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看

好看

謝珩從官署回來,沒有往松月堂去,而是繞路去了二房的林深堂。

謝珩闊步踏入林深堂正屋,對着玫瑰圈椅上的二老爺謝珉,喊了一聲:“二哥。”

“坐吧。”謝珉做了個請的姿勢。

無事不登三寶殿,只是不知謝珩今日來所謂何事。

話落,謝珩徑直走向了右邊的一把玫瑰圈椅上,掀起衣袍一角,端正的坐着,接着便有一個穿着綠色小衫的丫鬟,捧着漆木托盤走過來,将漆木托盤裏的青花瓷雲紋形茶盞穩穩的放在茶幾上,而後退了出去。

謝珩瞥向茶幾上的青花瓷雲紋茶盞剛剛伸手托起來,二夫人孫氏便捏着帕子聞聲而來。

“三弟怎有空來了,不若午膳便留下來用吧。”孫氏客套的說完,便落坐在了下方的玫瑰圈椅上。

謝珩聽罷,眼皮未掀,揭開茶蓋,輕啜了一口,将茶盞放回原處以後,才望向孫氏,悠悠問道:“二嫂,四郎的傷可痊愈了?”

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從謝珩嘴裏說出來,倒是多了一層深意。

孫氏聞言,微微一愣,眼珠子一轉,捏着手裏的帕子,有些心虛的回答道:“雖說好多了,可還是得靜養些日子。”

謝珩突然關心起謝池,是又想做什麽?

謝珩聽罷,言道:“既如此,我便去瞧瞧四郎。”

孫氏心中一緊,出聲攔道:“四郎還睡着呢。”

謝珩笑道:“我不吵醒他,只瞧上一眼便是。”

“三弟,四郎有何好瞧的,你與二哥有些日子沒聚過了,正好對弈一局,切磋切磋。”孫氏話落,便朝着二老爺謝珉使眼色,幫忙說話攔住謝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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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珉接收到孫氏的示意,正要開口,就見謝珩搶先一步,盯着孫氏,開口問道:“二嫂攔着我瞧謝池是何故,莫不是謝池不在房中?”

孫氏聽罷,心更虛了,面上還是笑着說道:“哪裏的話,你是四郎的三叔,我怎會攔住你們叔侄見面,實在是謝池舊傷未愈,需要靜養。”

“是嗎?”謝珩說了一句,随後又朝着門外喊道:“玄墨,将人帶上來。”

少頃,只見玄墨押着謝池走進來。

孫氏瞧見謝池灰頭土臉的,連嘴角都破皮流血了,蹭的一下從玫瑰圈椅上站起來,疾步走到謝池面前,将玄墨擠開,滿眼心疼的望着謝池,随後又扭過臉,惡狠狠的看着謝珩說道:“四郎好歹是你侄子,你打了他四十大板還不夠,非要打死他才甘心嗎?”

她就這麽一個兒子了。

謝珩也不惱,望了一眼玄墨。

玄墨心領神會,出聲解釋道:“二夫人,昨晚上四公子在廣春樓與顏國公的侄子争一紅牌姑娘,因腰包裏的銀子不夠,被恥笑,便拎着酒壺砸了顏國公侄子的腦袋,若不是我們侯爺及時趕到,大事化小,怕是四公子的一條腿都讓人家打斷了。”

玄墨語氣中滿是鄙夷不屑。

孫氏聽完,将信将疑的望向了謝池,謝池不敢撒謊,如實的點了點頭。

孫氏這才明白,自己方才借口說謝池在房中養傷的模樣有多蠢,心中又是氣憤又是感激,只道:“三弟,方才是二嫂小心眼子了,你可千萬別和我這個婦人家計較。”

謝珩托着茶盞輕啜了一口,朗聲道:“謝池再不濟,也是謝家的人,我自是要管的,只是他這歲數文不成,武不就,在家裏閑着總歸是不合适的。”

孫氏聽着這話音,猜到了幾分,試探的問道:“那三弟的意思是?”

“我已經同鎮北侯說好了,讓謝池去他麾下,做個普通士卒,歷練一番。”

孫氏喜色微露,聽完謝珩的話,頓時僵住了,“鎮北侯常年鎮守邊關,燕州又是苦寒之地,四郎他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能受的了。”況且去燕州,還是做一個低級的士卒,又有什麽出頭之日,謝珩分明是故意的。

“二嫂,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謝珩掀起眼皮,語氣自然卻包涵着幾分冷意。

孫氏聽罷,心中怒火燃燒,沒有發作是因為明白他們一無道理,二無資本。

謝池見母親不言語,跪下求道:“三叔,我知錯了,你再打我四十大板我也認了,我不要去燕州。”

燕州距離玉京千裏,他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回來,況且,他一個簪纓世族的子弟怎能去做士卒。

孫氏見兒子跪下,心疼的緊,出聲道:“三弟,我就四郎這麽一個不争氣的兒子,你就讓他留在我身邊吧,我會好好看着他,不讓他再闖禍的。”說罷,又望向了一旁裝聾作啞的謝珉。

謝珉看向謝珩,開口道:“三弟,你就當給二哥一個面子吧。”

謝珩緩緩開口道:“二哥,我将四郎救回來,已然看了你的面子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随後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謝池,言道:“謝池,你明日便啓程去燕州。”

謝池見苦肉計不管用,便從地上站起來,雙目猩紅的說道:“我不去。”

他是謝珩的親侄子,謝珩竟然這般無情。

謝珩早就料到謝池會反抗,眸子眯起,出聲道:“你若不去,我就命人将你扔下京郊的翠湖裏,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英雄會救你啊。”

謝珩說完,謝池的臉色陡然變了,震驚的望着謝珩。

謝珉與孫氏卻是不知道謝珩在打什麽啞謎,兩人一頭霧水。

“謝池,你若不願意,那就五花大綁的去。”謝珩輕飄飄的說完,而後起身闊步走了出去。

待謝珩走後,謝珉詢問謝池,方才謝珩的話是何含義。

謝池見事情到了這般境地,忽然就明白為何趙令行與他不來往了,便将當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謝珉聽完,當即給了謝池一巴掌,氣急道:“怪不得易國公當初那麽慷慨,原來是被捏着把柄了,你這個孽障,這種勾當也敢做。”萬一事敗,與容安伯爵府交惡不說,他們謝家也成了玉京城的笑柄了。

難怪謝珩非要将謝池安排去燕州受苦,暗地裏已經替謝池,收拾了這麽多爛攤子了。

孫氏憤憤道:“又是葉宣,她還真是跟咱們謝家犯沖。”又對着謝珉喝道:“當初,若不是你沒有本事,瞧上了有前途的葉家,非要我兒子娶葉宣,這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現在,你這個兄長的話,在謝珩面前,連屁都不是,你這個窩囊廢。”

‘窩囊廢’這三個字狠狠的戳到了謝珉的痛處,當即揚起手來,一個巴掌打過去,孫氏整個人都踉跄了一下。

謝珉如何也不顧臉面了,當着謝池的面,直接将話擺到明面上來,“我窩囊,你有本事,把我的積蓄都偷偷補貼給娘家,養着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和侄子。”

“父親,你怎麽能……”謝池出聲護着孫氏。

“你給我閉嘴,滾回屋子裏去,老老實實的去燕州做事,若是能立個功勞回來,我也算沒白養你這個兒子。”

謝池從未見父親發過這個大的火,乖乖的回了屋子。

“謝珉,你敢打我?”孫氏詫異的捂着紅腫的右臉。

“打你,你再興風作浪,我就休了你。”說罷,謝珉揚長而去。

孫氏呆呆的愣在原地,不敢置信謝珉竟然能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

謝珩回了松月堂,葉宣便遞上一個青綠色的荷包,上面繡着松柏。

謝珩笑着将荷包系在腰間,随後坐下問道:“怎又想起來送我荷包了?”

“賠罪禮。”葉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荷包是她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才繡好的。

謝珩剛想問什麽‘賠罪禮’,就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再看着葉宣窘迫的臉,起了挑逗的心思,笑道:“蓁蓁昨晚,可愛的緊。”

葉宣聽罷,沒好氣的瞪了謝珩一眼。

謝珩見狀,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蓁蓁生起氣來,也好看。”

葉宣的臉愈發紅了,她承認,自己不是謝珩的對手。

用完午膳後,謝珩将謝池的事情告訴了葉宣。

葉宣敏銳的問道:“不全是因為打了顏國公侄子的事情吧?”

“平息顏國公的怒氣只是其一,這其二,我确實存了私心,我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傷過你的人,我也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顏國公是朝廷重臣,他若不出面平息,任由謝池将事情鬧大,丢了謝家的名譽不說,還會使兩家結下仇怨,如今由他來處置謝池,顏國公也說不出他弄權包庇的話來,落在旁人眼裏,卻會得個秉公辦事的好名聲來。

燕州是大祁的邊關,路途遙遠不說,更是苦寒貧瘠之地,謝池這種世家嬌養出來的酒囊飯袋去了,也得去掉半條命。

葉宣瞧着謝珩這般堅定的眼神,動了動唇,終究沒有再說些什麽。

另一邊,孫氏不忍見兒子去燕州受苦,便跑去福安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求謝老夫人出面,将謝池留下。

謝老夫人見孫氏哭完了,話說盡了,才徐徐道:“四郎游手好閑,留在玉京,仗着謝家的勢,還不知要闖出什麽禍來,去燕州歷練一番也好,那鎮守燕州的士卒也有幾十萬,誰不是爹娘的心肝,他們受得了苦,四郎怎就不行。”

孫氏聞言,還想再說些什麽,謝老夫人擺了擺手,言道:“行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逐客令已下,孫氏只得起身離開,出了福安堂,便在心裏狠狠罵了一頓。

大局已定,第二日,謝池便踏上了去往燕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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