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
紀澤齊确實有些不滿。
他離家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了,等他回來,他的父親卻只有責罵他不懂事任性的話?
之前的事情仿佛就這麽翻篇了一般。
紀勇民似乎也察覺到了紀澤齊心裏有些不舒服,他還是在意孩子的,自然有些別扭的說:“缺錢就和爸說,這張卡給你。”
然後便又拿了一張自己的卡遞給他。
紀澤齊并沒有接過去,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然後才準備轉身回樓上去。
說實話,紀安也很失望。
本來以為今天會爆發一場争吵,甚至于父子之間的隔閡會加大,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就要這麽平緩的度過去了。
他冒了個頭出來,“哥哥,爸爸是在關心你,你別這樣。”
紀澤齊對他可沒什麽好感,并沒有回他的話,轉身上樓了。
紀安才又對着紀勇民說:“爸爸,你別太傷心了,哥哥會理解你的。”
這一番下來着實有些貼心兒子的感覺,似乎也顯得紀澤齊更加任性以及和父親對着幹的感覺了。
紀勇民看着紀安。
他哪裏不知道,孩子之所以和他隔閡到現在這種情況,跟紀安脫不了幹系。
本來覺得有些虧欠着孩子,在這半年裏似乎也逐漸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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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人本來就有些感情淡薄,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很少關注別的,之前因為對紀安的虧欠感,對他還頗為好,但是現在這些感覺都已經消失了。
半年裏,紀澤齊從來不找他要錢,讓他或多或少知道了那孩子想表達的東西。
比起錢來,他似乎更在意別的東西。
之前紀勇民覺得陪伴就像甜言蜜語沒有落到實處的好處,于是盡量把陪伴留給了紀安,而把錢全給紀澤齊。
但是說實在的,要是沒有紀安,那所有的一切他都應該給他的兒子,紀澤齊。
“我會供養你到十八歲成年,之後留一千萬給你,至于別的,都會給你哥哥。”那淡薄的話就這麽出了口。
紀安楞了一秒,沒想到他會是這樣一個反應。
因為他是那麽的貼心,不讓爸爸擔心,而哥哥卻顯得非常任性,但是這并沒有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反應。
“爸爸,你說什麽呢!”他微微苦笑。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紀勇民面無表情,語氣沒有什麽波瀾,“從你變成弟弟開始,你就該知道,在我心裏,你一點都不重要,雖然你身上有我的基因,但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過,留你下來,也不過是因為如果我不留你,你可能會因此死去,在我條件可以的情況下,便養着你活下去罷了。”
紀安不明白嗎?
他明白,只是他不認輸而已。
他想着總該争一下。
不争的話,就永遠也沒有機會成為“王子”了。
而且他本來就應該有機會的。
他和紀澤齊都是紀勇民的孩子呀!
“所以你也不用多争什麽,遺囑我也留好了,就算我死了,該怎麽分就怎麽分,而如果澤齊死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會捐贈出去,你一分錢也得不到。”紀勇民用了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他,然後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紀安沒有說話,笑了笑,朝着樓上卧室去了。
腦子裏閃過自己從小到大的記憶。
這兩個人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想法,不論是媽媽還是爸爸。
媽媽不管爸爸的想法,在分手後還是一意孤行生下來他,但是那麽堅持生下來的孩子卻也不是她的寶貝,只是随意的對待,就好像那只兔子。
兔子的名字叫勇氣,是媽媽路過時看到路邊賣的,覺得可愛便帶回了家。
但是帶回家之後,她便把勇氣關在籠子裏,十天半個月也不放出來一次。
她早上會放點兔糧在勇氣的飯碗裏,那就是它一天的糧食,因為媽媽晚上回來太累,從來都是倒頭就睡,不會管勇氣。
他看着那不會說話的兔子,急得在籠子裏轉圈咬飯碗,聽着肚子裏想起的轟隆聲音,便有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
他們都餓着肚子,被關在籠子裏。
所以,後來他會給勇氣喂食,給他裝水,給他清理籠子和廁所。
勇氣會豎着大耳朵,用黑色的眼睛看着他,舔舔他的手指。
可是後來,勇氣生病了,它不吃不喝,拉出很臭的不成型的便便,盡管他急得團團轉,卻也沒一個人能去救它。
他去找媽媽,媽媽卻說,“等它死了,急得丢垃圾桶裏。”
後來勇氣便真的死了。
溫熱而柔軟的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個假玩偶一般。
紀安沒有哭,他只是想,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像這樣,默默的死去,沒有一個人關心。
他突然産生了一種莫大的恐懼,于是他第一次趁着媽媽不在偷偷開了門,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然後遇到了安安。
他以為他能擺脫那樣的宿命,卻突然發現,不是的,他和以前沒什麽不一樣。
他不過是換了個籠子,換了個主人,這個主人雖然不會忘記給他喂食,卻也依然不愛他。
盡管他早已經明白了一切,但是在今天才終于清醒的接受了。
而安安就如同小時候的他,雖然伸出援手卻沒辦法救他,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孤獨的死在籠子裏。
第二天,紀安沒去上學。
安若依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裏有些放心不下。
在紀澤齊回家的那天晚上,紀安也一起回家了,她仿佛突然才想起了紀安和紀澤齊是一個姓,腦子裏神奇了一個神奇的想法。
但是不可能呀!
紀安比她還要打上半歲多,而紀澤齊比她要小上兩個月。
他怎麽會是紀澤齊的弟弟呢?
雖然想法離譜,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紀安還是沒來上學的時候,安若依還是去找了紀澤齊。
“我們之前見面的時候,你說你是因為家裏的弟弟才離家出走的,你弟弟叫什麽名字呀?”安若依直接問。
紀澤齊楞了一下,沒想到安若依會突然出現問他這樣一個問題。
不過還是有些別扭的回了她,“你不是認識嗎!紀安啊!”
安若依仿佛才發現了什麽一樣,有些受到打擊的感覺,她說:“你回去那天,紀安也回去了,之後他就沒來上學了。”
紀澤齊沒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消息,他只以為紀安回去是看他笑話的,所以第二天應該就又回安若依家裏去了,沒想到他沒有走嗎?
這幾天他也沒見到過紀安啊!
“我早上和晚上都沒看到他,不過他那件房間是關着的。”
安若依實在是有些擔心他,在見到紀澤齊知道紀澤齊是紀安的“哥哥”之後,她便知道了,紀安他過得不快樂。
紀澤齊是反派三號,在原劇情裏,他會繼承父親的家業并且把紀家發展得更好,他是天之驕子,他父親對他是真的好。
那麽作為他“弟弟”的紀安就注定會是被虧待的那一個。
而且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紀安是私生子。
安若依聽到過一個讨論,那就是私生子生下來就有原罪嗎?
因為母親做了錯事,破壞了別人的家庭,而私生子得了其中的好處,那他也應該有罪。
安若依并不否認其中的一些觀點。
她只是在想,私生子就樂意被生下來了嗎?
如果是被好好對待的也就罷了,但是紀安不是呀!
他從生下來起就沒得到過父愛這種東西,而雖然有母親,卻也不如一個陌生人,她就從來沒有在秦阿姨的眼睛裏看到過一點對紀安的愛。
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愛,你又怎麽去要求他用愛去回報別人呢?
所以安若依想起紀安在她耳邊那些诋毀紀澤齊的話,她是理解的,他只是害怕失去,只是想要争取。
因為沒有人教過該怎麽做,所以用了自己的方法,盡管這個方法是錯誤的。
但是孩子做錯了事情有母親教育,他做錯了事情卻只會得到所有人的譴責和懲罰,沒有修改的機會了嗎?
安若依想給他這個機會。
所以她要去找他。
安若依跟着紀澤齊去了他家,到了紀安的房間門前,她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一點動靜。
于是她開口道:“紀安你在嗎?”
紀安沒有說話,只是稍微動了動身體。
他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厚重的被子,他感覺很冷很冷,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冷意,他覺得自己病了。
大概這就是他的歸宿了,如果兔子勇氣一樣,就那麽安靜的死在籠子裏。
但是就在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他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外面卻傳來了安安的聲音,一如他當初對着勇氣叫喚着一般。
他在心裏說着:“沒用的,生病了就治不好了。”
只是希望他的結局不會像勇氣一樣,就那麽被冰冷的丢到垃圾桶裏,宛如一個垃圾。
就算別人都覺得他是個垃圾,他也不想在最後,就這麽被丢到垃圾桶裏。
他想有一個墓地,一個可以曬到陽光的地方。
那大概會驅散身邊無盡的寒氣。
就在他那麽想着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有一雙手落到了他的額頭上,“他發燒了。”
他感覺到有些安心,就那麽睡了過去。
紀家有錢,自然也有家庭醫生,紀澤齊一通電話過去,很快王醫生就來了,他給紀安測了體溫,溫度很高39.8度,主要還是燒了幾天了,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于是趕緊打上吊水。
“他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紀澤齊驚呆了,怎麽都沒想到他眼裏那個心機綠茶弟弟會變成現在如同小可憐一樣的樣子。
安若依沒有說話,感覺紀安的手動了動。
她說,“紀澤齊,你能不能幫忙去要一份粥呀!一會兒他醒了大概會想喝。”
紀澤齊點點頭出去。
安若依說:“其實很多時候抛棄掉原來的環境,另外去闖蕩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就好像那只兔子勇氣,如果我早點認識你,我就會和你一起把它帶到野外去,放他到外面,或許他會找到另外一只兔子,好好生活,然後生下一窩小兔子。”
紀安睫毛動了動。
“所以,為什麽要把自己困在籠子裏呢?”安若依幫他掖了掖被子,“這裏太冷了,就換個地方呀!沒有人愛你,就找個有人愛的地方去,勇者永遠都是經歷磨難之後才能成為勇者,我希望你不要成為被惡龍擄走的工作,在城堡裏等着勇者拯救,而是成為勇者,結識一群夥伴,經歷很多冒險,最後殺死惡龍拿到寶藏,甚至得到國王的誇獎。”
紀澤齊回來了,拿着一碗粥。
安若依朝着他點了點頭,“我得回去了,今天麻煩你了。”
紀澤齊點頭,“注意安全。”
紀澤齊把粥放到床邊,坐在一旁過了許久,才說:“最開始的時候,我不讨厭你,還挺喜歡你的。”
說完他也走了。
紀安想了好久好久,感覺自己腦子裏有好多東西在動。
等他燒退了,他似乎也下定了決心。
他要像安安說的那樣,當個勇者,最後得到國王的誇獎。
所以在第二天早上,他找到了紀勇民,“爸爸,我想出國留學。”
高一的第二學期,紀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