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沒過一會兒，哨聲響了。
比賽繼續。
許晏沉從觀衆席離開之前仍有些不放心，特意叮囑林煥：“別跟不認識的人閑扯，看我比賽就行。”
林煥答應了。
然後在許晏沉回到球場的第二分鐘，轉頭就食言了。
也不是他主動跟別人閑扯，而是換到他旁邊來的那位美人主動跟他搭話，他沒好意思不搭理人家。
美人先是問：“哥，你和我們宴沉是親兄弟嗎？”
……我們宴沉？
這個稱呼，是不是有些過分親密了？
林煥忽然有種“自己親手養大的寶貝弟弟被別人搶走了”的感覺，很不爽。
他斟酌片刻，回答說：“是親兄弟。”仿佛宣誓主權一樣。
然而美人卻很滿意這個答案，溫柔地朝林煥笑笑，又說：“那我得正式地叫你一聲‘哥’了！剛才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沉哥的同桌，我叫顧澄。”
他說他叫……顧澄？！
林煥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瞬間，原書情節鋪天蓋地地闖入他的腦海。
他此刻才驚覺，原來眼前這位驚為天人的美人，就是原書裏的主角受！
————————
林煥陷入極度的混亂。
一方面，随着主角受的出現，原書裏的內容一個片段接一個片段在他腦海中閃過，像是強制播放的電影，不看也不行。
而另一方面，現實版的主角受又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聊着。
只堅持了不到十分鐘，林煥就受不了了。
他頭疼地閉了閉眼，也不管周圍人怎麽看，“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哥，你怎麽啦？”顧澄仰起頭，有些擔心地看着林煥，“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
林煥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眼簾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家了。等會兒麻煩你幫我跟許晏沉說一聲。”
顧澄有些不放心，站起來扶住林煥的手臂問道：“你一個人回家可以嗎？不然我送你吧。”
林煥幾乎是出于本能地抗拒他的觸碰，抽回手臂時動作有些猛，把顧澄吓了一跳。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失禮，林煥鼓起勇氣看向顧澄，抱歉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顧澄很大度地說，“走吧，我送你？”
林煥想，這個人不愧是書裏的主角，心地善良，對初次見面的人也這麽熱心腸。
不過他并不想要這樣的好意。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既然林煥都已經如此明确地拒絕了，顧澄也就不好再堅持，于是只能退讓半步，說：“那要不這樣，我們加個微信吧？路上如果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都可以！”
林煥剛想好怎麽拒絕，就聽到顧澄又補了一句：“要不然你就這樣走了，沉哥知道了肯定要擔心壞了！”
“……”提到沉沉，林煥心裏一緊，又把拒絕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不想讓許晏沉擔心，這一點就連初次見面的人都能看得透徹。
這個顧澄，真的很知道怎麽拿捏人。
林煥掙紮半晌，最後到底還是認輸了。
他強打起最後一點精神，掏出手機和顧澄加了微信，然後才穿過擁擠的觀衆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籃球場。
林煥剛走沒多久，裁判就吹響哨聲，開始中場休息。
許晏沉扔掉手中的籃球，下意識地往觀衆席看，發現林煥的位置空了，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他大步流星地跑過來，目光四下尋找，仍然沒有找到哥哥。
顧澄恰是在這時開口的，對許晏沉說：“沉哥，林煥哥剛才突然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他怕你擔心，讓我跟你說一聲。”
許晏沉聞言，眉頭擰得更緊，臉色也沉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這算什麽事？
怕他擔心，所以忍着難受也要逞強，自己一個人回家？
怕他擔心，所以讓一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給他帶話？！
他很氣，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懷疑是不是顧澄在背後搞的鬼。
許晏沉一記眼刀掃向顧澄，目光裏的懷疑和審視幾乎滿溢出來。
顧澄是個聰明人，立刻就知道許晏沉是什麽意思。
他也不為自己辯解什麽，只是掏出手機，示意許晏沉看他的微信聯系人列表。
林煥的微信頭像就在其中。
許晏沉不得不信了顧澄的話，但胸腔裏擁堵的煩悶卻沒有減緩一絲一毫，反而更勝剛才了。
他沒再和顧澄廢話，直接跑回場地，和正在休息的隊友們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我家裏有急事，必須現在回去處理，麻煩找個替補。”
另一句是：“欠兄弟們一場球，我回頭一定補上。”
他說完，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急匆匆地離開。
許晏沉平日裏一向淡定。
所以此刻，隊友們看着他慌亂離去的背影，沒有人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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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沉是真的很擔心林煥。
他在校門口打上出租車，報完地址就不再理會司機的閑談。
雖然從學校回家用不了太久，但在這種情形之下，每一秒鐘對于他來說都是那麽的漫長。
他等不了，一刻也不行。
許晏沉甚至顧不上自己的潔癖，用剛打完籃球沒有洗過的髒手從書包裏翻出手機，一通電話打給了林煥。
“嘟——嘟——”
兩聲等待音後，聽筒裏傳來人聲。
許晏沉下意識地開口：“哥！你——”剛說兩個字，又停下來。
電話裏傳來的并不是林煥的聲音，而是甜美又機械的提示：“您所呼叫的用戶現在正忙，請您稍後再……”
許晏沉挂斷電話，臉色冷得像西伯利亞凍結的冰川一樣。
而另外一邊，林家別墅裏，林煥把自己揉進被窩裏，卷起被子蒙住腦袋，在刻意營造的黑暗中用力地深呼吸。
自打剛才從學校離開，林煥整個人就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态。
他不敢接許晏沉的電話，更不敢打開微信，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顧澄的頭像。
過去的幾年，他的生活一直平平順順，以至于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只是書中的一個炮灰角色。
他與許晏沉這些年的相處，雖然偶爾也有一些瑣碎的小矛盾存在，但總體來說，早已和原書設定的苦大仇深的情節完全不同。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即便已經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到頭來，他們竟然還是遇見了主角受顧澄，還是沒能擺脫原書的主線！
難道書裏寫的那些仇恨與悲劇，真就不可能避免嗎？
林煥越是琢磨，就越是被一種巨大的恐慌所籠罩，這種恐慌只需要一瞬間，就足以淹沒生活當中所有平凡而溫暖的幸福。
被命運之手扼住喉嚨的感覺是如此恐怖！
尤其當他可以預見命運中糟糕的未來，這種恐怖更是呈指數級增長。
林煥躲在最安全的被窩裏，用被子将自己完全包裹中，企圖在狹窄而封閉的空間裏尋求一絲絲的安全感。
可是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他還是很恐懼。
這種心理層面的恐懼甚至映射到生理層面，令他渾身打顫，呼吸困難，心髒也因為過速的跳動而疼痛不堪。
怎麽辦？
林煥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他還不想死。
他還沒有成年，還沒有在這個世界裏完成鋼琴巡演的夢想，還沒有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抱一抱他的弟弟。
可是一想到遲早要走上兄弟反目的道路，林煥又覺得，活着真的還不如死了好。
就在他被瀕死的感覺籠罩時，卧室門開了。
“哥！”許晏沉的聲音伴随着急促的腳步一起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