的情況，第二天登山走完徒步路線，中午在湖邊野炊。那個湖還可以交錢釣魚，可以租借設備。釣上來了可以加餐。
何禦沒釣魚，他坐在湖邊看景，順便圍觀一旁的人釣魚。
坐在他旁邊的正好是之前上山碰上的那個老爺子。
老爺子很健談，又怕驚了魚，小小聲跟他唠自己的釣魚經驗，如何打窩、怎麽提竿……還有自己的過往戰績。
老婆婆在營地裏燒烤，等過了倆點兒，老爺子提着空桶回來時，聽他還在跟何禦吹，笑道：“你聽他瞎扯，我都懷疑他那鈎是直的。過來吃飯！”
老爺子也不生氣，嘿嘿笑兩聲，回去洗了手拿烤串吃。何禦蹭到一盤，老婆婆手藝超棒！
何禦特別喜歡這種老夫老妻的感覺，給人感覺是很溫馨的一個家。老爺子吃完飯收拾東西。老兩口徒步完，消消食就下山走了。
唐京和他員工也釣魚去了，唐京是個挂直鈎的，他員工倒是有幾個釣上來大魚，拎回去添了幾盤菜，也給唐京分了一些。
何禦沒吃，這魚是淡水魚，他覺得有股腥氣。
山莊經理跟他們說野炊營地晚上能看見星星，山上沒有光污染，星空特別美。大家一打商量，就決定第三天晚上在野炊營地睡了。那裏有搭好的厚帳篷。
到了晚上，營地裏點起篝火，一群人圍坐着。山莊經理也來了，帶着人給大家送了幾箱啤酒，一群人玩嗨了，這兩天也和經理混熟了，就邀請他一起。
唐京把攝像機放到一旁，左邊挨着何禦，右邊挨着唐楚黛，也在人群篝火堆裏。他一巴掌拍到自己胳膊上，掌心留下一只大花蚊子餅，遺憾的是同時留下了一小灘血跡，預示着他胳膊上很快就要起一個又大又癢的包。
“蚊子也太讨厭了！”唐京抱怨道，又看看何禦，“你好像不怎麽招蚊子。”
大家都隔一陣兒就手舞足蹈地拍蚊子，只有何禦一直安安穩穩地坐着。
“你們花露水沒抹勻吧。”何禦找了個借口。
他早就發現了，銅面這身體蚊蟲不近，夏天的時候就很爽。
山莊經理還帶來了蚊香，招呼大家點上。他帶的是特制的草藥香，說是投到火裏就行，也不像蚊香那麽大味道。
一群人趕緊招呼着快快點香，要不然今晚光喂蚊子了。
經理從袋子裏拿出幾個黑不黑褐不褐的丸子，每個差不多都有乒乓球大小。把丸子丢進篝火裏，很快一股草藥味道就彌漫開來，倒是不難聞，還有點類似薄荷的清涼味道。
點燃香後，氣味彌漫開來，果然再沒有蚊子了。
何禦嗅了嗅，能分辨出有好幾種不同的草藥，但他都不認識。聞着挺舒服的。
仰頭看星空。山裏的空氣很清澈，夜空顯得格外深邃，點點星子散落，雖然不像那些攝影師鏡頭下的星空那麽繁密迷人，卻也比在城市中看起來好多了。
不知哪個興奮的家夥提議講鬼故事。在夜晚的山林裏，氣氛到位，而且周圍這麽多人，也不至于害怕。
唐京沒看出來他這幫員工還有這等這等本事，講着講着還自帶背景配樂，動不動嗷一嗓子。山間的夜裏還是挺涼的，唐京聽着聽着就打了一個哆嗦，忍不住往貴人身旁挪一挪。
唐京原本是不怕鬼的，覺得那玩意都是用來吓唬姑娘小孩兒哭的，他年輕的時候追媳婦兒就用過這套路，帶女朋友去看恐怖電影，然後等着女朋友被吓到，抱他胳膊。
但在被降臨派的外圍騙子們折騰過一圈後，唐京就信了。
他看見真貨了！
“楚黛啊，你怕不怕？害怕就靠着爸爸。”唐京往右邊靠過去。
唐楚黛不愛聽鬼故事，正在用平板看公司報表，提前進入一下工作狀态，沒發現她爸的真實內心，很沒父女愛地躲了躲：“不怕，你別靠近，身上一股酒味兒。”
唐京沒奈何，轉投何禦身邊：“你害不害怕？”
剛問完就瞧見何禦打了個哈欠。
……這肯定是不怕了。
“都是假的，沒事，不用怕。”何禦道。
靈異界通緝榜第一坐你身邊兒呢。
何禦看表，已經9點了。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他對唐京說道。
明天要起來收拾東西回去，他現在不睡容易起不來。別人可以熬夜少睡一點，他熬夜少睡容易誤傷。
唐京點頭道好。這兩天他也發現了，自己這個貴人作息規律得要命。
現在的年輕人，網絡信息大爆炸，手機又那麽方便，能不熬夜的都意志力超人，不愧是他的貴人！
何禦回到帳篷裏，臨睡前，聽到山莊經理也開始講鬼故事，開頭很接地氣：
“現在人都工作忙、壓力大，一直待在有空氣污染的地方，休假時間就流行去大自然裏放松放松。”
“對！對！現在環保好了，各種地方都搞旅游開發。”還有喝醉了的員工跟着湊趣。
山莊經理很快就開始搞氣氛：“太遠的地方沒時間去，一般就去比較近的地方，比如郊區的山林。這天周末，就有一群人約好了，一起去郊區的山裏面露營，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氣息。他們選了一個湖邊的空地，在那塊兒野營。”
這背景一出來，就有人開始嚎：“你這作弊啊！故意吓人了！”
“聽！繼續聽！多帶感啊！”
何禦掏出倆耳塞，躺下準備睡覺。他一向不受失眠困擾，眼睛一閉，就睡着了。
但是在夢裏，卻不知為什麽一直能聽見那個鬼故事：
“靠着湖，很适合垂釣。這群人帶了漁具，在湖邊開始釣魚。這湖裏的魚好像很少被人釣似的，很輕易就咬鈎了，他們釣上來不少大魚，各個兒肥美。釣上來的時候都很有力氣，拼命掙紮，好不容易才按住。
“于是他們就架起烤爐篝火，把釣上來的魚都剖開肚子去掉內髒、刮掉鱗片，處理好後，準備烹饪。”
“魚的生命力很強。哪怕身上的鱗片都沒了、肚子裏內髒都被掏幹淨了，但是身體還會動，頭和尾巴擺呀擺。
“但是它們已經不像剛跳上來的時候那麽有力氣了，每一次擺動都虛弱無力，看上去絕望又痛苦。
“這群游玩的人很高興，他們覺得魚很新鮮，一定很好吃。
“他們把魚用各種方式烹饪好了。都吃下肚。魚果然很美味。”
“到了晚上，他們吃飽喝足，圍在篝火邊，不想睡覺，開始覺得無聊。
“于是他們開始講鬼故事。
“他們講着講着，開始感覺發冷。
“但發冷其實不是因為鬼，而是因為湖邊入夜後降溫。
“湖邊沒有鬼，只有魚。”
“他們把把魚的肉吃下肚、把魚的骨頭烤煮熟，卻把魚的內髒丢掉了。”
篝火旁，一群前來旅游的人呆坐着。沒有人亂動、沒有人出聲，安靜地聽經理講鬼故事。許多人都想吐，他們都吃過了從湖裏釣上來的魚，他們都已經無法動彈，他們的內髒也沒有辦法按照嘔吐的方式運轉，只有眼神能透出驚恐。
“你們知道動物身上最重要的是什麽嗎？”經理愉快地問道。
“是內髒。”
他撥着篝火，火裏驅蚊用的藥草球散發出來的味道正在逐漸變得怪異，好像新鮮的、腥冷的，魚的內髒。
“魚缺了幾塊肉可以活、斷了一節骨頭可以活、沒了尾巴可以活、沒了手、沒了腳、沒了胳膊和腿，都可以活。但魚要是沒有了內髒，就活不成啦。
“沒有了內髒的身軀，是一個空空的皮囊。要是被別人安上了內髒，就會變成別人的皮囊了。”
“人從魚的身體裏剖出內髒，然後又把這些內髒扔進湖裏。湖裏的魚又吃掉了這些內髒，然後被人釣出來……”
經理的語氣越發奇怪高亢，讓人感覺好像被剖出內髒的不是魚，而是人。人的內髒被丢進湖裏，湖裏的魚又吃掉了這些內髒……
被迫圍坐在篝火旁聽鬼故事的人們臉色更白了。
“人在內髒在魚身體裏~魚的內髒在人身體裏~”經理哼着歌走到唐京唐楚黛父女倆身旁，眼神裏充滿了喜愛，就像看一條充滿活力的魚。
“多好的魚啊。”他說。
“還有一條魚~”他直起身，走向何禦睡覺的帳篷。
帳篷門一開，裏面卻沒有人。
“啊……”祭儀師并不很驚訝。他早就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是個無知的普通人。只有這個年輕人一直沒有吃魚肉，之前他操縱蚊蟲從這些人身上取血，蚊子們卻怎麽都不肯靠近他。
但這又有什麽用呢？真要懂的話，早在前兩天就應該帶人跑了，而不是現在來玩捉迷藏。
“魚要跑到哪裏去？”他從帳篷前起身，開始尋找。
魚跑不遠的。聞了他的香，靈就會産生關聯，哪怕在睡夢中，也一定會聽到他的故事。故事是他儀式中的一部分。只要親口将關于秘儀相關的認知傳遞給儀式對象，他就可以在制作完皮囊後将自己的靈與意識傳遞到皮囊中。
這很重要，因為他更換皮囊，只換五髒六腑，不換腦子。
他要用這些魚使自己的五髒六腑速生，他要用這些人從極度歡樂到極度恐懼的情緒把小晉山化作罔山在人間的門戶，他要在這裏，迎接罔山之主的降臨！
雖然這裏粗糙的儀式還沒法達成如此偉大的目标，但哪怕是使小晉山與罔山産生一點勾連、使罔山之主向此地投來一瞥，那也是成功的！
而這些，需要很多很多魚~
“魚吃掉了餌~魚在屋後嗎？”
帳篷後面沒有。
“魚沒有了鱗~魚在樹上嗎？”
樹林裏面沒有。
“魚釣上了岸~魚去了哪裏？不要讓我找。”
祭儀師轉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人，他開始感到生氣。
人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就跑了。他坐的地方正好擋着道路，沒有人能溜走不被發現。
适當的掙紮會增添樂趣，但反抗得太激烈，就讓人讨厭了。
“難不成魚想逃進湖裏嗎？”他走向唯一沒有找過的湖邊，“等我找到你……”
祭儀師忽然感覺背後傳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他猛然回頭。
何禦陰沉的臉在他背後：“你找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