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紅衣烏發的君王伸手一勾,紅绡帳就落了下來。

他的聲音低柔地在帳中響起,眼睛裏帶着奇異的光芒:“這是老師自己挑起的,可不要讓朕失望。”

話音落下,他身上的氣質就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種張揚的、屬于上位者的暴戾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引人征服的驕傲。

北堂寒夜的手仍舊停在他的腰上,見他朝着自己傾身下來。

經過紅绡帳透進來的暧昧光線中,帝王的眼神、聲息都變得與先前不同,仿佛從獵手轉變成了惑人的獵物。

雖然在這個幻境裏,楚倚陽一直是上位者,是被人取悅的角色,但他證明了即便是失憶,他也還是合歡宗少主,身體的每一寸都可以化為捕獲獵物的武器。

無論是手指還是唇,都像是有魔力,被他觸碰的每一處都會燃燒起灼人的火焰。

還有他腳踝上的那串金鈴,随着主人的動作每每發出輕響,都能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窗外吹來的夜風吹不滅帳中的熱度,一片桃花被風卷過來,落在守在殿門口的老太監肩上。

臂間搭着拂塵,盡職地在這裏站崗的老太監朝着自己肩上看去,然後擡手拂去了這惱人的桃花。

拂開花瓣以後,他放下了手,望着春夜的天空。

今天是陛下的大喜之日,守衛都被驅逐到離這座宮殿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唯有他在這裏守着。

老太監面露感慨,從今以後,陛下就算是如願以償了。

有白尚書在他身邊,他性子裏的戾氣或許也能夠消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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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他從漫天星鬥中收回目光,想了想,側耳去聽殿裏的動靜。

從宮殿深處傳來的模糊聲響,尤其是那陣陣幽微鈴聲,充滿節律,間或一振。

哪怕看不到裏面的情況,通過這樣暧昧的聲息,也仿佛将畫面呈現在了他面前。

饒是老太監見多識廣,也忍不住老臉一紅,連忙在殿外站直了身體,心中暗道:“希望陛下不要毫無節制,也希望尚書大人能夠撐得住。”

遠處,提着燈的一群侍衛剛剛從宮牆下巡過,幾個穿着夜行衣的黑影就從牆的另一面跳了過來,在夜風中悄無聲息地扒上了牆頭。

他們所有人手中的兵器都被塗成了黑色,在夜裏毫不反光,臉上也都戴着面罩,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

看着這座亮着燈卻無人守衛的宮殿,看到獨自守在殿門外的老太監,這群黑衣人的首領擡手做了個動作,示意他們跟着自己繞到宮殿後面去。

夜風自未關的窗吹進來,吹得紅绡帳不停地飄動,隐隐露出裏面糾纏的身影。

從外面被吹進來的桃花花瓣堆積在地上,被推着朝宮殿深處滾去。

忽然,帳中鈴聲一振,有人笑了一聲。

紅绡帳随着裏面的人動作猛地飄起,落下的時候露出了下位者的臉。

躺在枕頭上的君王身上衣袍淩亂,袒露着胸膛,眼中帶着惡作劇的明亮光芒。

他看着反過來壓制了自己的人,看着眼前有了情緒波動的面孔,見到如同谪仙的人被自己從雲端拉下來、染上了紅塵俗世的污濁,只深深覺得這個游戲實在是太有趣了。

北堂寒夜見他望着自己,還自由的左腿在柔軟的錦被間輕輕蹭動,腳踝上的金鈴在磨蹭之間發出斷續的聲音:“老師,朕取悅得可好?”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聽帳中另一人紊亂的氣息,看他越發殷紅的唇色跟完全化作純黑的眼眸,他就知道了。

鮮少有被壓制的經驗、但此刻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适的紅衣暴君看着他,見那修長如玉、卻一直把自己推開的手向着自己的臉側伸來。

那指尖沒有重量,像羽毛一樣順着自己的胸膛劃下,令他的呼吸不由得一頓。

他能夠對他的老師造成影響。

他的老師對他的影響也不小。

只是,這深沉地注視着他的人卻沒有如他所想的一樣動作。

當那微涼的指尖在從他散開的衣襟上離開之後,他的老師就随手從旁邊拿過了什麽。

紅衣暴君轉動目光,朝着他的另一只手看去,見到是方才自己取下來要縛住他雙手的腰帶。

那紅色的柔軟布料被只穿着白色中衣的人拿了起來,朝着眼上蒙去。

紅色的布料将那雙讓人想要被他一直注視的眼睛擋在了後面,與他蒼白的膚色和烏黑的長發相對比,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來。

看着那雙修長的手抓着腰帶的兩端在腦後打了個結,然後又重新放下,暴君眼中的笑意瞬間褪去:“老師就這樣不想看到朕的臉?”

面前的人做出這樣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就像個笑話。

可是他還沒發火,那雙拿起腰帶的手再次落回了他的身上,帶着灼然的熱度,跟比先前更加不加掩飾的掌控欲。

“不。”

沒有視覺,被困在這個軀殼裏也沒有神識,就只能靠手、靠觸感、靠體溫來确定面前的人。

就像在山洞裏一樣。

北堂寒夜傾身靠近了他,聲音輕得近乎耳語,“這是為了更好地看清你。”

鮮紅如火的外袍被扯開,層疊的布料在他指尖如同昙花一般層層綻放,在這個空間裏,瞬間就仿佛只剩下兩人激烈的心跳聲。

第一次臣服在旁人的壓制之下,性情暴戾乖張的君王在被這樣的觸碰調動起身體的熱度、鮮豔的魔紋自肌膚之下蔓延出來的同時,也從那指尖跟掌心感覺到了渴望、求索,跟更熾烈的、近乎愛意的錯覺。

他臉上浮現出了略帶困惑的神色,身體卻在對方朝着自己貼近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貼了上去,向着他敞開,兩只手臂也離開了衣袍的束縛,環上了身上人的肩頸。

錦被被蹭得一團亂,金鈴聲自紅绡帳後淩亂地傳出。

北堂寒夜捧住了他的臉,與他交換着親吻,從他那裏得到的依舊是暴君式的熱烈反應,仿佛親吻也成了交戰。

懷中的軀體是屬于青年的修長,與少年的纖細不同,緊密地貼着他。

劍尊的指尖帶上了微微的戰栗,順着那修長的小腿滑進衣袍底下,觸碰到了作響的金鈴。

只差一點。

這四個字浮現在他腦海中,只差最後一點,就能确定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已經停歇的抽痛再次卷土重來,襲上胸口。

北堂寒夜不去管這點痛楚,徹底扯下了那層疊如花瓣的衣袍。

然而就在這時,紅绡帳外的四個方向同時響起了破風聲!

原本沉浸在那種仿佛要将一切焚燒殆盡的熱意中的人瞬間冷了目光,帶着懷中的人倒在了寬敞的床榻上。

四把塗得漆黑的劍自紅绡帳外刺了進來,将這華貴的布料攪成了碎片。

紅绡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下,十幾個黑衣人的身影出現在布置成椒房的喜殿中。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暴露在空氣中的肩背就再次被衣袍裹起來,被獨自留在床上的楚倚陽聽見刀劍碰撞的聲音,隔了片刻才重新适應殿中的光亮。

他轉頭朝着殿中看去,就見到只穿着中衣的人不知如何從這些刺客手中奪了一把劍,以精妙得仿佛不存在于人間的劍術跟他們交上了手。

北堂寒夜一握住劍的時候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劍光一閃,幾個人的劍就脫手掉在了地上,手腕上濺出血花。

而用這個軀殼用出了精妙劍術的劍尊身形在原地一頓,嘴角再次溢出鮮血,那道血線襯着他冠絕四境的面孔,令他身上那種有如實質的煞氣變得更加令人膽寒。

黑衣人紛紛意識到,如果不是他留了手,這些人只怕在一照面的情況下就會被一劍封喉。

殿中兵器交擊的聲音驚動了守在外面的老太監,他第一反應就是尖叫起來:“有刺客!護駕!護駕!”

那些被遣得遠遠的侍衛聽到聲音立刻朝着宮殿迅速靠近。

真正的歷史線上,六百年前的今夜,暴君娶親,少師委身,燕王帶着死士殺進宮中,外有軍隊,內有宮人接應,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而以為自己終于能夠得償所願、以為弟弟還被壓在他的封地上的暴君,上一刻還看到心愛的人在自己的身下,下一刻就見到對方被搶到了親弟弟的懷抱裏。

他氣得幾乎發狂,忠心耿耿的老太監帶着最後一隊忠心于他的侍衛闖進來,拉着狀若瘋狂的君王勸道:“陛下,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如今整座皇城都已經在燕王的掌控下,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從只有歷代帝王才知道的秘道退走,退到東郊皇陵去。

然而,他剩下的這些人在密道中爆發的戰鬥裏死得七七八八,出口又已經有人在守株待兔。

一代暴君最後可以說是四面楚歌,衆叛親離,在密道出口被親弟弟的人射殺,死後埋在皇陵之外,只有一座光禿禿的孤墳。

不過,這是真實的歷史線,在幻境裏的今夜,發展卻不會是如此。

見到在遭遇的第一刻就奪了一把劍、更廢了他們幾個高手的白衣劍尊,見到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跟嘴角溢出的鮮血,領着這群黑衣人攻進來的首領連忙制止了手下的動作:“住手!”

北堂寒夜見他擡手摘掉了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自己并不陌生的面孔。

燕王殿下目光忠誠地望着他,語帶焦急地道:“老師,老師是我啊!”

迎着老師冰冷到陌生的眼神,謝長樂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來到那把劍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師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好的劍法,而且為什麽自己來救他,他一點都不高興!

燕王殿下想着,又朝着還躺在床榻上的另一人看去,見到自己乖張暴虐的兄長正單手撐着頭,側卧在床上,半露着肩膀,一副在看好戲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老師什麽時候成了劍術高手,但試問哪個男人在這種時候被打斷,能不暴走?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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