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蓮臺長老
蓮臺長老
金光寺。
幾只胖貓帶着薛米躲在角落。
其中一只道:“其實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偷偷溜進後院。”
薛米:“不是說你們也不能進去嗎?”
“不讓進是一方面,好奇是另一方面嘛。”胖貓道,“不過近幾年我們确實都沒進去過。”
說完,眼神不由得停留在自己和兄弟幾人的肚子上。
薛米也不由得好奇起來,跟在它們身後,幾只貓避開人群,一路跑到了一面矮牆下。
薛米看着矮牆和假山交界處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心想怪不得它們進不去了。
這麽小的洞,那麽胖的貓,能進去才有鬼了。
院內有人聲傳來,薛米仔細聽了一下,應當是有人在誦經。
幾乎同時,幾個小沙彌拎着食盒跨進了院子裏。
薛米連忙将自己的尾巴收回來,默默記下了這個方位,打算原路返回。
回去前,又叮囑了胖貓們幾句:“這裏的老鼠不對勁,你們也要小心。”難道人類家裏的老鼠都長得那麽肥嗎?
正說着,一只大老鼠身後遛着一串小老鼠,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貼着牆角溜了過去。
薛米:“……”
胖貓們當即撲過去,雖然動作有些不熟練,但整體還算利落,迅速結果了它們。
随後,幾只貓都發誓會清理掉這裏幾乎數量泛濫的老鼠,以前它們光顧着玩樂睡覺沒怎麽注意,今天一留心才發現老鼠的數量已經超出了它們的預計。
它們要改變自己在掌門那裏的壞印象,第一步就是捉鼠。
薛米回了房間,廂房裏沒有老鼠的蹤跡,他心裏舒坦多了。
這麽想着,他索性從窗戶跳出了房間,去找連雲一起吃飯。
金光寺的素齋算不上美味,連雲吃了一次就蔫了,一聽去吃齋飯他整只狐都縮在了一起。
“再讓我睡會兒。”吃飯不如睡覺。
薛米沒有強求,他想了一下素齋的味道,也沒了胃口,索性從芥子囊裏勾出幾塊糕點零食,找了個軟墊趴着,解決了午飯。
“你在吃什麽?”半夢半醒的連雲聞到香味坐起來,“分我一塊。”
薛米聞言,留了幾塊用油紙包着的糕點在桌上,道:“你下午還去聽經嗎?”
連雲睡醒之後精神飽滿:“不去,我出門一趟,有點事情需要處理。”
薛米沒再多說,只“嗯”了一聲。
午後,大和尚們開始講佛經,薛米循着記憶跑到洞口,飛快地鑽了進去。
後院的景色跟前院差別不大,唯一的區別是樹木更多。遙遙傳來的人聲混着蟬鳴,十分催眠。
薛米一心尋找大豹,繞了一圈都沒看見任何線索,也沒嗅到任何熟悉的氣息。
花了大半個時辰,除了最大的那個廳室裏,蓮臺長老正帶着幾個弟子講經,他不方便進,薛米幾乎将整個後院的房間都找了個遍。
正當薛米在廳室外徘徊了幾圈,猶豫要不要進去時,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
薛米反應很快,立即就朝灌木中躲去。但出乎意料的,下一瞬他就狠狠地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軀體。
“嗷!”“嗚!”
雙反都沒忍住發出短促的驚叫。
幾息後,灌木叢裏。
薛米和連雲面面相觑,氣氛好不尴尬。
一貓一狐相對無言半響,連雲率先打破了寂靜:“你怎麽在這裏?”
“迷路了。”薛米扯謊道,“你不是說要外出嗎?”
連雲臉不紅心不跳:“我也迷路了。”
剛醒來的扶搖子看到這尴尬場面,忍不住腳趾摳地,默默選擇繼續沉睡。
沉睡前,他提醒道:“小貓,有人發現你們了。”
薛米立即警惕,從枝葉縫中朝外看去。
連雲也豎起了耳朵。
果然,一個圓臉和尚快步走來,驚訝道:“這裏怎麽會有兩只動物?”
聲音不大不小,不遠處一個老和尚聽見了,問道:“光清,樹叢裏有什麽?”
光清和附近其他幾個和尚一起将一貓一狐給抓了,提着後頸皮拎到對方面前:“長老,該怎麽處置?”
那老和尚一愣,也不惱,反而笑眯眯地看向薛米他們,似乎在等他們自己開口辯解。
薛米看着眼前笑容和藹的老和尚,心裏有了計較:“蓮臺長老好。”
“長老,要像之前一樣将它們驅逐出去嗎?”光清一愣,轉頭看向薛米,“……你是貓妖?”
蓮臺長老揮了揮手,示意弟子将其放下:“兩位進來是有何事?”
連雲原先還想裝傻,聞言不得不收起了神情,前爪相合作了個不倫不類的揖:“長老。”
見對方沒有敵意,薛米禮貌道:“長老,我是來聽您講經的。”
“哦?”蓮臺長老産生了興趣,“你想留下來聽佛法?”
薛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有這個榮幸嗎?”
蓮臺長老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這是自然。佛家包羅萬象,只要心誠,誰都能聽經誦經。”
連雲雖然很想進廳室,但一想到上午聽和尚們誦經時昏昏欲睡的場面,婉言道:“我的友人膽小,我是陪他來的。”
“膽小友人”薛米:?
連雲繼續道:“既然蓮臺長老給了你這個機會,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啊。長老,連某告辭。”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生怕一個猶豫被留下來。
蓮臺長老回身朝裏走,薛米立即在他腳邊跟上,聽見對方無奈地笑嘆了口氣:“滑頭。”
薛米板着小貓臉,神情十分嚴肅,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在蓮臺長老這裏露了臉後,一連好幾日,薛米每天午後就來蓮臺長老講經的廳室。
來後院聽經的佛門弟子性情都比較和善,見到的次數多了,漸漸和薛米熟絡起來。
可惜的是,薛米依舊沒有找見大豹的蹤跡。
這天清晨,陰雲密布,空氣潮濕。果不其然,到了正午,天上逐漸下起了纏綿的雨。
“貓師弟,今天來得那麽早?”有人打趣道。
薛米正煞有介事地蹲坐在自己專屬的蒲團上,收拾着自己被打濕的毛毛:“長老今天還不來麽?”
“興許是有事情耽擱了罷。”
一個年輕小和尚紅着臉道,“貓師弟,昨日長老解說的‘菩提本無樹’是什麽意思?我昨日當值,沒能來聽經。”
薛米性情溫和,對于他人的提問知無不言,一些膽子比較小的小沙彌都更樂于向他請教:“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自證菩提,放下妄念,莫要過于執着。”
小和尚點點頭:“原是如此。”
不多時,室內靜了下來,進來的不是蓮臺長老,卻是常年服侍長老的光清大和尚:“今日蓮臺長老身體略有不适,改為誦經。”
說完,朝薛米的方向看了一眼,朝外走去。
沒走幾步,光清就察覺到自己身邊跟上了一只貍花貓,薛米關心道:“長老可還好?”
光清輕輕點頭,仰頭看了一眼天空:“無甚大礙,是舊疾複發。”
一人一貓停在蓮臺長老的房間外,光清敲了敲門,蓮臺長老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進來吧。”
薛米跟着走了進去,用妖力将自己的毛烘幹。他也很讨厭這種陰雨天氣。
光清很快就離開了,蓮臺長老在身邊的椅子上擺了個蒲團,示意薛米坐。
薛米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靜靜等着下文。
蓮臺長老輕輕咳嗽了幾聲,繼而朝薛米一笑:“小裴說,你希望通過學習金光寺的功法,從而拯救自己的門派。這幾天你都在聽我講經,感覺如何?可有收獲?”
小裴?薛米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裴玄聽。
“收獲很大。長老的功力深厚,哪怕只傳授那冰山一角也能讓我等受益匪淺、消化良久。”
蓮臺長老目光含笑,語氣似帶深意:“相逢即是有緣,老衲就再教你一課吧。”
薛米洗耳恭聽。
蓮臺長老布下隔音罩:“身處三界之中,各方勢力間關系錯綜複雜。譬如諸多仙門佛門,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始終維持警惕,但對自己人坦誠。假如你能将這一準則運用到極致,門派何愁不興。”
“但是喵門出世已久。”
蓮臺長老嘆了口氣:“總是要回歸三界的,三界需要新的秩序。”
薛米若有所思道:“謹受教。”
陰雨不絕,連續下了兩天。
這兩日蓮臺長老舊疾複發,一直都沒來講經,盼着能聽到長老傳授佛法的弟子們神情失落,說不失望是假的。
這天,雖然天氣依舊沒有放晴,但好在雨停了。這次薛米沒有跟着光清,而是自己獨自來到了蓮臺長老的住處。
他久違地化成人形,叩了叩門。
蓮臺長老給他斟了一杯茶,薛米抿了一口,澀得一激靈。
“上好的雪山靈茶,苦澀點是正常的。”蓮臺長老看到他皺在一起的臉,失笑道。
薛米又忍着苦意喝了兩口,忍不住道:“嗅起來這般清香,怎得嘗起來卻讓人失望。”
蓮臺長老似在答非所問:“雪山靈茶,人工難以培育,只生長于苦寒之地。那裏靈植稀少,饑餓的靈獸們虎視眈眈。若不是口感糟糕難以下咽,只怕是早已被吃得絕種。”
薛米默然,吃了顆盤子裏的酸梅子,壓下嘴裏的苦澀。
蓮臺長老見他欲言又止,問道:“是有什麽事情想跟我說嗎?”
薛米斟酌道:“其實我想來金光寺是想找一只貓妖。”
蓮臺長老似乎對于他的坦白毫不意外:“長什麽樣?”
“是一只豹貓,”薛米再度将留影石拿出來,“金光寺的貓都說在這裏見過他。長老,您有見到過嗎?”
蓮臺長老搖頭:“沒有,想來跑去別處也有可能。”
他的神情不似作僞,薛米有些失望,心裏盤算着下一步該去哪裏。
這時,光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長老,到講經的時間了,您今天……”
“嗯,我馬上就過去。”蓮臺長老起身。
光清應聲,腳步聲漸漸遠去。
薛米看向蓮臺長老,總覺得自己漏了某個關節,愣神間卻見對方拍了拍自己的肩,朝外走去:“薛小友,麻煩你幫我去取兩卷經書,就在最西邊的房間。房間裏最右邊的櫃子裏,有兩本墨藍書皮的經書。”
薛米有些疑惑,自然不會推辭。
蓮臺長老先一步走出房間,快到廳堂時光清迎了上來,朝身後望了一眼:“長老,薛小友怎的沒人?”
蓮臺長老看了他一眼:“我單獨給他授過課,今日的經他可以不用再聽,便先回去休息了。”
光清:“原來如此。”
長廊的盡頭,最西邊的房間裏,房門緊鎖。
薛米試圖開門未果,蓮臺長老又在講經不便打擾,他只好變回貓,努力從窗臺扒開一條窄窄的縫隙,一點點擠了進去。
房間內有幾個放滿了經文的櫃子,古怪的是薛米在這裏只能嗅到淺淡的蓮臺長老的氣息,反倒有幾股陌生的氣息尤為新鮮。
扶搖子的虛影久違地浮現在眼前:“可把我憋壞了。”
薛米看向他:“師父,你醒了?”
扶搖子這段時間沉睡的時間只長不短,僅剩的精力都用于教導薛米修煉了。
“嗯,醒了。”扶搖子精神還不錯,“這裏不對勁,有結界。”
薛米也感覺出了不對勁,西邊的房間按理來說應當與東邊的房間對稱,從外面看,格局和大小都是一樣的。但不知為何,進入這個房間之後,總給他一種與東邊房間相異的逼仄感。
扶搖子飄上前仔細觀察牆壁:“或許有暗門。”
薛米:“先把長老交代的經書拿上吧。”
然而,書櫃上那兩本墨藍經書一拿開,牆上就漸漸出現了淡淡熒光,忽明忽暗,構成了一個模糊的圖騰。
扶搖子連忙後退一步,撫着下巴:“這場景,似曾相識。”
薛米想到自己在天元峰被人追殺的事情,神情微妙。
不過好在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觸發傳送機關,薛米等了幾息,自己還安然站在原地,只是發出熒光的那面牆變得逐漸軟化,甚至似水般散發出粼粼波光。
薛米上前一步,這回更謹慎了些,先從芥子囊裏拿出一塊沒吃完的糕點扔了過去。
糕點瞬間就穿過了牆壁,被吞沒其中。
扶搖子若有所思:“空間。”
薛米點點頭,呼出一口氣,跨步進入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