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陳凱阖以為那只醜貓會日日礙他的眼,沒成想,兩三天以後小貓就沒影子了。他問了管家傅叔才知道,阮青把小貓抱去清風雅居那邊養着了。這明晃晃劃清界限的舉動讓陳凱阖不爽,他喊來阮青質問,“這裏不能養嗎?”

阮青不安地解釋,“小貓什麽都不懂,也許哪天就會闖出一樁禍來,沒法子彌補。我在那邊屋子裏給他布置了一個挺舒服暖和的窩,晚上睡着不冷,白天我過去收拾屋子的時候,也正好可以陪着它玩一會兒,我感覺它還挺喜歡那邊的,凱哥,要是想逗貓玩,我現在就去抱它,很快就能回來。”

陳凱阖挑眉道,“你怕它一旦闖了禍,被罵被打,甚至被丢出去?”

阮青垂下眼睛,艱難地說,“凱哥,我怕到時候護不住它,它已經被丢棄過一次,被人丢在垃圾桶旁邊,那麽小的貓,連翻垃圾找點東西吃都不會。那天我遇上它,其實是彼此的救贖,我想讓它,再也不要無家可歸,再也不要象垃圾一樣被丢掉。”

陳凱阖心裏一激靈,難道阮青聽見那天和黃大說的話了?他冷靜地回想一遍,覺得應該沒有。他起身上樓,坐在書房窗前,眺望遠處的天空,心裏有些好笑,那只醜貓居然這麽輕易地讓阮青掏心掏肺地對待,對他卻築起高高的心牆,遲遲不肯打開那扇門。

實打實地感激陳凱阖對小貓的收留,阮青這兩天幹活非常用心。早上陳凱阖剛醒來,一杯溫開水就端到床邊,潤完嗓子,下床走進浴室,牙杯上橫着牙刷,牙刷上躺着一條毛毛蟲似的牙膏,大約是阮青的手勁不勻,牙膏每次都擠得很醜。

陳凱阖叼着牙刷,一嘴白沫子地調侃,“牙膏廠家估計怎麽也想不到,他們家的牙膏得變成毛毛蟲,才能走完這輩子的最後一程。”,阮青不好意思地說,“凱哥,這種牙膏太貴,我怕浪費手勁不勻,一點一點往外擠,下次一定改。”

改正錯誤的态度很好,但是效率太低,毛毛蟲從四五節進化成兩三節,陳凱阖暗戳戳地發現,身邊有別別扭扭的阮青,日子平添了不少樂趣。

偶爾,阮青也會把小貓抱回來,小貓是只妹妹,黑色和黃色的毛混雜在一起,顯得髒兮兮的,阮青就喊它小花。傅叔聽了直搖頭,這片別墅園區裏經常能看見些貓貓狗狗,有叫伊麗莎白的藍眼睛貓主子,也有叫豆包麻團的狗子,叫小花這麽俗氣名字的寵物,還真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氣勢恢宏的院子裏溜達着一只叫小花的雜毛小醜貓,傅叔也只能嘆口氣,暗道由他去罷。

小花喜歡揣着手手趴在漂亮的花窗邊曬太陽,小東西似乎對人的情緒特別敏感,死心眼地只認阮青一個人。有時候張大廚切一小片肉給它,它饞得圍着肉片轉好幾個圈子,聞了又聞,就是不吃。等阮青忙完事情過來,蹲下摸摸它的頭,“快吃吧,等什麽呢?要謝謝張伯伯。”

話音未落,肉片就給小花一口炫沒了,張大廚笑眯眯地說,“小花滿通人性的,好像能聽懂你的話。”

有時候阮青陪陳凱阖在餐廳裏吃飯,小花就窩在餐廳門邊,不進去但也不離開,陳凱阖想逗逗它,夾起一塊魚肉,“過來,有你愛吃的魚。”小花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瞅一眼筷頭上的魚,站起來伸個長長的懶腰,轉個圈又趴下,這回成了屁股沖着餐廳裏的衆人,尾巴偶爾慢悠悠地擺一下。

陳凱阖給它氣樂了,擱下筷子對阮青說,“都說貓似主人,小花還真有幾分你的精髓。”阮青直覺這不是什麽好話,趕緊代小花給他道歉,“凱哥,它膽子小,現在還沒有和大夥兒混熟,其實它挺黏糊人的,也許過幾天,就會貼在你腳邊煩人,攆也攆不走呢。”

“但願。”陳凱阖直接把筷子上的魚擱到阮青的碗裏,嘴上卻問,“你吃不?”

“謝謝凱哥。”阮青哪敢忤逆這陰晴不定的主兒,三兩口吃完,又用公筷夾起魚的中段,細細挑出魚刺,把碟子悄悄推到陳凱阖手邊。

陳凱阖這才滿意地不再追究小花的“大不敬”之罪。飯散了,回到房間,阮青從貓貓頭順毛往下摸,輕聲數落它,“小花,以後不能屁屁沖着人,那樣很不禮貌,尤其不能屁股沖着人,尤其凱哥,他是老大,老大都很兇的,嗯,雖然凱哥也不算太兇,可是他板起臉來,我也有些發憷。凱哥其實人很好的,你以後就知道了,不能再這樣沒禮貌了......”

小花翻個身,露出肚皮,那意思是別唠叨了,快摸摸我的肚肚,阮青盲猜它大約一句話也沒聽進去,無奈地笑笑,這小鬼靈精分寸拿捏的死死的。

又一天,陳凱阖下班順路到清風雅居,捎阮青回鴻院。進門,就見阮青在陽臺上探着身子,伸長手臂,想抱回來蹲在隔壁鄰居家窗沿上的小花。天曉得,它是怎麽跳過去,又發現自己跳不回來的,被困在窄窄的窗沿上,毛孩子凄慘地一聲接一聲叫着。

陳凱阖把阮青扒拉到旁邊,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開啓嘲笑模式,“能耐不小呀,飛檐走壁地要去探索新世界嗎?還是想去幽會小公貓?”

小花看見他,叫得更凄厲了,尾巴上的毛都炸起來了,阮青在原地打轉轉,“凱哥,剛才去這家敲門,敲不開門,現在小花它不敢往回跳,怎麽辦?”

陳凱阖忽然覺得這一幕就像肥皂劇裏演得一樣滑稽,小美女遇事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霸道男主從天而降,切瓜砍菜一樣分分鐘解決問題,從此女孩子芳心暗許,一段甜膩的愛情從此破土萌芽,長葉開花。

他雙手一撐,踩上陽臺邊沿,單手扶住從樓頂貫穿下來的雨水管,一腳向外跨,穩穩搭在隔壁窗臺上,他竟是搭了個空中人橋。阮青想拽住他的腳,張開胳膊卻又不敢碰他,怕幫了倒忙,只能在胸前左手握着右手,使勁祈禱,今天一人一貓,都要平平安安的!

“橋都搭好了,你還不回來?”陳凱阖沖蹲着不動的小花喊話。阮青也反應過來,趕緊幫腔,“小花,快跳上來!”

小花猶猶豫豫地擡起小腳爪,一邊叫一邊磨蹭着走上去,在陳凱阖的褲腿上踩下兩溜小腳印。

“嘿,你這貓步走得還挺專業,給我過來吧,小醜貓!”小花剛走到近前,陳凱阖一手撈起貓,一手扶着雨水管慢慢轉移重心,收腿回撤,跳下陽臺。

待一人一貓平安落地,阮青一下子摟住貓,不忘先關心人一句,“凱哥,太危險了,小花,你以後千萬別再亂跑,今天要不是凱哥,你怎麽辦?”

大冷天,阮青手心裏潮乎乎的,比出工出力的陳凱阖冒得汗還多,陳凱阖摸摸貓貓頭,“抱着回家吧,小東西估計也吓得不輕,夜裏留它自個兒在這裏,你也放不下心。”

到了街上,夜色已經降臨,街邊零星擺着一些年貨攤子,春聯福字年畫燈籠,每一樣都紅彤彤的,顯得格外喜慶。阮青讓師傅停車,跑到一家賣麻糖的攤子上,買了一袋糖瓜和一袋沾滿芝麻的麻糖,又飛快地跑回來。

他獻寶似的拆開袋口,“凱哥,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吃個麻糖吧!”他烏溜溜的大眼睛熱切地瞅着陳凱阖,陳凱阖拿起一根麻糖咬下去,麻糖又酥又脆,外皮上沾滿了芝麻,他這一口下去,半截落嘴裏,半截碎成了渣渣,紛紛揚揚地落在衣襟上。

阮青笑得眼睛彎彎,想給他拍掉糖渣,又收回手,“凱哥,堅持一下千萬別動,否則抖落在車裏,師傅就得搞大掃除了。”

車開上了濱海大道,司機雖然沒說話,可驟然提升的車速已然表明了态度,陳凱阖無奈地瞪阮青一眼,然後靠着座椅閉目養神。

一直盤踞在阮青腿上的小花,忽然蹑手蹑腳地起來,蹭到陳凱阖腿邊,開始舔那些衣服上的塘渣,阮青趕緊伸手去抱它,小花卻輕輕一跳,蹲到陳凱阖的另一邊,粉色的小舌頭繼續舔舔舔。

腿上的異樣讓陳凱阖睜開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瞅着無法無天的小醜貓,一時之間竟有些語塞,畢竟以前沒有哪個活物敢擅自撲到近前來,而這只小東西,它不僅敢靠過來,還敢伸着舌頭肆無忌憚地舔!

阮青尴尬地替貓找補,“它,它是喜歡你,才這麽放肆,你千萬別生氣!”他一邊說一邊探過身子去逮貓。

陳凱阖擡手按住他肩頭,“算了,它愛舔就舔吧,貓不懂事,你做主人的不能不懂事,回去了先放水,我這一身貓口水,你得負責清理幹淨。”

阮青連連點頭,緊着收拾小花制造的爛攤子,“我回去就放水,裏面擱上植物精油,保證洗幹淨。”

陳凱阖頂着張面癱臉回到鴻院,下車進屋,小花一直蹲在他的肩膀上,凡是路過的人,包括傅叔在內,都驚愕地瞅着膽大包天的小花,搞不清楚怎麽忽然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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