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蒼穹之下》劇組的殺青宴折騰到了深夜,應淮同幾位演員送已經酩酊大醉的導演上了車,等人都陸陸續續道別離開,他回頭看見陸星苒從燈火明亮的廳內出來,問了句:“舒朵呢,要不要送你們回酒店?”
原本有幾分醉态的陸星苒,臉龐紅撲撲的,被冷風一吹人總算清醒了些,沖應淮搖搖頭,微眯着眼睛仰起脖子看他,說:“她和佘編劇一車走,你陪我附近逛逛吧,明天都要離開了。”
應淮瞧她微醺的狀态特別嬌俏,忍不住擡手刮了她的鼻尖:“走,帶你去個地方。”
他說完,拉着陸星苒離開。
陸星苒以為他會找個沒什麽人的地方,結果到了地兒才發現是條燈火璀璨的夜市街,兩旁琳琅滿目的店鋪,售賣各種味道誘人的美食和文創紀念品。
她站在街道入口處,看了看裏頭人頭攢動的人群,将口罩往上拉了些許,又看向身旁的人:“你确定?”
應淮歪頭看向她,将鴨舌帽拉低,攬住她肩膀一笑:“确定。”
自從和應淮在一起後,陸星苒一直擔心兩人的關系會随時被公開,她害怕聚光燈,但更擔心的是會影響到應淮,現在的他是事業上升期,如果被爆出緋聞,很難想象會遭受多少四面八方的傷害。她想保護好應淮。
應淮有察覺到她內心在想什麽,牽起星苒捏了捏她柔軟的手指,眼神堅定地寬慰:“放心,一切有我在。”
這句話就像顆定心丸,讓她猶豫搖擺的心緒穩穩定住,回握他的手掌,輕輕點了點頭。
他倆踏入攢動的人群中,肩膀挨着肩膀,手牽住手,就像街上迎面走來的情侶一樣,好奇地四處張望,看到好玩的進店繞一圈,美味的心血來潮也買些分吃。
應淮看着星苒笑容燦爛的模樣,似乎有點像回到了中學時候,那時候他還不是明星,随時像現在這樣走在街頭,和陸盞經常陪她逛那些小女孩喜歡的飾品店。
說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可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從很早很早他對星苒就動了心思,從開始留意她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喜歡和誰玩,一遍遍早起蹲她上學的時間,到最後駕輕就熟地在樓下等她準點出現,永遠風風火火沖下樓,嘴裏吆喝“遲到了,應淮快載我去學校”,然後毫不客氣地跳上他單車的後座,又或者每次課間去洗手間,都拉上陸盞特意繞一圈,佯裝路過地偷瞥一眼教室,瞧她是不是又在打瞌睡,這樣的喜歡藏匿很多年,甚至瞞過了自己。
他視為掌中寶的星苒,他願意交換全世界來守護,想要公開的念頭又湧上來,喊了聲:“星星。”
陸星苒應了聲,目光仍盯着櫥窗裏的木制工藝品,見身旁人一直沒下文,面露疑惑地偏過頭:“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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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淮剛準備坦白,手機忽然響了,他只得暫擱想法,“我先接個電話。”
“嗯嗯。”
陸星苒乖乖等候,可看到他接通電話後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是很重要的事,直至應淮結束通話後她才詢問:“誰的電話啊?”
“療養院。”應淮聲音有些顫抖。
陸星苒臉上的笑容盡斂。
淩晨三點,飛機平穩降落在海市郊區。
應淮帶陸星苒從VIP通道直下停車庫,公司安排車過來接,兩人上車直奔療養院。
等兩人趕到療養院,人已經推進去手術室好一陣子了,應淮伫立在走廊處,面無表情地盯着手術門頂的電子屏,目光一寸不移。
陸星苒平複呼吸,看着應淮的背影,這樣的情況并不是頭一回見了,以往應淮無論在哪兒拍戲,只要療養院的電話,他都會第一時間奔赴回來,哪怕他很抗拒看望阿姨,但只是因為無法面對被希望和失望反複折磨的痛苦。
她不願意看到那樣無助的應淮,緩步走上前,攏住應淮攥緊的拳頭,臉貼在他背後寬慰道:“阿姨會沒事的。”
陸星苒內心堅信。
應淮轉過身将她攬入懷中,深深抱住,牙關緊咬一聲不吭,只是眼眶早已紅透了。
大概等了有一個多小時,手術燈滅,厚重沉悶的電動門滑開,有位身穿綠色手術服、戴了眼鏡的主治醫生走出來,應淮振作精神,立即上前詢問:“沈醫生,我母親怎麽樣了?”
沈醫生瞧他緊張,面露笑容地寬慰道:“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陸星苒聽了,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了回去。她見應淮臉色終于緩和了些,心裏也才好受一點。
“這次是低燒引起的肺炎,你母親的狀态本就免疫力弱,幸虧搶救及時,炎症沒進一步擴散,目前算是穩定住了。”醫生解釋道,“病人剛脫離危險期,今天最好有人留下來陪床。”
應淮點頭:“辛苦了沈醫生,今天我會在的。”
沈醫院拍拍他肩膀,寬慰了兩句才離開。
沒等一會兒,有醫護人員推着滾輪床從手術室出來,應淮和陸星苒緊随其後,一路送回病房。
等安頓好了,病房內恢複安靜,應淮摘下鴨舌帽坐在床邊,看着面色孱弱的母親,伸手替她撥開鬓角的碎發繞到耳後,又掖了掖被子。
陸星苒有意讓應淮和阿姨獨處會兒,提議道:“阿姨待會兒可能想喝水,我去燒點水順便拿點棉簽回來。”
應淮拉住她的手,問:“星星,你一晚沒睡,要不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陸星苒抽離他的掌心,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今天我想和你一起陪着阿姨。”
說完,也不給他任何再勸的機會,拿了燒水壺離開,轉身的剎那目光不經意掃過櫃子上的花瓶,心裏掠過一絲沒能捕捉清楚的信息,帶上房門離開。
淩晨的病房區格外安靜,她走到茶水間擡起開關放水,心裏還在想桌櫃上的那束花,一會兒水漫了出來,她手忙腳亂地關上水龍頭,拿着水壺從茶水間出來,遠遠望見走廊前頭有個男人的背影,微微佝偻着背,穿了一身清潔制服,手裏扶着拖把正在拖地,直至臉側過來,陸星苒心裏原來一直揉不開想不透的碎片記憶瞬間被眼前這張臉串起來,她試探性地喊了聲:“梁春尉——”
她剛從病房出來的時候,留意玻璃瓶內的花是鮮花,上次來看望還是一周以前,分明帶的是阿姨最喜歡的白玫瑰,而花瓶裏插着的是一束淡紫色的繡球,她起先以為是陸盞或者爸媽來過了,但直到撞見眼前的人,腦海裏瞬間回想起大年三十那日,她和陸盞來療養院看望趙曦阿姨,離開時在醫院門口擦肩而過的男人,手裏也是拿了一束淡紫色的繡球,身形同這人一模一樣,但更重要的她認出這人是誰來了。
走廊正在拖地的男人聽見喊聲,直起身子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看清是誰後變得驚恐萬分,扔了手中的拖把掉頭就跑,甚至差點被踢翻的水桶絆倒,趔趄兩下後狼狽不堪地跑了。
“你站住!”陸星苒追上去,眼見人快溜得沒影了,她試圖急追結果半路被聞聲出來查看的應淮攔腰抱住,疑惑問道:“星星,怎麽了?”
陸星苒指着空無一人的走廊,急切解釋:“我看見梁春尉了,就在剛剛。”
應淮聽了臉色瞬間一冷,目光順向她指的方向,叮囑道:“你留下來,等我回來。”
他撂下話,立即飛奔追去。
應淮跑出醫院,天色這會兒才微微泛着藍光,他喘着氣環顧四處,直到目光掃到一張從醫院門口一閃而過的臉,看上去極度不安,确認是那人,迅速跟過去。
梁春尉從醫院離開後,一路往北,邊走邊不時回頭确認是否有人追上來,直到拐入一個巷子內,他才漸漸松了一口氣,腳步不停地繼續朝前走,企圖從巷子另一頭繞出去,人剛要走出來,誰料撞見一人突然堵在巷子口,路燈昏暗的光照在男人半邊清冷的臉上,一雙淩厲含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如多年以前,讓人汗毛倒豎。
應淮嘴角扯出一抹難以置信的笑容:“梁春尉,你怎麽敢……”
他努力抑制翻湧跌宕的情緒,努力讓自己冷靜,努力讓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克制想要揮拳狠揍對方的沖動,整整九年了,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又憎惡無用的人,終于現身了。
“應淮……”梁春尉開口。
應淮壓根聽不得這人喊自己的名字:“你怎麽敢出現在療養院,出現在我母親身旁?你做的惡還不夠嗎?”
梁春尉連忙擺擺手,急切為自己解釋:“應淮,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是真的想為你和你母親做點什麽來彌補這些年對你們的虧欠,當年我不是人,犯了大錯,害了你們一家……”
話越說越急切,當年的一切湧上心頭,梁春尉忍不住癱跪下來,顫聲恸哭:“我罪有應得,我對不起你們一家,真的對不起啊……”
應淮渾身顫抖,垂眸看他,聲音冷若冰霜:“你以為日日待在這兒,就能讓你可恥又可笑的愧疚心得到一絲原諒?”
“永遠不會。”
求輕點拍,明日修文~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