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暖暖很是認真的想了想:“當然了,這些年,我見過的,哪個不是真正的溫婉良善,娴淑得體。和今天這個都不是一個級別的。小舅舅選女人的眼光,好的沒話說,那種欠扁找事的,你哪會看上?”
賀皓然不期聽到暖暖如是說來,只覺熱,微微滲出汗來:“恩,哪有過那麽多”
暖暖瞪着他:“怎麽沒有了,我想想啊……林嘉姐姐,彭玮青姐姐,還有一個穆什麽來着,我忘了,反正小舅舅,你很厲害的,這些姐姐都超級漂亮。還有...”
“好了好了,你唱歌呢”他只覺得汗都要滴下來了,把暖氣調低了些。心裏懊惱她怎麽記得那麽清楚,也沒有都讓她見過吧。
他凝思:“不過,我和你介紹過她們是我女朋友嗎?”
呃,這個,好像是沒有,暖暖仔細想一想,他大約說的都是朋友吧,不過,那些女生看他的表情,沒有內情只有友情怎麽可能嘛?當然這些話她只敢在肚子裏過一遍,看着他笑而不語是最懂事的選擇。
“而且你不覺得就是女性朋友,你也已經好久都沒見過了嗎?”他啞啞地問了一聲。
“說起來好像也是哦,蠻久了吧,小舅舅準備洗淨鉛華,好好尋個人家了嗎?”暖暖眨着眼問。
“什麽亂七八糟,成語是這麽用的嗎?”他也忍俊不禁。
過了一陣,暖暖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小舅舅,怎麽不和他們解釋一下呢,他們都誤會我是你女朋友了呢。”
“有這個必要嗎?”他帶着玩味的笑,眼眸中氤氲深不見底的重重霧霭。
暖暖一時怔住,吶吶答:“沒必要嗎?可我不是啊!”
“是我女朋友很丢臉嗎”他不悅蹙眉,下颌線條越發緊繃。
“啊,不是的,就是不是啊,就不要誤會嘛,不是嗎?”
“也許我想讓他們誤會呢!”不緊不慢的自若态度,張弛有度的溫潤聲線。
暖暖不确定他的話裏有多少真實的含義,只是一瞬間覺得空氣是不是突然變稀薄了,怎麽大腦有點缺氧的感覺,她還活着嗎?如果活着,她剛剛聽到了什麽?更重要的是,那個什麽是什麽意思?
“呵呵,呵----呵,好冷,小舅舅的冷笑話好冷啊,呵---啊,我們到了!”她扭頭看向車窗外。
警衛放行後,車子駛進一條幽靜的小道,道路兩旁種植的是法國梧桐,姿态舒展,流線優美的樹幹和枝桠類似觀賞盆景一般精致。特別夏日時,片片大而寬的葉片茂盛新鮮,濃翠欲滴,微風輕輕滑過,窸窸窣窣的聲音像風鈴在歌唱,起起伏伏,連綿不絕。冬天的時候,葉片落盡,只餘光禿禿的樹幹,排排站立,樹皮都不完整,一眼望去,是種在寒風中無限蕭索的凄惶。
他們住在這裏有很長的年頭,外婆還在的時候,暖暖是時常過來的,有一年夏天,暖暖拎着外婆選好的鮮藕過來,有十來斤的樣子,走在這條路上,她鼻尖冒汗,紅撲撲的小臉仿佛要化了似的,然後他憑空冒出來,沒有瑕疵的笑,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對她說:“來,給我。”一只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另一只手也由着他牽着。她已經累的乏力,他卻緊緊拽着她。在漫天蓋地的翠綠下,她任由他牽引着,大步流星朝前走。
車子剛剛停穩,她跳下來朝他眨眼:“我先去看爺爺。”就一溜煙的跑了,想叫她慢點的話還沒出口,她已經沒影了,他搖着頭想莫非這丫頭上輩子真是只兔子!
聽了不好笑的冷笑話也要保持笑容,特別是去見難得一見的賀爺爺。二樓的書房,賀佑晉正在書桌前揮毫寫字,暖暖輕輕推開門:“爺爺在不在?”
賀佑晉聽出小丫頭的聲音,笑聲爽朗:“暖暖找我一定在。”
暖暖走到他身邊看他寫字,從側面看,小舅舅很像他,只是爺爺身上更多了一份從容。那份成熟的魅力來自洞徹世俗之後的淡定,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安靜的條理。
賀佑晉仔提着筆,轉過視線,仔細瞧了瞧暖暖:“好一陣子沒看見暖暖了。不錯,越來越漂亮了。”暖暖笑着蹭到他身邊:“爺爺的字比我漂亮,這是顏體嗎?”
“嗯,但是今天狀态不佳啊,寫的不滿意。”
“爸,”賀皓然推門而入,“王秘書來了,在樓下等着呢,我讓他上來?”
賀佑晉放下筆:“今天的字不滿意,不拿出去見人了,我下去一下吧。”
冷笑話之所以叫冷笑話,是因為真的很冷,又只剩下兩個人的空間裏,溫度陡然下降,她佯裝看爺爺剛寫的字,想着說點什麽不要再繼續剛剛的冷笑話就行:“爺爺的顏體寫得真好,小學時我們也寫過的,不過亂七八糟,那才見不得人呢?”
他也不說話,走到她身邊,鋪開一張紙,将筆遞過去,微笑着問:“要不要試試?”
暖暖遲疑地指着自己:“我?”
他含笑點頭。
“不行不行,我那不是顏體,是蜘蛛體。”只要你不繼續剛剛的話題就行,也不一定要我出醜啊,暖暖琢磨着。
他溫和地笑着将她拉過來,把筆放在她手上,将她轉過去面對着展開的紙,“試試,怕什麽?”
他淡淡笑着,深邃莫名的眼眸,透着堅持和鼓勵。她只能諾諾應着,一下筆,卻是一小攤墨跡,她懊惱地輕扭了一下,瑩粉的唇也微微努了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将她圈在懷裏,握着她的手,溫聲在她耳畔說:“放松,感受我的力道,用這個力道握住就可以了。”
如絲溫潤的氣息噴拂在她的頸際耳畔,他常常在她身側這樣和她說話,有時也會靠的很近,但這一刻,她仿佛全身瞬間被上緊了發條,全仗着自己繃着,恍如這一口氣一旦瀉了,便是一瀉千裏,再也無力抗衡。眼前如同一大攤的濃墨倏地潑了過來,茫然的黑裏,身心皆在迷途,被他握着的手失了知覺,無意識的用力僵硬。他握着她的手停頓片刻,自如地握着她的手流暢地寫下一個字。
一個字寫好,她還在怔忪間,他放開她,站在她身後:“看看我倆的作品怎麽樣?”
她這才驚覺,忙看了一眼,一個漂亮的“暖”字姿态舒展地靜靜躺在紙上。
暖暖望向他:“我不知道你的字也寫得這樣好!”
他但笑不語的時候,阿姨上來通知可以吃飯了。他于是牽着她下樓,“暖暖,”他忽然溫柔地喚她,眼底浮現戲谑的笑意,“你要不要再考慮跟我學寫字?”
暖暖抿着嘴,忍了好一會兒,肯定又堅定地回答他:“不要。”他于是笑,深邃的眼睛斜睨着她,透着意味不明的肆無忌憚。
賀佑晉坐在桌旁看見兩個人相攜下樓,小丫頭一臉的困窘,兒子則是一臉的暧昧,這種微妙又親昵的氣場在兩人之間自如流動。他不由怔了一瞬,心下卻有了一份了然,朝他們招招手:“都坐,暖暖,來坐爺爺身邊。”
菜都是阿姨做的,他們帶來的也已經擺盤放好,暖暖夾起一片糯米藕放在賀佑晉的碟子裏:“今天我和小舅舅特意去買的,爺爺嘗嘗看。”
賀佑晉連聲應好,糯米藕是江南的特色,香糯松軟,入口綿甜,其實是小女孩家的愛好,暖暖就很喜歡。
阿姨将湯端上來的時候,幫他們一人一碗的裝好。暖暖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湯裏面的青紅蘿蔔,皺了皺眉,低着頭将碗裏的青蘿蔔和紅蘿蔔一塊一塊小心翼翼的跳出來,由于炖的時間長,蘿蔔已經是一碰就碎的狀态,她輕輕的用湯勺鏟下去,再用筷子慢慢的撥,好半天,總算是挑幹淨了一碗。
暖暖對着這碗沒有蘿蔔的蘿蔔湯滿意的笑了笑,推到賀皓然面前說:“小舅舅,你不吃蘿蔔的,我這碗和你換。”
賀皓然“嗯”了一聲,狀似随意地低頭喝湯,嘴角卻自然的上揚。
大家吃吃聊聊,賀佑晉忽然感嘆道:“我第一次見暖暖的時候,還真的是一個小丫頭呢,一下子就這樣大了,不僅大了,還更漂亮了。”
暖暖不好意思地笑,一幅小女兒的姿态:“爺爺你今天誇我兩回了,再誇我會飽的吃不下的。”
賀佑晉忽然側着頭,頗認真的樣子:“那暖暖交男朋友了嗎?”
當然沒有,就是有也不能說有,多不好意思,再說也真的沒有啊,雖然她的心裏有一個程磊,但是他是她男朋友嗎?好像他從來都沒有說過…...她想到那兒,晃了個神,忽然看見賀佑晉正笑眼彎彎地看着她,才意識到人家在等她回答呢,她順口就說:“沒有啊,哪有?”
“哦”賀佑晉的笑意更深,“是吧。”
這個回答脫口而出的瞬間,她已經知道錯了,冷笑話啊冷笑話,就算你只是小舅舅的一個笑話,我也不能不防備啊。她馬上補充道:“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