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唐鳳如定了鬧鐘,第二天早上六點不到就醒了。

一睜眼就覺得昨晚睡到半夜伸出毯子的胳膊上有些涼嗖嗖的,起床到門外一瞧,果然下雨了,地面全都打濕了。

這會兒雨還下着,但是不大,牛毛一樣綿綿細細。

他回房加了一件外套,然後去衛生間洗漱,不想雁澤已經在裏面刷牙了,真是難得。

唐鳳如快手快腳地做了早飯,吃完後去了後院,跟大花交待了一聲。

大花立即說:“我也要去!唐奶奶對我有恩,我也想拜拜她老人家!”

唐鳳如道:“行,那就一起去吧。”

随後三個人便披着毛毛細雨出發了。

墓園在小青山背後,去到那邊要翻過整座山。嫌累不想翻山也可以去鎮上搭一路專線車繞過去,大概要兩個小時,唐鳳如寧願選擇自己走山路去。

小青山雖然名字裏有個小字,但其實并不小,也不矮,山上植物豐茂,物種繁多,還有幾處陡峭的懸崖。

大人們都說山上地形繁雜,還有財狼毒蛇等猛獸,都不讓自家的孩子獨自上山,唐鳳如大概是運氣比較好吧,從來沒遇到過傷人的野獸,兔子松鼠之類的倒是常見。

由于家裏經濟狀況不好,買不起什麽玩具游戲機之類的,他偶爾無聊的時候就會跑到山裏玩,摘野果、找鳥蛋、捉知了什麽的,都挺有趣的,所以對這座承載了自己少兒時代許多美好回憶的山很有感情。

唐鳳如在前面帶路,沿着一條狹窄崎岖的山道往上走。雁澤不疾不徐地跟在一米開外處,踏山路如履平地一般。大花落在最後,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一會兒抓蝴蝶一會兒捉蟲子的閑不住。

自從父母去世後,每年清明節唐鳳如都會和奶奶一起去掃墓。前年奶奶去世了,去年他是一個人來的,形單影只地十分凄涼,沒想到今年居然多了兩個人。

雖然是沒有親緣關系的外人,不對,是外妖,也讓唐鳳如心裏好過了一些。

上到一半時,有段斜坡比較陡,路面上都是碎石子,下過雨後變得十分濕滑。唐鳳如本來是扯着路邊的灌木叢往上爬的,結果不巧抓到了一根枯枝,枯枝一斷他就失去了平衡,順着坡直往下出溜。

山坡側邊是塊懸空的峭壁,足有四五米高,雖然摔不死人,摔個鼻青臉腫卻是少不了的。

“啊——”

唐鳳如大叫一聲,眼看着要滾下峭壁了,後腰和屁股突然被一雙大掌托住了,身後傳來雁澤戲谑的聲音。

“你這又是故意的吧。”

“什麽故意的?”

唐鳳如有點糊塗,故意滑一跤嗎?這又不是玩滑梯,他沒有那麽無聊吧,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雁澤哼了一聲,沒回答這個問題,伸手往他屁股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怎麽,賴着不想起來了?”

唐鳳如這才意識到自己還靠在雁澤懷裏,被他半抱着,瞬間像被燙到一樣跳了起來,抓住旁邊一棵樹的樹幹穩住身體,臊得耳根子都紅了。

雁澤收回手插回褲兜,但那種又軟又彈的觸感卻留在掌心裏久久不退。

這家夥真是太有心計了,為了誘惑自己無所不用其極。

要不是他意志堅定,說不定就會着了他的道了!

大花慢一拍地從後面跑上來毛遂自薦:“主人,不如我來背您吧,我爬山很厲害的喲!”

唐鳳如還沒開口,雁澤就板着臉道:“他既不是三歲小孩兒,腿腳又沒問題,讓他自己走。”

唐鳳如尴尬地說:“是啊,我自己能走的,不用你背。”

大花立即應道:“是!”

是他一時糊塗,不該提出那個建議,雁大人對主人的占有欲這麽強,怎麽會允許別的男人來背他呢。

于是三個人繼續往上爬。

之後唐鳳如一直很小心,沒再出過什麽意外,一個小時後順利登頂。

雖然今天挺涼快,唐鳳如還是出了一頭汗,扶着樹幹呼吸稍稍有些急促。

雁澤鄙夷道:“喘成這樣,你這體質也太差了吧。”

唐鳳如有點不服,一邊喘一邊回答:“我、我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很多人都爬、爬不上來呢。”

不然他們也不會一路上都沒碰到其他掃墓的人了。

現在絕大部分人要麽自己開車去,要麽到鎮上搭班車了,才不會來受這個罪。

前些年唐鳳如的确體質不好,登一次頂差不多能去半條命,這兩年已經改善不少了。

他覺得口渴,就從背包裏拿出杯子喝水,察覺到雁澤盯着自己的手,便自覺地又拿出出發前就準備好的一瓶礦泉水來遞給他。

這還差不多。雁澤半點不客氣地接過來,擰開蓋子也開始喝水。

大花原本想過來湊個熱鬧,見狀又趕緊走開了,省得打擾了雁大人和主人的二人世界。

稍事休息後,他們繼續上路,半個多小時後到達了建在小青山北面山腰平臺上的墓園。東陽鎮和周邊鄉村的人過世後一般都會葬在這裏,有些雲城人聽說這裏風水好,也會千方百計在此處購置一塊墓地。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會兒墓園裏已經有一些人了,最近幾年政府提倡文明安全祭掃,不許燃放煙花炮竹和燒紙錢,所以園裏比較幹淨。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在親人的墳墓前擺上祭品,默默寄托自己的哀思。

唐鳳如的心情一下子就有些沉重起來,穿過大半個墓園來到東北角一個雙人墓前,自己的父母就合葬于此,石碑上嵌着一張夫妻二人的合照。

他将墳墓周圍長的雜草和落的枯葉清理幹淨,再從背包裏拿出一些糕點水果擺放在墓碑前,低聲說:“爸爸媽媽,鳳如來看你們了。”

大花好奇地探頭瞧了瞧碑上的照片,咋咋呼呼地說:“咦,主人,你和你爸媽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附近有人一臉探究地看了過來,唐鳳如不禁有些尴尬。

大花自知失言,慌忙壓低聲音道:“主人,對不起,我亂說的,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沒事,小時候村裏人也這麽說過,不過那個時候我才五六歲,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唐鳳如搖搖頭,“我和他們真的不像嗎?”

照片裏的夫妻倆五官端正而平淡,神情中透着鄉下人普遍都有的樸素,讓人看過後很難留下深刻印象。而因為父母去得早,唐鳳如對他們的印象也很淡了。

見他沒生氣,大花松了口氣,煞有介事地說:“是啊,您父母的眼睛都是細長的,臉形方方正正。主人您的眼睛卻又大又亮,下巴也有點尖,長得挺好看的。不過嘛,人類不是講什麽遺傳基因嗎,您可能是基因突變,所以和父母長得不一樣吧!”

唐鳳如眼角抽了抽,他又不是妖怪,突變個什麽。

祭拜完父母後,往後走兩排,就是奶奶的墓了,照片上是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笑得滿臉的皺紋。

唐鳳如是被奶奶拉扯長大的,祖孫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感情自然十分深厚,所以他停留的時間久一些,在心裏默默念叨:“奶奶,您還好吧?今年養雞場的規模又擴大了,大雞小雞加起來有三千只了,産量也比去年多了幾倍。咱們的雞和蛋很受歡迎,大家吃了都說好。我今年掙了不少錢了,能吃能喝又能睡,身體也比以前壯實多了,所以您不用擔心我,要和爸爸媽媽開開心心地在下面過日子哦。”

他一向報喜不報憂,什麽事都往好了說。

就像以前在外上學或者打工,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受了多少委屈,回到家面對奶奶時都會藏在心裏,免得老人家聽了會着急難過。

唐鳳如嘴上說得輕松,心裏卻仍然不免有些許感傷。

細雨霏霏,濡濕了他的頭發,發梢上漸漸凝結出一滴水珠,恰好墜在他的眼角旁,就像流下了一滴淚似的。

“這麽大了還哭鼻子,是不是男人啊你。”

雁澤突然嘲諷了一句,伸出拇指在唐鳳如眼角旁邊抹了一下。

唐鳳如渾身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難為情地解釋:“我、我沒哭,臉上沾的是雨水。”

“得了,別找借口了。”雁澤那表情分明是不相信,“既然不想讓你奶奶擔心,那就別哭喪着個臉,難看死了。”

有嗎?那好吧。唐鳳如又摸摸自己的臉,努力把嘴角往上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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