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着涼
着涼
清幽古樸的雅間裏，擺在正中的炭盆散着暖氣，燭火曳曳，如夢似幻的光影落在白色帳幔上，平添了份旖旎。
心魔鏡內的更漏雖然走得慢，但并不一定非要同房才能使得更漏繼續運作，至少現在來瞧，更漏只是走得慢了些，還沒有達到非同房不可的地步。
然而沈靈瑤還沒清醒，她攏着被子，不耐得催促薛應離道：“你做什麽啊？不是要同房才能讓時間加快，走出心魔鏡嗎？你愣着做什麽？”
她說完，窗外的冷風吹得她渾身冷飕飕的，沈靈瑤只好又裹緊了寝被。
等她擡頭時，才發現薛應離垂眉斂眸地盯着她，疏朗的眉眼裏盡是沉雲，他像是看傻子般輕哼一聲：“大小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沈靈瑤疲得兩只眼睛都閉上了，憑什麽薛應離被雪球砸了還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倒是她沒過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她閉着眼應聲：“是啊，同房嘛，不就是......”
靈瑤說到一半時，忽然頓住，随後她猛地睜眼，驚詫地看着薛應離：“同房？”
薛應離揚眉：“是啊，同房。”
沈靈瑤“窣窣”兩下抓緊了寝被，防狼般往牆角縮去：“我告訴你啊薛應離，你可別亂來，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你做那種事的！”
為了個任務把自己獻出去，那才不值當呢。
沈靈瑤寧可在這兒繼續耗着也不會向薛應離這等登徒子屈服的！
薛應離長腿一伸，整個人都坐上了榻，離沈靈瑤只有一手臂的距離，光影籠在他臉上，模糊了其冷冽分明的五官。
薛應離低聲笑道：“我有說過願意和你同房嗎？大小姐未免太過自作多情了些。”
沈靈瑤小臉泛紅，可氣勢上卻沒輸，靈動的眸子落下點點燭光：“你還說？上次我腿上的五指印不是你留下的？不是你深更半夜入我閨房摸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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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應離唇線抿直，眼底似不掀波瀾的清潭，他沒什麽耐心地轉了個身，似乎并不想繼續聽沈靈瑤的絮叨。
他那是摸她腿嗎？
分明是沈靈瑤自己往他身上攀挂，這才落下了五指印而已。
沈靈瑤見薛應離沒應聲，心道他一定是心虛了。
靈瑤松開攥着被角的兩手，沖上前去，把薛應離的腿給掰了過來。
沈靈瑤向來有仇必報，絕不受氣，哪怕是自己已經腦袋昏沉，也卯足了勁兒地拽住了少年的玄色衣角。
薛應離漠然擡眼，看着如洪水猛獸般朝自己撲過來的沈靈瑤，不費吹灰之力就箍住了她的手腕，懶散一笑：“你還想做什麽？”
靈瑤的力量不敵薛應離，她咬牙切齒道：“瑤瑤複仇記！”
沈靈瑤說完，直接擡腳往薛應離的小腿上蹭了過去，她本是想重重踢一腳就好，也算是報了仇，誰知自己的腳還沒碰到薛應離，卻反被他擡腿壓了回來。
兩人位置颠倒，薛應離壓住沈靈瑤的腿，雙手禁锢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上擡起。
少年雖然雙手冷如寒冰，但呼吸卻是炙烈而又灼.熱的。
沈靈瑤氣得眼睛溜圓地盯着薛應離，卻見薛應離漫不經心地垂頭，揚揚下颌，笑得溫和：“大小姐今夜還要與我比武嗎？”
沈靈瑤嘗試着将手抽.出，然而薛應離的力道絲毫不松。
沈靈瑤又看向在自己頭頂，神色如常的薛應離。
她眼珠轉了轉，随後柔聲道：“薛應離......”
薛應離：“嗯？”
沈靈瑤放緩了語氣，她笑眼彎彎：“我告訴你個事兒，你把頭低下來。”
薛應離擰眉，目光涼薄，沈靈瑤向來不走尋常路，難保不會是她新的攻略手段。
少年歪頭，嘴角輕勾：“為什麽？”
靈瑤：“因為舟舟和嘯天還在這兒呀，我要跟你說的是私事，不能讓他們聽見。”
舟舟：“......”
嘯天：“......”
薛應離撩了撩眼皮，眸光暗斂，随後慢慢垂頭靠向了沈靈瑤。
随着距離的拉近，沈靈瑤的呼吸也灑在了他的臉上，像是水面上輕輕浮動的落花，濺起小小的漩渦。
沈靈瑤的臉因為發熱所以紅暈未退，薛應離的目光和她的視線相撞時，稍稍愣了片刻。
靈瑤嘟囔道：“快點兒呀？”
薛應離側頭将耳朵貼近了沈靈瑤。
然而他并沒有聽見沈靈瑤所說的秘事，只聽見“嘩啦”一聲，沈靈瑤竄地一下便昂起了頭。
“薛應離！”
沈靈瑤輕聲喚到薛應離的名字，對着轉頭而來的薛應離向前一磕，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
靈瑤用足了勁兒地去撞薛應離，雖說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并不算上乘，但在小魔頭跟前，此舉已是最佳選擇。
沈靈瑤突然撞了過來，薛應離一時間愣在原地。
不僅如此，薛應離還覺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從自己的下颌擦過。
但他還來不及細思，回頭一瞧始作俑者沈靈瑤已經乖乖地躺回了被子裏，但露出上半張臉，狀似無辜地說到：“哎呀，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們行走江湖的應該不會這麽小氣吧？那我先睡咯？”
靈瑤說完，又将頭埋進了被子裏，實則她也撞得腦袋暈，不一會兒便昏睡了過去。
靈瑤睡後，屋內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薛應離始終保持着方才的姿勢，迷蒙的光影穿過帷幔，落在少年的臉上，清隽的五官都蒙上了柔影。
薛應離睫毛下斂，眸裏只有少女熟睡的身影，他望着沈靈瑤的背影瞧了許久後，忽然擡手摸了摸下颌：“她剛才......拿什麽東西撞我的？”
“怎麽那麽......軟？”
翌日巳時，西苑內藥香陣陣，将整座小院環繞，高挂在天幕的暖陽鋪開柔光，灑在雪中寒梅瓣間。
靈瑤端着藥碗，跟在明煙身後：“小姐，咱們現在是要去給席玉公子送藥嗎？”
經過這十日的相處，沈靈瑤算是摸清了原委。
前月皇室秋獵，明煙作為王姬也一道前往了忘憂山，那日秋風蕭瑟，滿山被紅楓浸染。
明煙的哥哥獵到了兩只小白虎，明煙本是想勸說哥哥放了白虎，遂先進了山，誰知在林子裏遇見了奄奄一息的席玉。
明煙将席玉撿回後，便一直将他養在偏院。
明煙對席玉無微不至，沈靈瑤看着眼前的明煙完全忘記了鬼城裏的鬼王殿下。
連給席玉送的藥都是明煙自個兒親自熬的。
明煙雙手叉腰，清甜一笑：“瑤瑤，你說我給席玉熬了藥，他會不會很開心呀？”
靈瑤：“小姐這麽好，他哪有理由不開心呢？”
明煙笑着推門，面上帶着少女的嬌憨。
“吱呀”一聲，大門推開的剎那，白光猝然閃過。
“啊！”明煙驚呼出聲。
沈靈瑤也還未來得及看清是什麽東西撲了過來時，身前倒是先顯出了道熟悉的身影。
“薛應離？”靈瑤擰眉。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
沈靈瑤循聲看去，才發現被薛應離拽着手腕的人正是席玉。
和酆都城內昏迷的席玉不一樣的是，眼前的席玉雖然穿戴齊整，但面色慘白，目光凝滞，比起人來說更像是不通人間事的......獸？
站在沈靈瑤身前的薛應離同樣輕攢眉梢，而下一刻席玉眉頭緊皺，發出“嗷嗚”的聲音。
“阿離！你快些放開他！”明煙急得上前扣住了薛應離的小臂。
薛應離危險地眯眼，眼風犀利，剜了眼身邊的明煙。
明煙還從未見過戾氣如此之重的薛應離，少年眉眼冷若冰霜，目光陰骘。
明煙的手頓了頓，一時忘記拿開。
“欸......小姐叫你松手呢，你怎麽不松呢？”靈瑤上前拉開了薛應離拽着席玉的手。
薛應離瞥了眼沈靈瑤，倒也沒再繼續折磨席玉。
沈靈瑤也偷偷窺了眼薛應離的神色，見他面色如常後才又舒了一口氣，要知道剛才薛應離的目光像是下一刻能把明煙也一劍封喉。
眼見薛應離恢複正常後，沈靈瑤便松開了手。
然而沈靈瑤才松手，卻又被人拽了回來。
靈瑤看着自己被薛應離的大手包裹的手，疑惑擡頭，用口型說到：“做什麽？”
薛應離微偏頭，朝旁邊的明煙擡擡下颌。
噢，這是要她繼續和他扮作夫妻。
那邊明煙将倒在地上的席玉扶起後，将人攙扶回了屋內。
室內上好的獸金炭燒得火星四濺，熱氣氤氲，推散了窗外的寒涼。
“席玉......我喂你喝藥，你別傷害我好不好？”明煙小心翼翼地端起藥碗，舀了勺藥汁，喂到了少年有些皲裂的唇邊。
現在的席玉根本不會說話，據明煙所說，他是狼孩，被狼母養大的，所以最初帶回王府上時還只會趴在地上。
“嗚......嗚”少年的瞳孔一陣收縮，他先是瞥了瞥沈靈瑤，後又瞧了眼沈靈瑤身邊的薛應離，随即立刻躲進了明煙的懷裏。
“聽話，不怕不怕，他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明煙指了指薛應離，柔聲寬慰道。
然而明煙自個兒心裏也有些怕薛應離，她總覺得這個阿離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明煙安撫好席玉後，這才一勺一勺地給他喂了藥。
期間，席玉一直像只小狼般抱着明煙，還時不時地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不住地往明煙身上蹭，只不過他完全發不出人類的語言。
所以這不是席玉不肯跟明煙講話，而是席玉說不了人話。
少女攏着懷裏渾身發抖的席玉，一邊給他拍拍背，又輕柔地喂他喝藥，時下窗外風雪漸消，陽光透過雕花窗，落在明煙和席玉的身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雜音都消退，而只有這一對人的心聲在流竄。
沈靈瑤不禁嘴角勾起：“真美好的一對。”
但身邊人卻不合時宜地潑她冷水：“美好？你怎麽不想想鬼城裏的明煙和席玉。”
沈靈瑤瞪了薛應離一眼：“變成那樣一定是有原因的呀，況且你瞧明煙現在多單純，席玉也挺可愛的。”
“可愛？”薛應離輕哼一聲，睨了眼縮在明煙懷裏的席玉。
不就是縮在女子懷裏裝個柔弱嗎？這有什麽可愛的？
等明煙給席玉喂完藥時，已至傍晚，冬日的黑夜總是來得早些，沈靈瑤和薛應離下值後，早已是萬籁俱靜。
沈靈瑤跟着薛應離一同回了居住的小院，一路上她踩着薛應離的影子走，時不時地哼着小調，心情頗為朗暢。
薛應離倒是腹诽了許久也不知沈靈瑤到底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二人用傳聲玉将所收集到的信息告訴了蕭與塵，比沈靈瑤和薛應離更苦的是穿成管家的蕭與塵。
王府內不論大小事都得經由蕭與塵這位管家的批應，因此即便是沈靈瑤和薛應離下了值，蕭與塵仍然在庫房裏點數。
“那日明煙的血和席玉的血相融後就把我們帶到這個世界，說明二人羁絆極深，眼下來瞧二人相處并沒有什麽不妥，但心魔鏡還沒有露出破綻，我們必須要等，等到明煙真正的心魔出來。”蕭與塵在傳聲玉的另一頭拿着玉珏，邊點數邊說到。
沈靈瑤憋着笑道：“嗯，我們會沉住氣繼續等的，不過與塵少俠你還真慘呢！更深露重的，你待會兒點完數最好喝碗姜湯再休息，晨起時也記得喝杯溫水，你可得......”
靈瑤囑咐蕭與塵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薛應離一手奪走了傳聲玉。
“欸你做什麽呢？”靈瑤伸手想要去搶。
薛應離身子向後一仰，将傳聲玉舉得極高，他雲淡風輕道：“大小姐，快子時了，你還睡不睡？”
不說還好，一說沈靈瑤還真是有點兒疲，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着了涼，今日一整天兒都沒什麽精神。
經過快半個月的角色扮演，沈靈瑤已經能做到心平氣和地和薛應離躺在同一張榻上睡到天亮了。
偶爾心情不錯還會分薛應離一截被子蓋蓋，倒是薛應離從沒說過冷。
沈靈瑤栽進被子裏就沉睡了過去。
薛應離靜靜掃了眼睡相不太好的沈靈瑤，将燭火蓋滅後才躺上了榻。
深夜，窗外竹搖雪絮，屋內輕紗翻動。
薛應離睡眠淺，況且身邊還有個沈靈瑤，他這十多日來根本就沒睡過好覺。
因為沈靈瑤睡覺并不安分，不出所料地，半夜沈靈瑤又越過了她自己設置的障礙枕，湊到了他身邊。
薛應離：“......”
少年望了眼穹頂，想把沈靈瑤推開，然而薛應離的手剛碰到靈瑤的額頭，便被額頭滾燙的溫度所驚。
随後，只聽沈靈瑤呢喃出聲：“不舒服......別碰我。”
但薛應離顯然不是能讓沈靈瑤舒服的人，他一把将睡熟的沈靈瑤撈了起來，揪住她的臉頰肉，極其随意地開口：“沈靈瑤。”
沈靈瑤有些暈乎乎的，虛着眼看向薛應離。
卻聽少年低沉暗啞的聲音傳來：“沈大小姐，起來把衣服脫了。”
阿離:和我的大小姐一起碎覺了诶!再讓我拽一會兒，遲早成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