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這樣的邀約，夏衍林不論如何都無法拒絕。

他“嗯”了一聲，輕輕靠在江潮肩膀上，感受到臉頰傳來的溫熱，恍惚覺得像是回到了從前。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那是他上學前班之前的那一年，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

他像平常一樣，和小區裏的孩子們打了一架，或者說，又是他單方面地挨打。

江潮從學前班放學，回到小區裏時，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圍毆夏衍林的場面。

他們把瘦瘦小小的夏衍林圍困在中間，拳打腳踢，絲毫不留情面，嘴裏還大聲嚷嚷着，讓夏衍林給他們道歉。

夏衍林又弱又倔強，哪怕糊得滿臉都是血，也仍然死咬着牙關，說什麽也不肯開口說一句“我錯了”。

江潮看到那一幕，将書包卸下來往地上一扔，沖上去就跟那幫混小子拼命，三下五下把夏衍林從人堆裏救出來，又回頭把那些混小子趕跑。

其他人都散了，混亂的現場就只剩下江潮和夏衍林兩個人。

夏衍林渾身上下都疼，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江潮想把他抱起來，又怕弄疼了他，最後手足無措地放棄，也挨着夏衍林席地而坐。

隔了這麽多年，夏衍林仍然記得那天的晚霞，燦爛如火，像被橘色的水彩層疊染紅。

他靠着江潮的肩膀，沐浴在傍晚充滿暖意的陽光下，覺得臉上的傷口都不那麽疼了……

而如今，經歷過分離與重逢，他又再一次地靠在了江潮的肩膀上。

這種時光倒置的錯覺，令夏衍林産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

等待的過程中，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江潮目光一直落在醫務室那邊，眉頭輕蹙，側臉的線條依舊英俊好看。

夏衍林沉默着，覺得有些猜不透江潮的想法。

如果剛重逢的第一天，江潮允許自己靠在他肩膀上，那麽夏衍林一定會認為這是縱容和關心。

可現在，江潮的冷淡與抗拒他已經反反複複地感受過很多次了。他不會再那麽天真妄想，也不會再輕易自作多情。

熬到下午一點二十五分，醫生終于從外面風塵仆仆地趕回來，走到醫務室門口，掏出鑰匙開門。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江潮扭頭對夏衍林說了一聲：“起來。”

江潮如此着急與他拉開距離，仿佛多貼近一秒都是受罪。

對此，夏衍林竟覺得習以為常，并沒有多麽失落。

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坐直身體，自己撐着長椅站起身來，跟在醫生後面往醫務室裏走去。

江潮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扶他，結果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被夏衍林甩在了身後。

在夏衍林看不見的地方，江潮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默默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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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醫務室，醫生套上白大褂，這才坐下來仔細瞧瞧眼前的小病號。

在這所學校裏，像江潮這麽帥又這麽冷淡的男生并不多見，像夏衍林這樣清秀漂亮又溫和的男生也不多見。

他們兩個走在一起，這樣的組合更是絕無僅有，令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醫生認出了他們，有些無奈道：“……怎麽又是你們兩個？”

江潮這時才走上前，在夏衍林身旁站定腳步，替自己正名說：“這次不是我。”

醫生搖搖頭，無奈地感慨說：“現在的小年輕啊，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不注意身體。”說完，又擡頭看着夏衍林，公事公辦地問，“是哪裏不舒服？”

夏衍林指一指旁邊的江潮，回答說：“和他昨天一樣，也是胃疼。”

“怎麽個疼法？”

夏衍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簾小聲說：“可能是中午吃多了，或者吃得太快……總之胃裏感覺有點脹痛。”

醫生點點頭，在辦公電腦上記錄着什麽，而後起身，從靠牆的醫藥櫃裏找出緩解胃脹的藥物，囑咐夏衍林服下。

夏衍林接過來，乖乖按照醫生說的用量，就着溫水服了一片。

将藥瓶還給醫生時，夏衍林用眼角餘光偷瞄了一眼江潮的表情。

江潮雖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關心，但也還好，至少沒有嘲笑他的意思。

夏衍林這才稍稍松一口氣，到休息室去躺着，等待胃藥起作用。

過了一會兒，胃脹的情況明顯有所緩解。

夏衍林向醫生道謝，準備和江潮一起回教室。

然而醫生卻在身後叫住他們，目光落在江潮的臉上，“他胃脹是小事，你那個胃炎更嚴重一些。我昨天說讓你去做胃鏡，預約了嗎？”

江潮沉默片刻，誠實地搖了搖頭。

醫生心累地嘆一口氣，又說：“抓緊吧，不能再拖了，身體是自己的。”

江潮抿着薄唇，沉默不語。

夏衍林視線在醫生和江潮之間徘徊幾輪，最終還是忍不住，替江潮向醫生保證：“好的，您放心吧，我會監督他去做胃鏡的！”

醫生這才點點頭，放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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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的路上，夏衍林并肩走在江潮身側，幾次看向他，欲言又止。

江潮原本不想回應，可那樣直白的視線實在很難忽視。

“有話就說。”他淡聲開口，側眸望向夏衍林。

夏衍林咬着嘴唇糾結片刻，最後還是問了，“你胃病的事，沒跟爸媽說嗎？”

江潮沒有回答。

于是夏衍林又追問：“那你打算自己約胃鏡嗎？我聽說現在有無痛胃鏡，打了麻藥一點都不疼的，就是需要有人陪着才行。如果你爸媽沒有時間，我可以陪你去醫院。不然今天放學我跟你去一趟你家吧，當面跟你爸媽——”

“夏衍林。”江潮不耐煩地打斷他，冷着聲線反問，“你能不能少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