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哼,你是個壞蛋,把司徒弄哭了!◎

裴星銘的搖人能力向來是為司徒朝暮所欽佩的, 不到五分鐘時間,他就成功地将聞鈴和廳響拉入團夥中了。

但其實這五分鐘的時間主要還是用來說服聞鈴了,因為說服廳響最多二十秒就夠,只需要告訴他一句“聞鈴也去”, 剩下什麽都不用多說, 廳響就會積極響應號召, 甚至還會倒貼着求你讓他入夥,連去哪兒玩、玩幾天這種關鍵問題他都不會多問一句。

緊接着, 裴星銘又從通訊錄中找出了周唯月她媽的聯系方式,就在他準備點擊“呼叫”的時候,司徒朝暮趕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還要帶周唯月去呢?”

裴星銘濃眉微皺, 不悅道:“不然呢?咱們都出去玩了, 把她自己一個人扔家裏?”

司徒朝暮也沒明确阻止他, 只是提前給他打了一計預防針:“嘎隆縣可不是什麽四通發達的大縣城,因為它附近沒有景區, 所以交通特別不便利,別說機場了,就連火車站都沒有,咱們到時候只能坐汽車去, 而且碧嶼村還不在縣城裏面,到時候咱們還得再倒車, 一路上特別折騰, 你确定我們這一路上可以照顧好周唯月麽?”

裴星銘毫不遲疑,斬釘截鐵:“不用你們管, 我可以照顧好她。”

司徒朝暮無奈, 認真又嚴肅地對他說:“我不是不想管她, 是我們去的地方很偏僻,說不定還要走崎岖的山路,她沒有自我保護能力,帶上她相當于帶着一個孩子,我不能夠保證她的安全,我也必須對她和她的爸媽負責。你說她萬一真的要是出了點什麽事,我該怎麽跟她爸媽交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多年前的那場雨依舊歷歷在目,所以司徒朝暮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再讓周唯月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而發生意外了,她承擔不了那麽大的責任和負罪感。

裴星銘還是那個态度:“不用你來保證,我一定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司徒朝暮盯着她哥看了一會兒,特別不理解地問了句:“你幹嘛非要帶着她去呀?”

裴星銘也很不理解司徒朝暮:“她只有我們這幾個朋友了呀,而且她只是笨又不是傻,要是讓她知道了咱們幾個一起出去玩卻不帶她她不會難過麽?換作是你你會怎麽想?”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

他們兩個一個是從理性上出發,一個是從感情上出發,根本無法定奪誰對誰錯,又争執不下,所以只好詢問另外兩位小夥伴的意見,還特意拉了個小群。

聞鈴的想法和司徒朝暮一致,為了周唯月的安全考慮,不帶她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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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響卻說了句:【我先說我很贊同聞鈴的觀點,但是吧,咱們幾個說的也不算啊,幹嘛不直接問問周唯月想不想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

周唯月是獨立的個體,有着自己的思想和靈魂,她去或者不去,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只在于她想不想。他們也沒有那個權利和資格替周唯月做決定。

裴星銘關掉了周唯月她媽的聯系方式,轉而撥通了周唯月自己的手機號。

周唯月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聲音超級興奮:“裴星銘!”

裴星銘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揚了起來,神色和語氣也放得溫柔了:“嗯,是我。”

周唯月:“你怎麽啦?”

裴星銘:“沒怎麽,就是大家想在開學前去旅行一趟,問問你想不想一起去?”

周唯月不假思索,急切激動地說:“想!想!我超級想!”

裴星銘笑着回:“那行,到時候咱們就一起去,不過你得先保證不能在危險和人多的地方亂跑,不能亂吃東西,不能随便跟着陌生人走,一切聽從指揮。”

周唯月立即說道:“好的好的!我保證!”

于是乎,帶不帶周唯月一同出行的棘手問題就這麽迎刃而解了。

接下來就是勸說家長們同意這一步。

為了盡可能的得到父母的支持,他們五人合起夥來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把旅行的目的地從偏僻偏遠的嘎隆縣碧嶼村改成了繁華發達的現代化大都市——D市。旅行時長如實告知:從初三到初七。

除了周唯月的爸媽沒有第一時間同意之外,其餘幾人的父母都痛快地點了頭,畢竟一起出去玩的人多,又是繁華大都市,沒什麽好擔心的,而且他們幾個人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個過完年後全都奔十八,再沒點防範意識和自理能力麽?再者說了,東輔這邊的過年習俗主要集中在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這三天,他們幾個初三出門初七回來,既不耽誤過年又不耽誤開學,也沒理由不同意人家出去玩。

周唯月的爸媽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點的頭。其實他們原本是不想讓周唯月跟着一起去的,一是擔心女兒的安全問題,二是擔心自己女兒會給別人添麻煩,但是架不住周唯月一直哭鬧,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鬧得年夜飯都不吃了,怎麽勸都勸不好,她爸媽無奈之下才同意了,不然總不能讓孩子傷心難過地哭着過大年吧?

父母的“通過票”全部拿到手之後,大家就開始查路線訂票了。

嘎隆縣沒有火車站,只有一個小汽車站,所以他們只能先前往D市然後再倒其他交通工具前往嘎隆。

D市雖然有機場也有高鐵,但是春運期間的火車票實在是緊俏,別說一口氣搶五張票了,就是一張票都搶不到,連商務座都沒有了,所以司徒朝暮他們五個只好去購買價格昂貴的飛機票。

好在過年嘛,大家手裏都有點兒小錢,買張飛機票還是綽綽有餘的。

為了節約時間,五人化身成了“特種兵”,買了初二晚上從東輔出發的飛機票,在初三的淩晨兩點落地D市國際機場,然後火速前往汽車站,買完票之後就地在汽車站的候車廳裏面休息睡覺,定了五點半的鬧鐘——一天之中唯一一趟通往嘎隆縣的大巴車在清晨六點準時發車。

大巴車行程15個小時,大半程全是盤山公路,全程平均海拔三千二。

最開始那幾個小時裏面,司徒朝暮他們五人都沒有異樣的感覺,因為折騰了一路實在是太太太累了,所以大家幾乎是一上車就睡着了,并且一個比一個睡的死,腦袋磕窗戶上都感覺不到。

睡醒之後,胸悶暈厥的感覺就随着大巴車的搖晃和颠簸逐漸強烈了起來,但他們五人中沒有一個人是因為高反而暈的,全都是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曲折路況給繞暈的。

在東輔生活了那麽多年,真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比過山車還要暈眩刺激的項目。

并且眺目所望,極盡是山,各種各樣的山,黑的、灰的、黃的、青的、高的、矮的、平緩的、嶙峋的、石體光禿的、覆蓋着白雪的……像是捅了山精的簍子一樣,捅出了十萬大山。

最初,幾人的感情還都挺興奮,一邊趴在車玻璃上照相一邊驚嘆地“哇哇哇”,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山,尤其是險峻又連綿的雪山,簡直聖潔極了,也震撼極了,像是闖入了不染凡塵的人間仙境。最震撼的當屬大巴車行駛至山脈最高處時,周遭雲霧環繞,仿若一伸手就能觸及青天。

但是看着看着,就看習慣了,外加暈車嚴重,無論如何也興奮不起來了。

晚上九點,大巴車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司徒朝暮他們五個一下車就蹲在路邊狂吐了起來。在車上的時候也沒胃口吃什麽東西,所以他們吐的全是淤積在胃中的酸水。

吐完了之後,又癱在路邊緩了好久,五人的七魂六魄才緩緩歸位,腦袋卻始終是暈乎乎的。

聞鈴從背包裏掏出了保溫杯,喝了一口溫水,然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苦不堪言地說了句:“早知道這麽折騰,我就不來了。”

廳響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由衷而發:“我也是。”

裴星銘看向了司徒朝暮,臉色難看的堪比尚未熟透的青橘子:“我一點兒都不誇張,我的頭現在像是被門擠了一樣暈。”

周唯月抱着膝蓋,弱弱地接了句:“我也很難受。”

司徒朝暮也沒想到這一路能這麽折騰,身體難受,心裏愧疚,自責不已地對大家說:“對不起呀,真的很對不起……”

聞鈴又嘆了口氣:“哎,算了,來都來了,還能怎麽辦?先找個地方吃飯吧,然後再說幫你尋夫的事兒。”

司徒朝暮:“???”幫我尋什麽?你再說一遍?

廳響立即接了句:“就是,再不吃飯都要餓死了,尋夫未遂而中道崩殂。”

司徒朝暮面紅耳赤,忍無可忍:“你們可別亂說!”

裴星銘挺嚴肅地附和了他妹一句:“就是,別亂說話,玩笑更不能亂開,傳出去多難聽啊?我妹的名聲和面子往哪放?咱們就是單純地來找我兄弟玩的。”

司徒朝暮突然好感動:“哥,還是你明事理!”

裴星銘:“我肯定明事理,你最多就是個暗戀,人家小宋真不一定會搭理你。”

司徒朝暮:“……”忽然一下子就難過了起來。

但她還是堅決否認“暗戀”一事:“我沒有!我絕對沒有!”

裴星銘質問她:“那你非要大老遠地折騰一趟跑來找他幹嘛呀?”

司徒朝暮內心慌張,語無倫次:“我、我我喜歡吃臘肉,跑跑跑跑來買臘肉不行嗎?看看雪山不行麽?”

裴星銘不為所動,斬釘截鐵:“你現在就是腦子不清醒,暗戀中的女人智商為零!”

聞鈴點頭:“确實,現在就是司徒單方面腦子發熱。”

廳響:“沖動之下制定了這樣一個沖動的計劃。”

聞鈴再度點頭:“是相當之沖動了,都沒跟人家小宋打招呼。”

裴星銘繼續補充:“自以為是給人家小宋驚喜,實際上是給人家了一份巨大驚吓。”又擔憂地說句,“說真的啊,我都擔心人家小宋看到咱們幾個之後會生氣,要是哪個暗戀我的女的一聲招呼都不打突然出現在了我的家門口,還拖拖拉拉地帶了一群人,我肯定特無語,都懶得搭理她。”

司徒朝暮惱羞成怒,氣急敗壞:“那你們幾個幹嘛要跟着我來呀?”換言之:為什麽不勸我!!!

聞鈴:“看戲呀。”

廳響:“不然呢?”

裴星銘:“放着游戲不打來跑這窮山惡水體驗生活?”

司徒朝暮:“……”嗚嗚嗚嗚嗚,一幫壞人!

裴星銘把手搭在了他妹肩頭,用力地拍了拍,語重心長:“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大家就是想來看一看你到底是怎麽失的。”

聞鈴:“是的。”

廳響:“沒錯。”

司徒朝暮:“……”真是好狠的心啊!

突然刮了一陣寒風,凍得幾人齊刷刷地哆嗦了起來,裴星銘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跺腳一邊催促:“走走走,快走,再不走真的被凍死了。”

司徒朝暮他們仨也趕忙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才發現周唯月竟然已經抱着膝蓋坐在路邊睡着了,怪不得剛才一直沒說話呢。

後來是裴星銘把周唯月從地上背了起來,一路背着她和大家一起去找飯店。

嘎隆縣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貧瘠,大晚上的連個路燈都沒有,黑咕隆咚一片,道路兩側的樓房最高也不過兩層,并且沒一戶亮着燈,也不知是因為當地人入睡早還是沒人住。又借着月色眺望,周遭群山環抱,暗影幢幢,山風呼嘯,聲聲哀鳴,仿若山腳下的鬼城。

幾人聽從工作人員的指引,從汽車站出去之後順着馬路朝西走,在寒風中徒步走了将近兩公裏,終于來到了縣城的中心。

中心地帶倒是比較繁華,有商業有銀行有郵局有飯店有小旅館。

五人找了一家帶飯店的小旅館入住了,第二天清晨又起了一個大早,站在寒風中的公交站下等了将近一個小時,終于等來了前往碧嶼村的公交車。

毫不誇張地說,那輛公交車的樣式,比十多年前的東輔公交系統使用的車還破。

晃晃悠悠一個半小時後,碧嶼村車站終于到了,五人背着包下車後,徹底懵了……

豎立在路邊的指示牌上顯示,那條通往深山中的小道就是通往碧嶼村的路。

裴星銘目瞪口呆地望着木板指示牌上面的紅油漆箭頭,難以置信地說:“我兄弟他家、地理位置這麽深麽?”

廳響也是呆如木雞:“我現在徹底理解了啥是‘不與秦塞通人煙’了。”

聞鈴關心的是:“這得再走多久才能到啊?”

司徒朝暮也是一臉震驚:“不知道,我沒來過這麽偏的地方。”

裴星銘嘆了口氣:“我現在真是後悔了,放着舒舒服服的家不待,來這兒喝西北、不對是西南風。”

優秀的文科生聞鈴清了清嗓子:“咳咳,雖然但是,西南刮的東北風。”

裴星銘一愣:“我艹,真的假的?”

廳響點頭:“真的,地理課講過。”

司徒朝暮補充:“受西伯利亞地區高壓和地轉影響導致的。”

裴星銘更震驚了:“我艹你們竟然都知道?”

除了周唯月之外的三人齊刷刷點頭:“是的啊,都知道。”

裴星銘驚愕蹙眉:“你們這樣,顯得老子很沒文化啊。”

司徒朝暮、聞鈴和廳響:“……”可你本來就是啊。

為了及時終止這樣的尴尬,裴星銘當即立斷踏上了通往碧嶼村的路,步伐堅定,頭也不回地說:“無論刮什麽風,都吹熄不了老子去找兄弟的決心。”

“……”

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那條通往碧嶼村的山路和他們想象中的一樣漫長崎岖,狹窄的山道兩側全是光禿禿的灰黃色植被;路還是最古樸的那種土路,最寬處也僅僅只能容得下兩人并肩而過;路面上不僅散布着許多碎石塊,還掉落着許多大小不一的糞便。

裴星銘說是牛糞,廳響說是羊糞,司徒朝暮和聞鈴說是馬糞,周唯月舉棋不定,為此五人還進行了一場長達半小時的辯論。

半個小時後,幾個人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事情轉移了。路邊的植被從中掉落着許多枝杈木棍,起因是司徒朝暮想找根棍子拄着走路,節省體力,其餘幾人覺得這主意挺好,然後都開始去找棍子,找到最後,成了一場比拼誰找到的棍子最直的游戲,一比就比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中,司徒朝暮最起碼換了有四根棍子,一根比一根直,體力是一點沒節省,全耗在找棍子這件事兒上了,還不小心在找棍子的過程中狠狠崴了一腳,左腳腳腕都快崴斷了,一走就疼,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這兒的海拔還高,氧氣稀薄,一個半小時後,五人全都累到不行了,真是一步路都走不動了,也不管髒不髒了,直接席地而坐,一個比一個氣喘籲籲。

“這他媽什麽時候能到啊?”裴星銘握着他那根在比直大賽中以絕對性優勢勝出的棍子說。

廳響搖頭:“不知道。”

聞鈴感嘆了句:“該說不說啊,小宋家确實是有點遠。”

司徒朝暮一邊揉着發痛的腳腕一邊問:“你們說,碧嶼村裏面能有學校麽?”

裴星銘:“看樣子不像。”

聞鈴:“這種偏遠地區只有縣城才有學校吧?”

廳響:“聞鈴說的對。”

周唯月努力保持隊形:“嗯,說的對!”

司徒朝暮想了想,又說:“我們都走了這麽久還沒走到他們的村子,縣城離這裏更遠,宋熙臨以前上學豈不是很困難麽?”

冬日冰冷的空氣突然就凝固了。

衆人齊刷刷地沉默着,許久後,裴星銘嘆息着說了句:“感覺我兄弟好不容易啊……”語氣中還帶着一丢丢同情和心疼。

廳響:“不住校的話只能起早貪黑。”

聞鈴:“怪不得他剛開始的時候看誰都不順眼呢,要我我也不順眼,憑什麽你們上個學四通八達,而我卻路漫漫其修遠兮。”

司徒朝暮卻說:“他可能也不是不順眼,他只是不知所措吧,沒想到山外的世界那麽繁華開闊。”

她的話音剛落,周唯月突然大喊了一聲:“有車!”

四人立即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了一輛牛拉車!

走在牛身邊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厚夾克的方臉老漢,老漢頭上還帶着一頂黑色的毛線帽,面色黝黑,皺紋深刻,雙手負後,脊背佝偻,不緊不慢地跟着牛。

五人見狀立即從地上彈了起來,興高采烈地朝着老漢跑了過去。

“大爺,您是去碧嶼村的麽?”司徒朝暮雙目放光地看着老漢。

面相樸實的老漢點頭:“是。”

司徒朝暮:“我們也是,能捎我們一程麽?真的累了!”

老漢狐疑地擰起了眉毛:“你們進村做撒子?”

司徒朝暮:“找人,找同學玩,宋熙臨您認識麽?”

老漢呵呵一笑,趕忙點頭:“認得、認得!上車吧,但是最多只能坐三個人,太多了牛拉不動。”

五人激動不已。後經協商,裴星銘和廳響放棄了坐車的機會,只是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了車上,讓司徒朝暮她們三個女生坐了牛車,他們倆則繼續拄着自己費盡心機撿來的比直無敵的棍子走。

對于司徒朝暮她們仨來說,坐牛拉車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好奇感和新鮮感是十足的,但卻沒什麽安全感,木板車搖搖晃晃只呀作響,還向後傾斜,總給人一種混合着車馬上就要裂開和馬上就要被甩下去的危機覺。

本以為還要再走一兩個小時才能到碧嶼村,結果誰曾想,牛車才剛拐過一道山彎,前方的視野就開闊了起來,遠處的青天白雲下伫立着幾座巍峨聖潔的雪山,近處的開闊地界上分布散落着大大小小十幾棟正冒着炊煙的灰磚房子。

顯而易見,吸引着他們跋涉千裏的碧嶼村到了。

老漢一拍牛屁股,牛就在山道上止住了腳步,與此同時,老漢又對他們幾個說了聲:“到喽。”

司徒朝暮他們幾個卻又懵了:這到的也太快了吧?距離他們剛才休息的地方可能還不到三百米。

原本還以為老漢是個熱心人,三百米的路程也願意拉她們,結果誰曾想,老漢竟然在她們仨下車的那一刻突然獅子大開口:“一人五十,一共二百五。”

司徒朝暮他們五個震驚又錯愕:五十?

就這幾步道,敢要五十?

司徒朝暮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老漢:“你剛開始怎麽不說收錢啊?還有啊,坐車的只有我們仨女生,你怎麽敢要五個人的錢啊?”

老漢直起了腰板,理直氣壯:“他們兩個是沒坐車,但是東西放到車上了呀,再說了,我又不認得你們說得那個人,咋子就能給你們免費坐車嘛?”

司徒朝暮目瞪口呆:“你剛剛不還說你認得麽?”

老漢:“我沒有說!”

司徒朝暮:“……”真是遇上強盜加無賴了。

裴星銘也氣的不行:“真他媽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廳響:“震驚我全家。”

聞鈴還在試圖跟老漢講道理:“我們也沒想占你便宜呀,但是就這麽一點路,你要個五塊十塊的我們就給你了,你怎麽敢要五十一個人啊?”

司徒朝暮:“對啊,而且你要是跟我們說就剩這麽一點路了,我們肯定不做你的車了,走也走來了。”

老漢:“我不管,今天你們要是不給錢,就別想走出我們這個村子!”說完,直接往地上一躺,開始撒潑打滾,扯着嗓子大喊,“打人喽!诶呦!诶呦!打老人咯!”

五人:“……”

這輩子都沒有遇見過這麽刁蠻無理的人,甚至五牛頭村那邊兒的人跟他比起來都算是文明人了。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道清清冷冷的少年音:“陳老四,你又在坑人。”

五人同時循聲望去,看到了一頭健碩的淺棕色大馬,坐在馬鞍上的少年眉清目朗,身姿挺拔,并且從他手握缰繩的那份從容和穩健的腰身就能判斷出他應當是相當熟悉馬背的人。

不是宋熙臨還能是誰?

他的腳上依舊踩着一雙大家早已熟悉了的白色飛躍板鞋,藍色牛仔外套配黑色休閑褲,明明是一套質樸不到不能再簡單的行頭,卻難擋他骨子裏的那份獨樹一幟的俊朗與不羁。

“氣宇軒昂”和“風流倜傥”這兩個詞,應當是對他最好的形容。

五人中,眼睛瞪得最大的并不是司徒朝暮,而是裴星銘和廳響這兩個男生——

裴星銘的眼是真的要放出精光了:“我艹!兄弟!你真他媽帥啊!”

廳響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賊酷!真的賊酷!”

而宋熙臨的目光中卻盡是驚慌與錯愕。

他只是聽到了陳老四大喊大叫才策馬過來解圍的,并未仔細去瞧被陳老四為難的人是誰。

如果早些看到的話,他一定不會來。

他也從未想過,這幫人竟然能夠找來這裏。

他的世界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些極力隐藏的、不欲展現的一切皆在頃刻間被強行曝光了,令他不知所措、羞憤難當。

司徒朝暮是最先從最初的驚豔和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興高采烈地就朝着宋熙臨跑了過去,雖然跑得一瘸一拐,雙眼卻始終是閃亮亮的:“我們可算找到你了!”

陳老四見狀迅速地從地上翻了起來,一邊沒事人似的拍着衣服上沾的土一邊說:“哎呦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司徒朝暮神采飛揚地朝着陳老四看了過去,底氣十足地說:“我都說了我們是來找朋友的!”說完,又朝着馬背上的宋熙臨挑了挑眉毛:“是吧?”

宋熙臨卻只是冷笑,戲谑的笑意中又帶着難掩的愠怒。

是啊,真是一群會自作聰明的人。

車水馬龍與窮鄉僻壤也終究是有區別的,城裏面的少爺小姐怎麽會懂山裏的世界呢?

他們未經他的允許,不請自來,光鮮亮麗地闖入了他的世界,還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會很高興麽?他是不是還應該對他們幾個感恩戴德啊?感激他們不辭辛苦地跑來這種地方對他施舍好意和關懷?

宋熙臨逐漸收斂了唇畔的笑意,居高臨下地盯着司徒朝暮,面色鐵青,聲色冷硬,一字一頓地開口:“現在就給我滾。”

“……”

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司徒朝暮明豔飛揚的神色瞬間凝固了,又像是被無端打了一巴掌,疼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驚愕與無措,接踵而至的就是傷心和委屈……不歡迎,可以直說,為什麽要那麽兇得讓她滾呢?

她的滿心期待和歡喜盡數被這聲“滾”給碾碎了。

另外四個人也被宋熙臨的這一聲“滾”給搞懵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裴星銘,直接朝着宋熙臨沖了過去:“你這人有病吧?你知道我們在路上折騰了多久麽?”

宋熙臨哂笑一聲,冷冷道:“所以呢?我該對你們千恩萬謝?”

“我艹?”裴星銘徹底被氣懵了,“你是真他媽的不知好歹啊。”

聞鈴和廳響也都有點兒生氣了,周唯月則是不明狀況。

陳老四卻是能看透狀況的人,趕忙勸說了句:“小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一路辛辛苦苦地跑來找你玩,你不好好招待人家就算了,還讓人家滾,你不占理呀。”

宋熙臨不為所動,直接牽動了缰繩,掉轉馬頭。

裴星銘氣得要死,拔腿就要去追,卻突然被司徒朝暮扯住了胳膊:“算了,回家吧。”

裴星銘氣急敗壞:“憑什麽算……”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看到自己妹妹眼圈紅了。

眼淚也已經開始在她的眼圈裏打轉了,但她又特別倔強地堅持着、隐忍着,不讓那兩滴眼淚從眼眶裏掉出來,鼻尖都忍紅了。

肉眼可見的委屈和傷心。

裴星銘又氣又心疼,咬了咬後槽牙,不甘心地看了宋熙臨的背影一眼:“他媽的走就走,老子今天也算是開了眼了!”

不等他的話音落下,司徒朝暮就已經開始往回走了。

聞鈴立即上前兩步,牽住了司徒朝暮的手,沖着背後的一人一馬大喊道:“有些人就活該沒朋友!”又對着司徒朝暮說了句,“你哭什麽哭?淚沒地方流了?在這種稀巴爛的地方給誰哭喪呢?”

哭了?

宋熙臨呼吸一滞,猛然扯緊了缰繩,不等馬停穩呢就驚慌失措地回頭看了過去。

司徒朝暮背對着他,他看不到她的正臉,只能看到她低着頭,纖瘦的肩膀在微微聳動,還時不時地擡起右手,用手背去擦眼淚。

真的哭了……

宋熙臨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馬背上。

司徒朝暮他們五個卻沒再回頭,一聲不響地原路返回,身上的衣服和背在背後的旅行包上無一例外的占滿了灰塵與草屑,彰顯着他們這一路的風塵仆仆。

司徒朝暮是他們這群人中個頭兒最小巧的一個,像是被夾裹在一群成年人中的小孩,走起路來也不再如同平時一般昂首挺胸、氣定神閑了,肩膀塌了下來,腦袋一直垂着,左腳還有點兒頗,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那股子流氓氣和土匪氣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目了然的難過和委屈。

這條山路也是真的不好走,滾石碎石鋪了滿路,司徒朝暮的左腳腳腕本來就疼,又不小心踩到了一塊圓形的碎石,導致腳腕又崴了一次,疼上加疼,洶湧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湧出了眼眶。

一直隐忍着的委屈和難過也借此機會爆發了,她突然就放聲大哭了出來,嗚咽着哭訴:“哥,我腳疼。”

裴星銘立即卸下了背包,反背在胸前:“我背你。”

然而他的話音才剛落,背後就傳來了踏踏的馬蹄聲。

幾人同時回頭看了過去。

宋熙臨再度扯緊了缰繩,在幾人身後停了下來,緊張又不安地看着司徒朝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擰巴樣子。

裴星銘就沒給他好臉:“你幹嘛呀?大發慈悲了來送送我們?”

聞鈴也是一樣的陰陽怪氣:“來碧嶼村總共就遇見倆人,一個潑皮無賴,一個先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吃,可真是人傑地靈。”

廳響:“跋涉千裏,大開眼界。”

周唯月就很直接了,氣呼呼地看着宋熙臨:“哼,你是個壞蛋,把司徒弄哭了,以後再也不和你當好朋友了!”

唯獨司徒朝暮沒有回頭,一直沒回頭。

宋熙臨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缰繩,踩在馬镫上的雙腳還在無意識地用力向下壓着,壓的馬都煩了,連着甩了好幾下尾巴。

在那匹馬開始不耐煩地原地踏步時,宋熙臨終于語無倫次地開了口:“那個、要不,那個、車一天只有一趟,要不你們,先在我家留宿一天,明天……”

“我不!”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徒朝暮斬釘截鐵,咬牙切齒地打斷了,“我就要回家,爬也要爬回去!”

宋熙臨:“……”

就在這時,後方的山道上再度響起了馬蹄聲,與此同時,一道女人的喊聲也從遠方傳來了:“小王八蛋,讓你去買瓶生抽又不是讓你去買龍肉,還能買半個小時不回家?”

宋熙臨:“……”

幾人同時循聲看去,這次看到了一頭黑色的駿馬,馳騁于馬鞍上的是一位身穿棕色皮衣和黑色長靴的女人。

令人驚奇的是,這女人竟然剃着一顆光頭。

然而美人在骨不在皮,更不在頭發,所以這女人即便是剃着光頭也還是能讓大家在第一時刻對她産生美和卓然的評價。

到了幾人面前,女人英氣十足地拉疆駐馬,一雙流光十足的丹鳳眼在衆人身上困惑地掃了一圈,最終将目光停頓在了陳老四身上:“老四,這是怎麽回事兒?”

陳老四伸出顫抖的手,一臉悲憤指着宋熙臨:“你家這小子,他好不要臉嘛,一上來就把人家小姑娘給欺負哭了!”

宋熙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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